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strong></strong>為你提供的《》小說(正文 47)正文,敬請欣賞!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曬在童希貝和唐飛的身上,他們麵對麵坐在亂糟糟的咖啡館裏,玻璃窗隔絕了室外的喧囂嘈雜,隻餘下一室安靜。


    童希貝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握著啤酒罐,注視著桌對麵似乎陷入了沉思的唐飛。


    “從哪兒說起呢。”唐飛一邊喝酒,一邊皺眉思考,終於,他似乎理出了頭緒,開了口,“我18歲的時候,考上了美院的雕塑係,來了杭州上大學。我家是湖州郊區一個村裏的,我爸爸早逝,媽媽身體也不好,家裏經濟條件很差,當初考上大學,我是打算申請助學貸款來維持學業的,你知道,學美術開銷非常大,所以入學後,我就開始找兼職,想打零工。”


    “大一下的時候,我認識了阿嶽,當時他24歲,剛從法國回來,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叫嶽明亮藝術工作室。他主要接一些雕塑工程,似乎生意很不錯,就想來學校招幾個雕塑係的應屆畢業生。阿嶽那時候在學校裏算是個傳奇人物,他太優秀了,我們學雕塑的都知道他的經曆,他完全就是我的偶像。我也去麵試了,阿嶽看我才大一,覺得很奇怪,我老實地告訴他,我家條件不好,很希望能到他那裏去兼職,一方麵可以積累經驗,一方麵也能賺點生活費。”


    “他當然沒有聘用我,但是沒想到,半個月後他給我打電話,說接到了一個小工程,問我有沒有興趣一起做。我當然去了,其實我當時才大一,根本就幫不了什麽忙,就是給他們打打雜,但是那個工程結束後,阿嶽還是給了我一筆錢,那對我來說,真的是很大的一筆數目了。從那以後,我經常被阿嶽叫去幫忙,的確學到了很多東西,收入也漸漸多了起來,我心裏明白,其實他是變相地在資助我,不過不知不覺中,我的水平真的提升了許多,實踐總是比理論學習更容易進步的,我和阿嶽都很明白這個道理。”


    童希貝已經聽得入了神,不禁說:“這麽說來,阿嶽算是你的師兄,也算是你的老師了。”


    “算是我的師傅吧,還是一對一的。”唐飛笑道,“可是那樣的日子隻維持了一年多,阿嶽工作室的業務越來越好,收入也越來越豐厚,可是我卻覺得,他越來越不快樂。”


    “那時候,我和他已經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們常常一起喝酒,半夜裏一起去爬山。有一次,我記得很清楚,是夏天。那天已經很晚了,天上隻有稀疏的幾顆星,我和阿嶽爬了保俶山,最後就在山頂上找了個地方喝酒。從我們坐的地方,可以看到西湖的夜景,湖邊的霓虹燈還有一些亮著,遠處是還未進入睡眠的杭州城,燈火璀璨,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時的情景。那天阿嶽喝得有點多,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後來他告訴我,他與工作室的股東產生了分歧,他覺得接的那些雕塑工程都是垃圾,萬事都要按著客戶的意願去做,那些人沒有眼光又完全不懂藝術,做出來的東西根本達不到阿嶽心裏想要的水平。”


    唐飛歎一口氣,繼續說,“其實這是每一個藝術從業者都要麵對的問題,在商業和藝術性之間,很難達到一個平衡。就是那一次,阿嶽問我,唐飛,你的夢想是什麽。我告訴他,我想賺大錢,在湖州市區給我媽買套房子,讓她安度晚年。阿嶽聽過以後哈哈大笑,他說,唐飛,我問的是真正的夢想。”


    說到這裏,唐飛停了下來,看著童希貝,問道,“希貝,你的夢想是什麽?”


    “我的夢想?”童希貝眨眨眼,“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嘍。”她被自己的話逗得發笑,然後又認真地回答,“老實說,我不是個有野心的人,我隻是想能按著自己的意願好好過日子,認真工作,付出與所得成正比,全家身體健康,然後找個我並我的男人結婚生孩子,這……算是大部分普通女人的夢想吧。”


    唐飛失笑,繼而點頭:“彎彎對我說過,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珠寶設計師,而我的夢想,則是成為一名建築師,當初考建築分不夠,隻得選了雕塑,這麽多年了,我都快要忘記這個夢想了。”


    “那阿嶽的夢想呢?”童希貝好奇地問,“他有和你說嗎?”


    “有。”唐飛笑得神秘,“他的夢想其實特別簡單,要我說他早就可以達成,但是那時候他對自己要求很高,總覺得時候未到。”


    “是什麽?”童希貝更好奇了。


    唐飛認真地回答她:“他想要開一個個人攝影展。”


    童希貝張著嘴,難以置信:“這麽簡單?”


    “對,就是這麽簡單。”唐飛玩著手裏的易拉罐,“後來,阿嶽真的慢慢淡出了工作室雕塑方麵的工作,他另外開拓了一塊業務,做商業攝影,他從小就玩攝影,這樣子既能維持收入,又能讓他練手。”


    “事實上,從那以後,他真正放在賺錢上的時間少之又少,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滿世界在跑。那時他和他的前女友還沒有分手,但是他前女友人在法國,他們兩地分居了好多年,又因為阿嶽沉迷於攝影,兩個人的聯係就慢慢少了,僅有的幾次聯係也會鬧得不太愉快。”


    童希貝不解:“阿嶽還會吵架的嗎?我覺得……他脾氣蠻好的哎。”


    唐飛說:“其實是因為,阿嶽的前女友是個完美主義者,她與你完全不一樣,她崇尚精致、考究的生活,說白了就是個混跡於上流社會的人,而阿嶽,他是個對什麽都不太講究的人。當最初的、崇拜漸漸退去後,他們就發現,兩個人根本就不適合彼此。那時阿嶽的前女友希望阿嶽不要再過這種浪子般的生活,去法國,或是在國內,好好開拓一下事業,多賺點錢,為結婚做準備,但是阿嶽沒有答應。希貝,也許我在你麵前說他們倆的感情會比較奇怪,但是我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阿嶽,那時他年輕又才華洋溢,情對他來說,隻是占據了生活的很小一部分。也許阿嶽當時還未想過要與女朋友分手,但是在不知不覺間,感情終究是淡了。”


    聽著唐飛說到阿嶽與馮韻儀的過去,童希貝腦中立刻就浮出了馮韻儀的臉龐,那個女子容顏清麗,氣質冷傲,的確很符合唐飛的形容描述。


    唐飛繼續述說:“後來,因為阿嶽到處采風很少回來,我也就不太去他的工作室了,到了學期初交學費的時候,我意外地發現,阿嶽竟然替我交了學費。可是我連找都找不到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地球上的哪個地方。”


    “後來他回來了,我就去找他,告訴他我不能要他的錢,阿嶽告訴我,我是學藝術的,如果我滿腦子還在愁學費生活費該怎麽辦,我永遠都設計不出好作品,對他來說,錢並不重要,怎麽花錢才最重要,他說,他覺得把錢投資在我身上,很值。”


    “我承認,我被他說服了,後來一直到我畢業,他都資助著我的學費,但是他從不會要求我做什麽,阿嶽說,等我畢業以後,不需要去他那裏工作,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並不需要我的報答,他隻希望我能生活、工作得開心,像他一樣開心、灑脫。希貝,阿嶽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應該能夠想象吧?”


    童希貝用力點頭:“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


    唐飛笑起來:“再然後,我找了另一份兼職,去鳳凰山下指導一些藝考的孩子畫畫,幫助他們考美院,就是在那裏,我認識了彎彎。”


    “彎彎從上海來,和兩個女孩子租住在一起,提前一年就開始了備戰。彎彎很勤奮,天賦也很好,第二年順利地考上了美院藝術設計學院。”


    “我成了她的師兄,也是她的好朋友,她很粘我,有時阿嶽回到杭州,我會帶彎彎去他的工作室玩,那幾年,我們每個人都很快樂,似乎一點煩惱都沒有,可是,後來發生的事,卻令我們每個人的人生都轉了彎,尤其是阿嶽,他的人生,幾乎被毀滅了。”


    童希貝心裏一緊:“他……去了阿富汗?”


    唐飛臉色鐵青,點了點頭:“我與他一起去的,做他的助手。”


    童希貝大驚:“你也去了?!”


    “嗯。”唐飛麵色痛苦,“那時候我剛畢業,阿嶽想做戰地攝影的項目,他問我願不願意幫他一起做,我一點也不怕,自然是答應了。我們籌備了大半年,終於在那年春天去了阿富汗,我們待足了三個月,就在準備回國的前一天,我和阿嶽走在喀布爾街頭時,遭遇了人肉炸彈襲擊。我……”


    唐飛突然雙手抱住了頭,嘴唇抖動著,似乎想到了那可怕的過去,“當時我離那兩個綁著炸藥的孩子很近,我看到了他們,可是一點都沒有發現異樣,阿嶽其實已經走遠了,但是他經驗比我豐富,他回頭看到了他們,突然就向我跑了過來,大聲喊道:‘小心————’他用力地推開了我,然後,炸彈就爆炸了。”


    “當時我以為我要死了,身邊是一陣一陣不停的爆炸聲,還有人群的尖叫慘呼聲,等到一切平靜下來,我爬起來時,隻看到了阿嶽摔壞的相機,他……他整個人被炸飛了出去,我爬到他身邊,就發現,發現……他臉上已經血肉模糊了,他的兩隻眼睛,都被炸壞了!”


    童希貝捂住嘴,阿嶽對她說到這些事時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可是如今聽唐飛說來,卻是那樣的殘酷又慘烈。


    唐飛敲著自己的腦袋,眼淚再一次流下:“為什麽我不能更警醒一些!為什麽我不能提早發現那些異常!是阿嶽救了我!如果沒有他,我已經被炸死了。希貝,你說,我怎麽可能離開阿嶽,我怎麽可能放得下他!因為我,他的整個人生都被毀了,雖然他從沒說過怪我的話,但是我自己放不下啊!你不知道阿嶽以前是多麽瀟灑的一個人,可是現在的他卻被禁錮在黑暗世界裏,一輩子,一輩子啊!一輩子都看不見了!”


    童希貝按住了唐飛的手:“唐飛!唐飛你別這樣,你不要這樣想,事情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糟糕,起碼在我看來,現在的阿嶽依舊很瀟灑啊,我們不能把自己的一些感觸強加到他身上,真的!我覺得阿嶽一點也不喜歡我們同情他,可憐他,他需要的,是平等、尊重、信任,我覺得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你拒絕彎彎是因為放不下阿嶽,而這正是阿嶽不能接受的,他會覺得自己成了你的牽絆。唐飛,其實你應該和彎彎一起出國的,我相信阿嶽更願意看到你為了你的夢想而努力,看到你和彎彎一起得到幸福,你與阿嶽認識了這麽多年,難道你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嗎?”


    唐飛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童希貝看。


    童希貝歎口氣,忍住眼淚,努力地笑起來:“以前你放不下阿嶽我能理解,現在他身邊已經有我啦,你還纏著他不放,難道就不怕我吃醋嗎?”


    她說得一本正經的,唐飛忍不住笑了:“希貝,你真的會一直留在阿嶽身邊嗎?”


    “當然會啊。”童希貝手掌托著臉頰,笑吟吟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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