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皓月升空,春夜明淨,碧空如洗,微黃的鉛華似水,流淌人間。


    李府大門外的樹林旁,來喜揣著手守在馬車邊上,望著夜空中那圓圓的月輪,眼中滿是亮亮的光輝。


    他的身量不高,有不到六尺的樣子,不過卻很壯實,肩膀寬厚,能扛得動重物,來喜身穿著一套很土氣的灰麻衣衫,腳上的鞋子是鄉下特有的加厚版布鞋,看上去很樸實。


    他怔怔的看了會兒天際明月,忽然從李府裏傳來了輕輕盈盈的笑聲,那笑聲清脆悅耳,帶著別樣的歡喜。


    來喜聽了,眼中亮起一道精光,嘴角憨厚的翹了翹,他聽到了小蓮姨的聲音。


    小蓮姨,那個臉蛋長得像月亮一樣的女子,自從第一次見到她,來喜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他的表叔在李府打工,因為表現出色,所以央求著管家,把他也弄了進來,讓他負責主人家的車馬。


    來喜便是聽著表叔的吩咐,喊小蓮叫小姨的。


    未見麵時,他還感到難為情,要叫一個和自己同歲的女子為小姨,那多丟人。


    可當那天他在表叔的帶領下,看到了那個長著鵝蛋臉,眉毛彎彎,臉上生著淺淺酒窩的女子時,他就再也不覺得委屈了。


    那樣美麗的女孩兒,叫什麽,都不為過,甚至,叫著叫著,來喜心裏不由得變得喜悅起來。


    似乎能這樣和她挨上點關係,他都覺得無比的幸福。


    隻是,這樣的機會也不太多,小蓮姨是李府裏的忙人,跟著大小姐做事。


    而他隻是在馬棚裏養馬喂馬,偶爾李府忙起來的時候,還要充作勞力去搬貨,平日裏根本見不到,就算有時候小蓮姨要出去辦事,也都是那些經驗豐富的老車夫帶著去,用不到他。


    這也讓他傷心了很久,喂馬都沒精神。


    不過,昨天傍晚,小蓮姨竟然親自去了馬棚,讓他負責趕車,載著小姐去參加遊園詩會。


    來喜喜不自勝,昨天夜裏甚至都沒怎麽睡著,大半夜裏起來好幾次,哼著小曲兒給馬添草,生怕誤了小蓮姨吩咐的事。


    現在,聽到府裏傳過來的聲音,來喜連忙打起精神,將馬車從樹林邊牽了過去。


    隻見月光裏,前麵走著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她衣衫上印著蓮花,眉目英挺,看上去帶著幾分威嚴。


    來喜知道那就是李府的大小姐,他連忙低下頭,將腰彎的很低,站在馬車邊侍立。


    但他聽著小蓮姨的聲音,卻還是忍不住的偷偷的將頭抬起一點,小心翼翼的看了過去。


    小蓮姨並沒有看他,而是歡歡喜喜的跟在小姐身邊,討論著詩會的事兒,那明豔的臉頰散發出溫和的柔光,姣好的身段好像是婷婷小荷,輕嗔薄怒,眉眼間便有無盡的顏色。


    來喜隻看了一眼,就心驚肉跳,連忙又將頭給低下,然而心裏,卻無比的激動。


    小蓮姨還是那麽好看,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現在的小蓮姨,比以前的裝束,要漂亮許多。


    等小姐幾人上了車,後麵跟了兩個護院,來喜連忙坐在前頭,揚起馬鞭,驅著馬車向望月遊園趕。


    路上的燈火璀璨,照的各處都是亮堂堂的,屋瓦、小樓、街上的行人,來喜望過去,總覺得那麽的順眼。


    華寧城雖然不大,但今夜城會,路上的車輛行人卻不少,來喜趕著馬車不敢太快,走走停停,到達望月遊園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呀,詩會已經開始了吧”,小蓮跳下馬車,望著遊園裏熱鬧的氛圍,可惜的道。


    小風小雨眨著眼睛,埋怨道:“都是路上耽擱了功夫,不然能趕上的”。


    一旁的來喜立即變得局促起來,艱難的道:“小姨……對、對不起,路上人太多……”。


    小風小雨哄笑一聲,兩人向旁跳開,打趣道:“我們可不是你小姨,小蓮姐才是”。


    小蓮不高興道:“不要胡說,我也不是,來喜,你以後不準再叫我小姨”。


    來喜驚愕的抬起頭來,呆呆的望著小蓮,滿目訝然道:“小姨,我……”。


    “都說了,不要叫我小姨!”,小蓮蹙蹙眉頭,臉蛋繃緊,身上流露出淡淡的冷意,這個傻子,就會讓人難堪。


    來喜手足無措起來,連連道歉。


    李念仙從車上下來,笑著道:“算了算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詩會還長著呢,咱們進去吧”。


    有李念仙解圍,小蓮和小風小雨才圍攏過來,一起進了遊園。


    來喜呆呆的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的心突然變得很慌亂。


    望著走進遊園,融進了人群中的那道身影,來喜懊惱無比:“我真笨,惹的小蓮姨不高興了,她以後會不會不理我了?”。


    “來喜!”。


    但突然間,小蓮又從遊園裏跑了出來,來喜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他連連點頭,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道:“什麽?”。


    小蓮看他一眼,抿著嘴唇,吩咐道:“我們大概一個多時辰後才出來,或許更晚,你不用在這裏等著,可以去休息會兒,一個時辰後來這裏接我們就可以了”。


    說罷,小蓮便又跑進了遊園。


    看著小蓮的背影,來喜愣了片刻,這才猛然變得高興起來,憨厚的臉上湧出感激,低聲道:“小蓮姨讓我去休息呢,她這是心疼我……”。


    李念仙等人進入望月遊園,看著遊園裏熱鬧的場景,遠遠地,在一片湖水旁邊,卻顯得稍稍安靜一些。


    她的爺爺李騫也坐在那邊的人群裏,和別人說著話,其中還有陸家、張家茶行的家主,也有華寧城中,布行、棉行、梨園、酒樓等各行各業的佼佼者,在人群主位上,坐著的卻是華寧知州王天和的師爺王傳,眾人說話言談,都是附和著他在聊天。


    此時此刻,在那邊的人群裏,最核心的部分,有十幾個年老的秀才、身著長衫大袖德高望重的員外,還有數十名書生各自安靜的坐著,傾聽王傳的講話。


    等李念仙帶著小蓮幾人從旁邊走過,依稀隻聽那王傳笑著道:“我來的時候,知州大人還特意交代了,說要我回去的時候,帶上幾首好詩詞,不然,就要罰老夫半月吃素”。


    李騫諸人便陪著說笑,言道這是知州大人和王大人關係親密,恭維王傳受知州重視雲雲。


    “嗬嗬,話說回來,咱們望月遊園也年年寫詩,卻年年被觀雪遊園那邊壓製,每年的第一,都被對方奪了去,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今年大家夥兒一定要努把力,不要在潛藏才華了,我們望月遊園的才氣,總也要振奮一回!”。


    那些老秀才、知書達禮的員外,特別是那數十名書生,盡皆神情激昂,被王傳一番話給撩起了戰意。


    其中一名較有名氣的書生上前一步,對王傳拱手,道:“先生,不是晚輩趙品說大話,今次咱們望月遊園,一定能拔得頭籌!”。


    眾人都看著那書生,王傳笑道:“趙品公子為何這麽自信?莫非,你有了大手筆?”。


    趙品搖搖頭,但卻依舊充滿了自信,道:“在下請問諸位,可還記得前年、去年,是何人獲得詩會第一?”。


    有書生當即道:“我等當然知道,便是那林子陽啊,那詩才,雖達不到千年絕唱境界,在咱們華寧城中,也是遠超同躋,令我等心服口服”。


    老秀才劉亮點點頭,抬手扶須,歎道:“那孩子的確是驚才絕豔,他家境貧寒,但讀書用功,慢慢培養出了動人才華,就這幾年,於詩詞一道更是突飛猛進,讓我這個老師,也深感汗顏”。


    劉亮雖然連連搖頭,口中說著汗顏慚愧,但臉上,卻露出與有榮焉的模樣。


    那林子陽曾經受過他一段時間的點撥,雖然並無師徒名分,但這些年說起林子陽來,他卻總是以老師自居,大有林子陽是被他培養起來的架勢。


    有不知情者,一聽說劉亮是林子陽的老師,便都仰慕三分,願意將兒孫給他送去做弟子。


    不過在場的眾人,多是圈內的人,大都知道劉亮和林子陽的關係,雖也有人恭維幾句,但更多的,卻是在私底下暗笑。


    趙品點頭道:“不錯,正是林子陽”。


    其他書生皆是不解,道:“林子陽是觀雪園那邊的人,趙兄提他做什麽?”。


    趙品微微一笑,臉上露出神秘之色,頗為得意道:“諸位有所不知,那林子陽,今晚卻不會去觀雪園了,他晚些時候,會過來咱們望月園”。


    “嘩!”。


    其他書生一片嘩然,那些老秀才、員外亦都露出驚色,竊竊私語幾句。


    王傳也奇道:“林子陽會來咱們這裏?不去觀雪園了?這是怎麽回事?”。


    林子陽可是華寧城中的才子,這兩年突然崛起,成為了各大詩會的座上賓,以他的身份,必然受到了觀雪園那邊那些書生大儒的邀請,卻不知他為何反而要來這邊。


    趙品笑道:“原本林兄是要去那邊的,可是前幾日不知為何,杜先、劉文遠、趙書良、秦勳等人突然找上門去,非要和林兄比個高低,還說林兄是名不符實,借了觀雪園的光而已,林兄惱怒,便放話出來,今年不去觀雪園,照樣得第一,我前天曾和林兄、陳恒陳兄相遇,這件事,是定下來了”。


    眾人聽清原委,盡皆大喜。


    有人滿臉激動道:“若是林子陽來我望月園,那咱們何愁不拿第一!”。


    劉亮連連拍腿,叫道:“那劉文遠、趙書良、秦勳欺人太甚,他們明明就是自己無能,爭不過我這弟子,便擠兌他,不讓他去觀雪園,哼,也好,等子陽再奪第一,到讓大家瞧瞧,我這弟子是不是真才實學!”。


    那些書生秀才都既高興又激動,就連李騫、陸慶喜、張求鴻等對詩會並不太懂的大商人,也開始被引起了興趣。


    這時候李念仙已經帶著小蓮走到了不遠處的一座涼亭裏,那邊都是各府上的女眷。


    有好幾個認識李念仙的,便都起身打招呼,李念仙也優雅的還禮。


    隻見燭火之間,那邊已經有人站起身來,開始了作詩。


    那個叫趙品的書生極為活躍,詩才也是不錯,當先站了出來,令人端上筆墨,隨手書寫。


    過了一會兒,他將寫好的詩詞交給了王傳,王傳看後連連點頭,遞給旁邊的一名城中宿老,讓他吟誦。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聚精會神傾聽,隻聽那宿老清清嗓子,站起身來,態度頗為神聖,抑揚頓挫的念道:“三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


    詩詞寫的很通俗,但又極為清新,讀起來婉轉流暢,老少皆宜,眾人交口稱讚,那趙品連連謙虛,神色卻有了淡淡的倨傲。


    有人開了頭,其餘才子書生也都不甘示弱,詩詞宛若是流水一般,在眾人中間穿來穿去。


    那一張張印著望月遊園特殊標記的紙箋,在那邊的男客中間傳了一會兒,便有丫鬟去那邊要過,往涼亭這裏帶來。


    這些女眷,都不大懂詩,隻有那劉亮的女孩兒劉巧兒還算有些文氣,眾人都讓她念誦。


    小蓮將頭探過去,眼巴巴的看著那些紙箋上的詩詞,眼睛眨啊眨的,似懂非懂,別人說很好,她也跟著說不錯。


    不知不覺,已經看了七八首,其中最被人讚揚的,還是趙品的那首客中春,有好幾家小姐,眼中都露出愛慕之色,要了紙筆,謄下來放在身上。


    然而小蓮看著看著,雖也跟著別人說好,卻實在不懂它好在那裏,她暗中將這首交口稱讚的小詩和相公的那首大詩對比,隻從篇幅上,趙決的那首就勝過了很多。


    並且小蓮雖然不懂,但讀了趙決的詩,她至少能隱約的感到一種意境,唯美、淡雅又帶著淡淡的傷感。


    可看了這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不成,詩詞越是難懂,才越是好?”,小丫頭在心裏揣測猜著。


    後麵又送來了幾首,也有一首和第一首差不多的,大家都說好,劉巧兒讀了幾遍,又將詩的意思講解了幾句,讚道:“這首詩充滿了複古之風,大有古人那種一知半解的玄機禪意,依我看,甚至比趙公子的這首都強上一些”。


    歡歡呼呼,你一言我一語,大家說來傳去,雖然不懂,倒也弄得熱鬧。


    望月遊園規模不小,大約占地有數十近百畝,院中假山池水、花園林木布局清雅,又有玲瓏樓閣、亭台水榭,幾株桃花在春風吹拂下,鮮豔素白的桃瓣送來淡淡清香,趁著清朗夜色,給遊園平添幾分閑適富足。


    園中養著幾隻天鵝,大概是平日裏見慣了來這裏遊玩的百姓,也不怕人,這時候就在那邊的湖水裏遊來遊去。


    水岸邊的竹樓燈籠搖曳,發出霞光般的紅暈,在水麵的波瀾裏一層層搖動。


    小風小雨和其他一些年紀較小的丫鬟耐不住性子,在涼亭裏守了一會兒,就紛紛跑出去看遊園裏其他地方的節目去了。


    北邊的閣樓裏,正有從青樓裏請過來的頭牌姑娘吹拉彈唱,嫵媚的嗓子似泉水般軟軟流淌,琵琶、古箏幽幽而鳴,既有愁緒,又有款款溫情。


    從湖邊的才子之中,不時會有人將評選出的好詩好詞帶過來,交給樓上的姑娘,讓她們念給圍觀的百姓聽。


    但凡能被誦讀的詩詞,眾人就會交頭接耳的評論,詢問詩詞的作者,是哪家的公子,若是以前就知道的,便大大的讚揚,說一句我早知道他是才子、寫出這等好詩理所當然這類的話,若是今年的新人,大家便都滿臉羨慕,抱怨自家的孩子和對方也是一樣年紀,但就是讀書不行。


    下方混雜在裏麵的書生文人,有突發詩性的,便連忙趕去湖邊那裏寫上一首好詩,讓眾人品鑒,希望自己的詩也能被送到樓上,當眾讀出來長長臉。


    整個遊園熙熙攘攘,有的地方歡快輕鬆,有的地方激昂熱烈,也有大膽的年輕男女趁著夜色相見,共同賞月觀花,充滿了甜蜜。


    形形色色,林林總總,園裏大多是歡聲笑語,喝彩聲和叫好聲占了主流。


    時間慢慢過去,作為城會最重要的組成環節,聚集在湖邊的近百人才是主角。


    他們一開始興致都很高,你來我往,詩詞不斷,紙箋用光了,又命人趕緊再去取。可隨著夜色延伸,大半個時辰過去,聚集在湖邊的這些書生才子、員外秀才中間的氣氛,終於慢慢的有了變化。


    他們雖然還在談笑、賦詩、讚美、點評,聲音上還保持著極大的熱情,不過心裏,卻都隱約覺得有點壓抑。


    這場詩會,除他們之外,那個在華寧城裏被譽為最大才子的人還沒來。


    王傳看看天色,月輪已經生的很高,青光照下,整個遊園美輪美奐,宛若是仙境,其他地方依舊熱鬧,婉轉悠揚的歌聲傳來,那些孩子叫聲嬌嫩,在大人懷裏撒嬌。


    他微微沉吟,隨即輕咳一聲,笑道:“趙公子,你不是說林子陽要來我們望月遊園麽,這時候也該來了吧?”。


    眾人於是都將目光投向趙品,眼中帶著詢問。


    趙品一直在偷偷的看著遊園入口方向,心中正焦急,聽到王傳的問詢,感受到眾人投過來審視的眼光,他連忙道:“先生,林兄前天的確是親口承諾了的,說是一定來咱們望月,隻怕他是臨時有事,耽擱了吧”。


    李騫旁邊的張家家主張求鴻神色不虞,道:“今日是城會,他便是有其他事,也該先過來一趟,承諾了的事,怎麽好變化,這不是不講信義了嗎?”。


    有好幾個書生也點頭,道:“林子陽才華不俗,詩才更是難得,但總也不該如此擺譜,他這意思,明顯是沒把大家放在心上”。


    趙品神色尷尬,辯解道:“大家先不要急,林兄說了要來,總不能不來”。


    有員外道:“但詩會已經近半,按照往年的規矩,都是在詩會快要結束時,把所有遊園不錯的詩詞拿到一處,由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儒宿老商量著評個高低,林子陽就算過會兒來了,隻怕也沒時間讓他作詩了”。


    “這倒是……”,其餘人點頭附和。


    眾人正在爭議,從遊園外麵,響起了爽朗的笑聲,五六個書生聯袂走了進來,青衫搖佩,玉樹臨風,瀟瀟灑灑,看上去氣質皆是上乘,從人群中走過,便如仙鶴在野林裏散步。


    “杜先、劉文遠、趙書良……怎麽是他們!?他們不在觀雪,來這裏做什麽!?”。


    這邊的人回頭望去,隻見從遊園外進來的,赫然是觀雪遊園的那些書生!


    李騫眼神微微眯起,胸中已然了然,他淡淡對身邊的李興道:“這是過來示威了……書生做事,比我們這些商賈也不差嘛,若是示威成功,咱們這望月園,以後就別想在觀雪那邊抬頭了”。


    張求鴻、陸慶喜等人也都神色微變,他們雖然並不好詩,對勝負不是那麽在乎,但這園子,卻主要是他們出資建立,可以說算是這裏的主人。


    杜先、秦勳這些書生過來,雖然矛頭指向的是同樣書生身份的趙品等人,但他們身為主人,若是鬥詩敗了,定然也是很難堪。


    張求鴻低低冷哼道:“這群書生,這是要反客為主,過來打我們的臉了!”。


    陸慶喜歎息一聲,道:“世風如此,在這等場合,我們商人也隻能等著被羞辱”。


    李騫淡淡道:“老張、老陸,如果林子陽過來,咱們真的能勝過對方麽?”。


    張求鴻神色陰沉,冷冷道:“反正我是對那小子沒多大好感,他仗著有點才子名氣,就這樣擺譜,人品如此,詩詞上,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陸慶喜卻多少懂一點,道:“雖然不敢保證穩贏,但至少有不小的機會,他是兩年詩會第一,就算是觀雪園那邊有失偏頗,也絕對是有實力的”。


    李騫點頭,眼中露出一縷嘲弄,道:“這等才子,那便也值了……兩位老友,都道千金買駿馬,依我看,你我三家,一人出幾百兩銀子,派人去請那林子陽過來,我就不信,他會不來!”。


    陸慶喜點頭,張求鴻卻仍舊不樂意,不過看到已經快要到跟前的杜先、趙書良等人,為了保麵子,也隻得答應下來。


    當下李騫吩咐李興一句,李興出了遊園,坐上馬車,直奔林子陽的住處。


    而此時,杜先等人已經踏步而來,臉上帶著倨傲,遠遠地拱手,叫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華寧諸生,年年分開不在一處,實乃憾事,今夜,我們便破個規矩,大家一起吟詩作對,圖個熱鬧,敢問諸兄台,意下如何?”。


    月明中天,遠處的竹樓裏、小橋上、假山旁、桃林下、亭台水榭中的百姓,開始注意到了過來的書生。


    燈影裏,百姓的神色都洋溢著喜慶,他們倒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反而感到很新鮮。


    今夜,還有這樣的熱鬧看,對他們而言,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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