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亭建立在一處高地,周圍並沒有什麽極致典雅的景物。


    坐於亭中,放眼望去,視野開闊卻伴著起伏,不時一些樹木碎石裝點,更顯得此處別樣的風景獨好。


    “封雪亭,據說,若是能在此處見到雪,便能收獲一整年的好運氣?”


    扶澤坐在欄杆上,翹著一條腿,打量完這不大的亭子,才悠悠出口道。


    亭子雖小,但是意境不錯。


    江築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至少沒人打擾,也不枉他一路問過來。


    此時已是深秋,今年的青州格外的冷,阡陌鎮處於青州地界,自然也不例外。


    站在遠處的九裏兄弟見狀,默默的守在一旁。


    因為他們二人離亭子很遠,九裏香也不擔心被少宗主聽到,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少宗主,他就壓著聲音對九裏明說道:


    “還是哥哥眼睛毒辣,弟弟我愚笨的很,直到現在才看出來。”


    這大冷天的,周圍又什麽都沒有,少宗主還能親自問路,並一路找來。


    其中的彎彎繞繞……


    九裏明點了點頭,某種暗藏欣慰。自己這個弟弟聰明的很,隻是有時有些脫韁罷了。


    二人站了不一會,就收到暗中江築遞過來的消息:找個地方隱蔽起來。


    “哥,咱們好像有點多餘……”


    九裏明不去看弟弟貌似“受傷”的表情,趕緊邁著步子離開。


    “知道多餘還不趕緊走。”


    扶澤看到二人離去,以為是江築有其他的安排,也就沒多問。


    江築打破微僵的氣氛:“你說剛才想到了什麽?”


    “沒什麽,不過就是去千家老祖宗的住處查看一番,沒什麽收獲……如果非要說什麽奇怪的地方,千家有個叫小桃的丫鬟倒是有些意思。”


    “什麽意思?”


    “她冒著被官府抓的危險,隻為了回來看看?你說奇不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手裏有一封寫給老祖宗的信,最後卻交到我手裏,這才是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信呢?”江築急切的問道。


    他有種感覺,在千家或者說與千家有關的地方,扶澤在此受過什麽傷害,導致……後來他對千家莫名的恐懼。


    扶澤可以說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導致他恐慌的,一定不是小事。


    “我放在老祖宗屋裏的桌子上,因為奇怪為什麽會交給我,所以我就連看也沒看,左右沒什麽至親,也不怕被人要挾。”


    沒看就好。


    不過,江築還是不放心。他上前拉過扶澤的手,左右翻翻,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又拿出一瓶水來幫他洗手。


    扶澤趕緊抽回手,含笑的看著他:“幹嘛啊,這大冷天的,在這個吹風的亭子裏做冰雕?”


    江築也後之後覺的發現,這個亭子好雖好,但是不防風,站久了還是會覺得冷。


    江築掏出一塊靈石,起了個陣法,將二人牢牢的籠在裏麵,靈石還能通過陣法轉成熱量,防風又保暖。


    扶澤看到靈石,這時候才想起來他之前還在糾結在老祖宗臥室看到的那一大塊靈石。


    江築擰眉:“靈石?還是那麽大的……按理說,千家不應該有能力保住它,就算留著,也應該放在密室裏。”


    “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隻是,他的目的……就不好說了。”


    江築點點頭:“的確。現在千家的事已經移交給官府去處理了吧,你就別想那麽多了,坐下說說話吧,別浪費了這美景。”


    扶澤笑道:“哈,我還真想欣賞欣賞美景,可惜,這裏隻能算得上清雅,算不上‘美’,更稱不上‘景’。”


    江築拿出一套茶具,紅泥小火爐來一杯熱茶,亭子裏不多時就氤氳開溫暖的氣息。


    “好茶!”


    看著他喜歡,江築也彎了嘴角。想起之前問路聽到的話,江築通過扶澤的耳邊看向外麵。


    眼神似是落在外麵的碎石上似是落在他的耳旁。


    說道:“之前你說的,能在此遇到雪景,便能有好運的事,我是不知道真假的。不過,我問路的時候,有人跟我說,這裏的雪景是極美的。不過因為地處偏僻,很少有人來就是了。”


    扶澤咽下口中的熱茶,隻覺唇齒留香,一時間也不在乎什麽景不景的了。


    “沒想到阿五還是個性情中人,竟然喜歡賞雪。這種儒雅的事,我可做不來,阿五怕是要失望了。”


    江築嘴角帶笑,說道:“說什麽呢,我這不是在活躍氣氛麽。”


    “咱們兩個要活躍什麽氣氛?你是要說什麽嗎?”


    江築又給扶澤添了一杯茶,又拿出些扶澤喜歡的糕點堅果,頭也不抬,隻是聲音溫柔如水。


    “嗯,我想告訴你,千家不簡單,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了。我,也是為你好。”


    江築這時候特別怕扶澤來一個什麽“我要為正義奮鬥到底”,結果,那人隻是吃著東西,似乎吃到滿意了,才說:


    “這個啊,我沒想那麽多,最近倒黴的厲害,不做點什麽我怕我更倒黴。千家的事,我也不想管,之前管程家的事,純屬因為小徹。不過,千家的老祖宗的魂魄,我還是希望能有它的消息的。”


    “嗯,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扶澤有些好奇,江築竟然如此熱心?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江築看他沉思,以為是又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趕緊問他怎麽了。


    扶澤直接說道:“你怎麽對千家這麽上心?莫不是與他們有關係?需不需要我幫忙?雖然我沒什麽背景,但是朋友還是有一些的。”


    江築定定的看著他,過了一會,才笑了,說道:“不是,隻是我家訓如此,你不必多想。”


    說是這樣說的,江築心底卻在想著:去他的家訓,他是不知道誰家家訓寫著要多管閑事,反正雲家所秉持的家訓是能不管閑事就不管閑事,能不沾到身上就站遠點。


    聽到江築這樣說,扶澤也就沒多說什麽。


    天色漸漸有些暗了,扶澤站起身,看向亭子外,說道:“把陣法去了吧,吹吹冷風,也真切的感受一下這亭子的風雅。”


    聞言,江築沒忍住笑著點了點頭。


    扶澤什麽時候開始追求風雅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狡猾如江築,他早已發現了扶澤不是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樣,高傲冷峻,那不過是他端著的一副姿態而已。


    看著裝著沉穩,內心卻早已雀躍的扶澤,江築順從撤了陣法。


    想必,如果眼下無事,他是不是還要再去行那些“劫富濟貧仗義”之事?


    扶澤站起身,走到邊緣,雙手撐在欄杆之上,似乎是說給江築聽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真好啊……”


    江築走到他背後,看著近在眼前的人,江築壓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臉。


    其實,他早就該想到的,他對扶澤不是單單的想要回報上輩子那點“知遇之恩”,以他的性子,如果真是有恩,也不必親自護著他至此。


    千家的事情隱隱的讓江築覺得有些不尋常,但是又苦於沒有頭緒。


    扶澤如果能不牽扯進來,那是最好的。


    江築看著眼前的人因為暴露在冷風中,而凍得有些紅的耳尖,忍不住想幫他暖暖,又怕他戲謔的笑語,堪堪收回已經抬起來的手。


    江築:“你……”冷嗎?


    扶澤隱約聽見後麵那人好像在跟自己說話,但是他已經被眼前的景象攝取了所有的注意力。


    小小白白的雪花,飄飄墜落,最終躺在了那修長的手掌裏。


    扶澤合上了手掌,雀躍道:“深秋和初冬,不過一片雪的距離啊……今年的冬季,來的早了些。”


    江築看著眼前歡快的人,心中湧上一股熱流,酥酥麻麻的流遍全身。


    他暗自告誡自己好幾遍,要自然點,才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壓住狂跳的心髒。


    “是啊,早了些……”


    扶澤沒發現江築的異樣,隻以為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雪花亂了心神。扶澤走出亭子,站在荒草中,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吸得很用力,冰涼的氣息一下子充滿了胸腔,那顆壓抑了許久的心,也輕鬆了不少。


    “希望真如傳言所講,這雪花能帶來些許好運。”


    扶澤抬著頭,閉上了眼,靜靜地感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江築默默地走到他身後,在扶澤看不到的地方,江築抬起了雙眸,眸中哪裏有半點波瀾不驚的模樣?


    有的隻是一點點積聚的熾熱和不為人知的深邃。


    除了江築,幾乎沒人能讀懂他心底究竟藏了些什麽。


    不論是以前溫文爾雅的公子,還是如今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的樣子。


    有什麽關係呢?江築近乎貪婪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背影,好像隻要這樣看著他,就已經足夠了。


    江築最終還是沒忍住,他伸出手,從後麵虛虛的環抱著眼前的人,那動作的幅度很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風吹起的衣角……


    一陣冷風吹過,扶澤動作沒變,隻是原本眯著的雙眼倏地睜開了,冥冥中,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但是又體會的不真切。想要再細細品味一下,那感覺卻突然消失了。


    江築有些可惜的收了手,手中似乎停留著那人的體溫。


    而站在他前麵的人,呆呆的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為何會突然覺得暖,他突然有些好奇了。


    “阿五……這雪似乎是有些薄了。”


    “初雪,總是淺淺的,越往後,才會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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