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沐的執劍,讓朝玖神色一變,看向那少年,朝玖開了口:


    “可否當此事就此結束?在下不想與徐公子為敵。”


    徐清沐心中有些好笑,事已至此,這算是講和嗎?徐清沐將愁離緩緩抬起,看著眼前那還是有些瘸的腿腳。


    “朝縣令還沒有回答我上一個問題呢,我身後那位,不知縣令可否認識?”


    朝玖終是有了些怒意,收起了隨意:“我看在徐洛公主的麵上,最後一次耐著性子請求你,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將身後那和尚交出來,你我二人就此別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徐清沐看著朝玖掩藏在眼底深處的殺意,再次向前踏出一步,身體周圍劍氣翻湧,掠的衣服颯颯而動:“抱歉,先前答應了身後那位紅衣姑娘,此劍,當平人間不平事。”


    一劍揮出。


    “劍四:橫縱四海劍氣湧!”


    四橫四豎八道劍氣交織,形成一張劍氣網,飛快向對麵三人掠去。


    目前身為六境的徐清沐卻隻學會了老乞丐輕衍十二劍中的前五劍,自從北冥三十六周天消失後,劍道學習極為緩慢,對劍的領悟也停滯不前,更別提那第七境。目前已經掌握的五劍中,最讓徐清沐滿意的便是第二劍辨雌雄和這第四劍劍氣湧。二劍虛實結合,一劍可便二劍,用於迷惑對手,四劍攻擊最全麵,形成的劍氣網隨著境界的提升,範圍也不斷變大,是個非常有用的群體攻擊技能。


    對麵的朝玖歎息一聲,今日這山上,包括那徐洛公主再內,皆因為這一劍。


    全部要死。


    未待朝玖動手,那兩位老人探出黝黑的利爪,向前一揮,看似威力巨大的劍氣網,直接破裂開來,然後消散。


    好強。


    徐清沐心中一沉,這兩位鬼物般的老者,哪一個實力都在自己之上!


    那個還沒有出手的朝玖,更是最為忌憚之人。


    一擊未中,徐清沐剛想斬出第二劍,卻心中有感,一股強烈的危機自腳底傳來。徐清沐立馬放棄攻擊,轉而收劍,迅速後跳。


    原先站立的地方,一隻幽黑鬼爪自地底探出。如若那少年反應稍慢一步,可能當場便被捏爆。


    身後李誠儒同樣挎十八而來,一劍劈在那鬼爪之上,隨著鬼鬼爪的爆裂,一股此筆的腥臭氣噴湧而出。徐清沐邊後退,邊用劍全力舞動,形成一道劍氣屏障,隔絕了眾人。


    果然如少年所想,接觸到黑霧的花草皆即刻凋零,枯萎死亡。


    好陰毒的招式。


    那站立的朝玖乘勝再出招,伸出有點瘸拐的右腳,向著地麵輕輕一踏,整個山間森林簌簌而響,本是晴朗的山上陰雲密布,濃密的黑霧從四周漸漸升起。周圍響起無數類似於野獸的低吼聲,伴隨著泥土破裂的聲響,嗚嗚咽咽的喉嚨聲,徐清沐看見了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場景。


    無數死屍從地裏不斷爬出來,有些身上還掛著蛆蟲。


    徐洛立即就後悔了,不該讓那紅衣女子保留一個觀望孔,這一幕,實在讓她惡心的想吐。


    “可惜了這大陣,本來在等個幾年,便可大成。”朝玖看向李誠儒,繼續說道:“想來這位便是棄劍從儒的李誠儒前輩吧,或者該叫你劍仙方雲一?”


    李誠儒將十八握在左手,看著眼前朝玖:“所以說你目光短淺,我成劍仙之前,就已


    是天下文聖,怎麽,腿瘸還會影響腦子?”


    朝玖也不惱怒,看著李誠儒開口道:“用你們儒家的話,這叫不叫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眼前數百具死屍已經匯聚在周圍,將一行人團團圍住。


    李誠儒看著周圍蠢蠢欲動的屍群,心中有些擔憂。能夠認出自己並有恃無恐,想來也是有備而來。


    那朝玖又看向徐清沐。


    “對了,徐公子,差點忘記有個老熟人想要見你,不知你見還是不見?”


    徐清沐默不作聲。


    朝玖拍拍手,一具麵覆青甲的人自群屍中走出,筆直站在徐清沐麵前。看那身材,中瘦體格,個頭不高。


    一群人皆做防禦狀,七上和八下兩隻靈獸也有些驚恐,低低伏在徐清沐身後,七上背後的那根刺更加深紅,象征著獸王猙的特征愈來愈明顯,可即便體型巨大,麵對這些行屍走肉,七上的前肢也不停的顫抖。


    那朝玖勝券在握,到不急於進攻,看著身後已然成為行屍一般的朝燮,眼中有些異樣光芒。


    “徐公子,你不是一直心中所惑,為何我兒會成為這般,又為何這座升遷山變為葬書山嗎?那我就告訴你,也讓你們死的明白。”


    朝玖慢慢走向兒子朝燮。


    徐清沐側身讓開一條道路,現在這般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局麵,對於身後人的擔心也是多餘。


    不過此時徐清沐的目光更多放在麵前那具朝玖說的死屍上,自己老熟人?徐清沐心中打鼓。


    “我引身辭官,世人皆認為我虛偽,是偽小人,打著孝順的名義,隻是不想涉及朝政糾紛罷了。好,說就說,流言蜚語什麽的,我也從來不在乎,可我回來確實是因為爹娘,生了場怪病。


    十五年前,爹娘突然臥床不起,我從朝中趕回來時,已經吐三納一。就在我一籌莫展時,一位自稱‘頭上月’的仙人從天而降,告知了我救活爹娘的法子。不過代價就是,我那唯一的兒子--朝燮。”


    朝玖看向朝燮,眼中有愧疚。


    “徐清沐,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又是口含草根的蘆三寸!


    “頭上月告訴我,需要以朝燮的魂魄為引,奪出一魄,一分為二引入爹娘體內,再以人之精血調養,不出三年,便可痊愈。屆時再將吾兒的魂魄歸還,這樣一來隻需要犧牲幾個人而已。”


    可朝玖突然麵目憎惡,看向那紅衣方雪,咬牙切齒。


    “都是這個娘們,蠱惑我兒,那個雨夜,我兒突然清醒過來,帶著她逃離了縣衙。頭上月說過,萬不可讓朝燮離開二老身邊,否則形神俱滅。迫不得已,我隻好派出殺手,追上了山。”


    朝玖看向那形容枯槁的兩位老人,露出些溫存。


    隨後轉身,看向徐清沐。


    “所以徐清沐,你告訴我,是你的話,一麵是爹娘,一麵是兒孫,你,如何選?”


    徐清沐徹底聽明白了。


    一麵是自己高堂白發,一麵是自己垂髫親子。眼前人雖然做了惡事,但徐清沐自心底,還是對這個忠於孝道的中年男子有些敬意。


    徐清沐承認,如果真是放到自己身上,未必能夠做的更好,但有一點,徐清沐可以肯定,那就是不會傷害無辜人性命。


    似乎看出了徐清沐心中所想,朝玖輕蔑一笑:


    “徐公子是在想我草菅人命?嗬嗬,不過不用擔心,因為現在,正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刻。”


    朝玖再次用右腳踏地,一群屍體皆抬頭,喉嚨中嗚嗚咽咽,如泣如訴,想著眾人襲來。李誠儒剛想抽劍而上,卻被腳下升起的巨大法陣拖住,動彈不得。


    “李前輩,晚輩自知殺不得你,但這‘伏仙陣’,才是頭上月親自刻畫,告知我將來會有一天用來困住一位劍仙三個時辰,所以,就有勞李前輩再次觀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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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伸手一揮,本來被紅衣方雪護住的胖子沈修齊便被吸了出來,與那麵覆青甲的行屍並排站立。


    “嗬嗬,徐公子,請吧。”


    當那具青甲掉落,徐清沐整個人如墜冰窖。


    林震北!


    這屍身居然是林震北!


    徐清沐的愁離“哐當”一聲掉落西麵,少年下意識向前兩步,伸出手後顫顫巍巍撫摸著那本應該被殺身亡的林震北,渾身顫抖,有淚意湧動。


    林震北,我拿了劍,當了劍修。


    林震北,老黃狗和老黃牛都死了,老乞丐也死了。


    林震北,你——


    說話啊——


    徐清沐再也控製不住,淚水頃刻間覆滿麵孔,聲音嗚咽。


    “林震北,你說話啊,我是徐清沐啊。”


    那如屍體般的人麵無表情,眼神空洞。


    半晌後,朝玖踏著步伐來到三人麵前,節奏緩慢的拍了拍手:“果然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令人感動。不過——”


    朝玖彎腰撿起掉落的愁離,重新交到徐清沐手中,笑道:“別急,好戲剛剛開始。”


    伸手成劍型,朝玖在沈修齊身上接連點兩下,那胖子原本還在不斷掙紮的身軀驟然停止,眼神漸漸空洞起來,如那林震北一樣,呆呆站立,行如死屍。


    “兩人魂魄皆被我抽離一股,徐公子,不知,麵臨這種情況,你會選誰?”


    看著呆呆站立不動的徐清沐,朝玖繼續說道:“我知道,在你們心中我是那個草菅人命,濫殺無辜的混蛋,所以,我給你第三條選擇。”


    說著再度揮一揮手,眾人皆脫離紅衣女子庇護。


    “隨便殺一人,我便放了這兩人。”


    這才是朝玖的目的!


    你徐清沐不是自認為清高,不是看不起我為了救活自家父母而殺害無辜人性命嗎?那我看你如何抉擇!


    看著兩位眼前人,徐清沐握著愁離的手,緊了又緊,鬆了又鬆。


    皆是汗。


    看著身後那群跟著自己馳騁殺場三四年的乂字兵,一眾人中隻有徐洛是最為疏遠一人,也隻有她,好像更為好殺。


    徐洛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嬌小的身軀忍不住顫抖。但是依舊沒有後退一步。因為對麵站著的,正是他的心上人,也是未來孩子的父親!


    徐清沐轉身看向朝玖,從牙縫裏蹦出話來:“你說的,在場之人我隨便殺一人,當真放了林震北與胖子?”


    朝玖點頭應下:“我朝玖說一不二。”


    徐清沐再度轉身,看向徐洛,一句話不說。


    原本嬌縱蠻橫的長陵王之女,養尊處優的未來公主,一步踏出,滿眼是淚:


    “告訴胖子,好好活著。”


    隨後雙拳緊握,聲音顫抖:


    “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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