童希貝帶著阿嶽坐電梯上樓,他們住在三樓,這個酒店並不豪華,不過看裝修還挺新。


    開了房門,童希貝牽著阿嶽的手帶他進屋,她打量房間,挺寬敞明亮,家具、家電簇新,床上用品也很幹淨,房間裝修用色大膽明快,比較適合年輕人的品味。


    童希貝放下行李,扭頭看到洗手間時,愣住了。


    洗手間用的是玻璃隔斷,玻璃後是一窗拉伸式的浴簾,她正有些苦惱,阿嶽已經卸下了背包,拉了拉童希貝的袖子,說:“希貝,麻煩你帶我去洗手間,我想上廁所。”


    “……”


    童希貝把他帶到洗手間,發現這個賓館居然在洗手間裏做了無障礙措施,沒有門檻,輪椅可以進出,抽水馬桶邊還安裝了金屬扶手,最神奇的就是淋浴區,地上是木條狀的防滑地板,還放著一張木凳子,可以讓殘疾人或老年人坐著淋浴,邊上也有金屬扶手。


    童希貝覺得設計師想得真周到。


    她順手拉上了淋浴區玻璃隔斷處的浴簾,帶著阿嶽站在抽水馬桶前,她拉著他的手摸了摸馬桶後的水箱和邊上的扶手,問:“自己可以嗎?”


    她的聲音透著尷尬,阿嶽輕輕地點了點頭,童希貝掩上門就出去了。


    關門時才發現,這個洗手間的門居然是沒有鎖的。


    她立刻收回對設計師的好評,在心裏給他們做了“色魔”的定義。


    阿嶽在洗手間待了好一會兒才出來,童希貝正在收拾拉杆箱裏的東西,抬頭看到他,立刻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把他帶到床邊坐下。


    “怎麽這麽久?”她問。


    “熟悉一下環境。”阿嶽似乎鬆了一口氣,突然問,“幾點了?”


    “快五點了。”童希貝看手表,“對了,今晚不含餐,咱們晚上去哪兒吃飯?”


    “隨你。”


    童希貝坐到他身邊,這床很軟,她撲騰了一下,說:“去金馬碧雞坊吧,聽說那兒有好吃的米線。”


    阿嶽皺眉:“米線?”


    童希貝來精神了:“雲南過橋米線不是最有名麽?我上網查過,什麽橋香園啊,建新園啊,老滇味啊……”


    阿嶽搖了搖頭:“那裏的米線不好吃,都是給外地遊客吃的。”


    “我們不就是外地遊客麽?”


    “可是那米線不地道。”


    “你怎麽知道?”童希貝很好奇。


    阿嶽一笑:“以前來過幾次,頭一次也去那兒逛了,結果覺得很坑爹。”


    童希貝撅起嘴:“是麽?那你說去哪兒啊?”


    阿嶽側過頭,笑著問:“你想不想吃昆明地道的小吃?”


    “想啊!來了雲南,不就是想吃這兒最地道的美食嘛。”童希貝流口水了,飛機餐根本就吃不飽。


    阿嶽繼續笑:“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行呀!”童希貝抓起雙肩包,“那趕緊走吧,等一下天都快黑了。”


    阿嶽哈哈大笑:“這裏是昆明,不是杭州,不到7點半,天是不會黑的。”


    “呃?真的嗎?”童希貝不太信,冬天天黑得早一直是她的認知。


    “相信我吧。”


    阿嶽站起來,向童希貝伸出手,童希貝一把拉住,笑著說:“你帶路,走丟了可得你負責啊。”


    他們打了一輛出租車,阿嶽熟門熟路地說了地址,車子一路疾馳,童希貝開始仔細地看昆明的街景。


    他們住得挺偏,又是過年,路上行人車輛稀少,顯得街道寬敞空蕩,一直開了十幾分鍾,車子駛進鬧市區後,街上才熱鬧起來,透出了濃濃的春節氣息。


    昆明的天很藍、很透,空氣新鮮,氣溫也不低,下午5點多,太陽還挺大,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點也不似杭州那般陰冷。


    童希貝扒著車窗好奇地往外看,扭頭對阿嶽說:“昆明的房子和杭州也差不多嘛。”


    “本來就差不多。”阿嶽微笑,“省會城市都一樣的。”


    出租車開到民生街,停在了一家紅色招牌的飯店前。


    童希貝要付錢,阿嶽攔住了她,從褲兜裏掏出100元遞給司機,司機找過錢,童希貝才和阿嶽一起下車。


    “我來付嘛。”童希貝撓了撓頭,心想阿嶽哪裏有什麽錢。


    阿嶽淡淡地說:“你都請我出來玩了,這裏的開銷都由我來吧。”


    童希貝有點急:“那怎麽行啊,咱們還要付自費項目的1000多塊錢呢,你……反正我來付就行,我上班好多年了,還是有些積蓄的。”


    阿嶽抿了抿嘴,說:“我帶錢了。”


    “啥?”童希貝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嶽笑眯眯地說:“我媽媽聽說我出來玩,給我錢了。”


    他說得還挺正經,童希貝傻了,覺得他這樣子就像個中學小男生在對小女生說話。


    聽童希貝沒反應,阿嶽捏了捏她的手,說:“和你開玩笑的,我也有些積蓄,這些開銷還承擔得起。”


    童希貝小聲嘟囔:“你都不上班的,積蓄還是留著慢慢用吧。”


    阿嶽一愣,輕歎了口氣:“走吧,你都送我手機了,這頓飯我請,總能賞臉吧。”


    “好吧。”童希貝把他帶進了那家店,心裏琢磨著得少點一些菜,不能吃他太多。


    這家店叫民生街老牌涮菜館,店裏擠得滿滿當當,連著門口的招牌下都圍滿了人。童希貝不明白,阿嶽告訴她,這家店是有名的老店,經營各種昆明地道的小吃,老昆明人都愛來這裏吃。


    店分上下兩層,寬敞明亮,裝修簡潔,生意火爆得令人吃驚。童希貝拉著阿嶽慢慢地在人群中走,白色地磚上滿是油膩膩的湯水,她走著都覺得滑,更擔心阿嶽會滑跤。


    阿嶽叫童希貝把自己帶到角落站定,然後塞給她100塊錢,叫她去收銀台買一張磁卡。


    收銀台前的隊伍排得很長,童希貝一邊排,一邊看不遠處的阿嶽,他靠牆而站,時不時地會轉一下頭,注意身邊出現的各種聲音。端著托盤的服務員和客人經常擠過他身邊,阿嶽隻是微微地側一側身,腳步卻沒動。


    童希貝買好卡走回他身邊,問:“接下來呢?”


    “找個位子。”


    童希貝看一樓,完全沒有空座,她拉著阿嶽走上二樓,也隻找到一個與人拚座的四人位。


    阿嶽細細地對童希貝交代起來,童希貝記下後就下了樓。


    阿嶽一個人坐在了桌邊,與他同桌的一對小情侶正在吃飯,他們不時地瞄瞄他,很輕易地就看出他是一個盲人。


    阿嶽戴著漆黑的大墨鏡,盲態非常明顯,他坐得很端正,下巴略微壓著,兩隻手自然地垂在大腿上,偶爾右手會抬起來摸一下桌沿。


    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他隻是扭了下頭,露出一個淺笑,小情侶立刻心虛地低下頭去,快速地吃起了飯。


    童希貝正在樓下奮戰。


    她擠在人堆裏,依著阿嶽的吩咐,在涮菜和燒烤窗口點了一堆涮菜和燒烤,然後又擠去甜品窗口,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稀奇古怪的東西,忍不住口水直流。


    阿嶽說甜品隨她點,童希貝早忘了要替他省錢的初衷,七手八腳地點了四份甜品,歡天喜地地端上了樓。


    阿嶽聽到她回來,臉上綻開了笑,童希貝把四碗甜品推到他手邊,手掌扇了扇風,說:“你先吃著,我再去買其他的!”


    “等你回來一起吃。”


    童希貝立刻又跑下了樓,這一次,她在煮品窗口買了兩碗小鍋米線,端起來第三次上樓。


    不等喘口氣,她又下樓,在另一個單獨的燒烤窗口買了四串烤翅,上樓後,她終於坐了下來,額頭都出了汗。


    邊上的小情侶已經吃完離開。童希貝把盤盤碗碗分布在桌上,又把筷子交到阿嶽手裏,一邊做,她一邊說:“哎呦,餓死我了,趕緊趁熱吃。”


    小鍋米線湯底濃鮮,米線又白又粗,裏麵滿是鮮肉沫、豌豆尖、酸醃菜和油辣椒,熱騰騰地看著就很誘人。童希貝吃了一口米線,呼嚕嚕地一吸,米線咬勁十足,酸、鮮、甜、辣各種口味充斥了口腔,她滿足地說:“啊!真好吃!”


    阿嶽也拿著筷子開動起來,邊吃邊說:“告訴我,除了米線,你都買了些什麽?”


    “都是你建議的東西唄。”童希貝嘴裏嚼個不停,拉過阿嶽的手摸幾個碗,“這是牛奶米布,這是木瓜水,這是調糕藕粉,還有紅糖稀飯!”


    阿嶽有些吃驚:“你買了這麽多甜品?”


    “你不是說隨我買麽?真小氣。”童希貝撅起了嘴,越說越輕。


    阿嶽搖頭笑:“不是,這麽多甜品,你會吃不完的。”


    “一起吃嘛,都是小碗呀。”


    這時,涮菜和燒烤被服務員端了上來,涮菜是大白菜、小苦菜、平菇、青筍、蓮藕、土豆……燒烤是魷魚、牛肉、雞皮……紅油油的蘸水裝在小碗裏,看起來讓人特別有食欲。


    童希貝看著那滿滿的菜量,張大了嘴:“哇!雲南人民太大方了,量這麽足啊!”


    “所以說咱們會吃不完,浪費了多不好。”阿嶽繼續慢條斯理地吃米線。


    童希貝想了想,站起了身,阿嶽捕捉到她的聲音,問:“你去哪?”


    “我去買啤酒。”


    “別喝酒了。”


    “為什麽呀?”


    “……”阿嶽向她招了招手,童希貝湊過身去,阿嶽小聲說,“晚上我們要睡一個房間,你就不怕酒後……恩?”


    童希貝滿麵通紅,看著阿嶽似笑非笑的樣子,她氣呼呼地說:“我去買可樂總行了吧!小氣鬼!”


    為了吃頓飯,她上上下下地跑了五趟,童希貝想,真是有點遭罪。


    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地吃,她聽阿嶽說起了他與這家店的淵源。


    “以前我每次來昆明轉機,都會來這裏吃東西,這裏的每一樣東西我都吃過,有一些小吃印象特別深刻,所以現在聞著味道都覺得很懷念。”


    童希貝已經吃完了米線,正一邊喝著紅糖稀飯,一邊啃著烤翅,她把一個小碗推到阿嶽手邊問:“這個怎麽吃?”


    那是一碗深色濃稠液體打底的小吃,上麵放著一塊小小的米糕,還點綴著紅色綠色不知名的東西,做工並不精致,卻很香。


    阿嶽低頭聞了聞,笑起來,拿著勺子就把碗裏的東西攪拌在一起,變成了糊糊的一碗。


    他說:“這叫調糕藕粉,下麵是紅糖藕粉,上麵是米糕,要拌著吃,女孩子都喜歡吃,你嚐嚐。”


    他把小碗推給童希貝,童希貝舀著勺子吃了一口,皺起眉來:“好甜啊!”


    “是很甜,你買的這幾樣,除了牛奶米布,其他都很甜。”


    童希貝又吃了幾口,推開了碗:“太甜了,吃不下去了。”


    “是麽?”阿嶽想了想,“我印象中,應該沒有那麽甜。”


    “不信你自己吃吃。”童希貝舀了一勺調糕藕粉糊到他嘴邊,阿嶽愣了愣,還是張嘴吃進嘴裏。


    童希貝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他品了品,低聲說:“恩,似乎是比我以前吃的甜了一些。”


    “我就說吧。”童希貝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起了牛肉,還嘖嘖稱讚,“這牛肉真不錯。”


    阿嶽卻似乎陷入了沉思,童希貝東夾一筷子,西舀一勺子,吃了半天後抬頭說:“你幹嗎不吃?”


    “恩?”阿嶽一下子回過神來,低聲說,“我有些飽了。”


    童希貝管自己吃,偶然抬頭,見他還在走神,就找了些話題與他聊:“哎,你以前都是來雲南做什麽的呀?”


    “工作,或旅遊。”


    “旅遊的話,是和誰一起來的?”童希貝很好奇。


    “……”他遲疑了一下,回答,“朋友。”


    童希貝腦子一轉,笑問:“是不是女朋友呀?”


    沒想到,阿嶽竟然點了點頭:“恩,前女友。”


    他答得很大方,麵色也平靜,童希貝拿著勺子的手卻停住了,一會兒以後才繼續舀東西吃:“那……你也是和她一起來這裏吃東西的嘍?”


    “是的。”阿嶽點頭,“她很喜歡吃調糕藕粉,從來不會覺得甜,有一次甚至吃了兩份。不過,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童希貝低頭看手邊的那碗糊糊,突然就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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