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戈雷爾走出了裏歐簡陋的小鋪,年輕的修理工雖然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但艾戈雷爾卻對結果十分有自信。


    畢竟一個修理工,就算再能打,也不過是個修理工而已。八百枚金幣,足夠艾戈雷爾從黑市雇傭三個和裏歐一樣能打的外鄉人替他賣命了,更何況站在他的身後的是托爾蓋首相,他實在想象不到裏歐拒絕的可能。


    艾戈雷爾走到街頭上,慢慢踱到街道正中央,瞧著這簡陋得粗獷的街道,街道兩側沒有經過打磨的灰方石和滲透進石磚縫隙的油汙散發出的破落意味令艾戈雷爾十分不爽。他難以想象,在肯托城位置這麽好的地方竟然還會有這麽破舊的地方,看著街道裏一臉窘迫樣的居民,心中暗想著,果然是什麽樣的人,就配住什麽樣的地方。


    他可以對鐵胡子大街和鐵胡子大街的居民無比鄙視,但他也必須正視鐵胡子大街這塊地皮,作為最接近托爾蓋首相的幾個人之一,他明白托爾蓋作為一個肯托的外來客,能從那些貪得無厭的大貴族手裏搞來這麽一塊位置絕佳的地皮有多不容易,他更明白這一塊地皮能為托爾蓋提供多少黃澄澄,響當當的金幣。這次不同於以往的小打小鬧,他的老板成功的從貴族手裏拿到這塊地,他也必須成功地把鐵胡子大街的人都趕得幹幹淨淨。


    他原本以為這件事做起來很容易,但沒想到一開始就在裏歐那裏碰到了釘子,折了十幾個人手,雖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廢物,但艾戈雷爾也開始重視這件事。思慮再三,他決定親力親為,雖然讓一個高階戰士來做這種下作的勾當有些小題大做,但這件事不容許任何紕漏。


    在今天的太陽升起時,已經有數十個艾戈雷爾兄弟會的弟兄挨家挨戶地恐嚇,當然他們開出的條件可沒裏歐這麽豐厚。作為黑幫,鑽法律的漏洞是基本技能,他們開出的價錢剛剛達到合理條約的標準,雖然鐵胡子大街的居民們有拒絕的權利,但在艾戈雷爾兄弟會的威逼下,他們是否能順利地利用權利來保護自己的權益就值得商榷了。


    艾戈雷爾雖然對自己的弟兄們很有自信,但也沒有急著回去,他躲在街道一側的陰影裏,冷眼看著自己手下的弟兄們在街道兩側的平房裏進進出出。偶爾遇到些硬茬,便會有職業者去狠狠給那些自以為能打的人一些小教訓,艾戈雷爾早已打聽過,這條街道唯一的職業者便是魔法機械修理鋪的老板,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讓他出手的資格。


    不過一兩個鍾頭,已經有手下來稟報,這條街道的大多數人已經在口頭上答應接受他們的條件,隻有一家態度十分堅決,那是一家三口,打手已經去恐嚇過了,可是那戶人家的男女主人都是職業律師,說什麽也不願搬。


    艾戈雷爾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種讀書讀傻的人往往比裏歐這種武力強橫的人更為固執,他們明明力量弱得可以忽略不計,但偏偏固執得近乎偏執。


    這時候需要他出麵,他沉默著往那戶人家走去,那是一戶簡陋的平房,看來這對夫婦的生活水平並不如他們職業那般體麵。


    走進昏暗的屋子,艾戈雷爾環顧了一下房子,牆上掛著一個大書架,滿滿當當放著的都是法律書籍。艾戈雷爾不禁有些鄙視這戶人家的主人,他心想,都已經是成年人了,怎麽還會對法律如此迷信,法律就算製定地再好,也不見得可以一一落實。


    “按照《卡洛斯民法典》,卡洛斯帝國公民的私人財產受到神靈保護,神聖而不可侵犯,公民擁有對自己私人財產的處置權。這件屋子是我的私人財產,我不歡迎你們進我的屋子,請你們趕快離開!”


    一聲沙啞的男聲從昏暗處傳來,聲音雖然略顯疲憊但依然洪亮。


    艾戈雷爾知道這句話,作為一個合格的黑幫頭目,多少得有一點文化,但他對這句話的感覺也僅僅限於知道罷了,他並不相信這句話。


    艾戈雷爾懶洋洋地用一句話噎了回去,“我要是不走,你能拿我怎麽樣呢?”


    男聲頓時沉默,他拿艾戈雷爾毫無辦法,但他知道艾戈雷爾的來意,他同樣以一大段話噎回去,“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麽!我不會搬的!你們的條約剛剛達到合理條約的標準,是一份十分不公平的條約!在你們拿出更有誠意的條約前,我們怎麽著也不會搬離這裏!我知道你們的底細!你們都是徹徹底底的黑幫分子!我清楚你們的底細!你們要是敢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我會去治安局報案!我好歹還算個律師!司法界我有很多朋友!我會去法院告你們!”


    男子的聲音十分激動,每一句話的尾音都特別重,但卻絲毫沒有加強他的氣勢,反倒是令艾戈雷爾仰天大笑起來。


    艾戈雷爾仰麵張大著嘴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卻偏偏沒發出一點聲音,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極好笑的事,笑到聲音都啞了。


    艾戈雷爾是實心實意地笑,他笑這個男子竟然在他麵前賣弄他那可以忽略不計的人脈,他笑這個男人都三十幾歲了還天真的像個課堂上的學生,他笑著說道,“司法界的很多朋友?你是說那個至今還不是正式公訴人的丹尼還是被開除的民法院法官艾斯瓊?可愛的庫伯,你的天真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艾戈雷爾早已調查完了男子的一切資料,他輕聲輕語地點出了男子人脈的可憐,“肯托的法院有十八處,可是庫伯,請告訴我,哪家法院待見你呢?”


    男子氣的發出顫音,但卻偏偏說不出一句話,因為艾戈雷爾雖然驕橫無禮,但說的都是對的。他雖然是個律師,但因為過於較真,以至於在司法界的朋友屈指可數,這些朋友大多也和他性格相近,自然也前途渺茫。


    但他沒有後退的餘地,這件破敗的平房是他在半年前好不容易買下來的。肯托寸土寸金,以艾戈雷爾提出的賠償款加上他可憐的薪金,在肯托買不起第二個房子了。這間房子雖然破敗,但好歹是個家,可以為他的妻女遮風擋雨,所以即便他的威懾力有限,他也必須拿出來,看看能不能有一點作用。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艾戈雷爾不會把庫伯的威脅放在心上。庫伯是一個徹底的文人,一個文人若沒有任何權力地位,他對艾戈雷爾的威懾力就遠不如裏歐這種莽夫,裏歐好歹還很能打,能給自己製造一點小麻煩,庫伯又能給自己添什麽堵呢?無非是製造一些笑料罷了。


    “兩百枚金幣,如果不搬出去,我保證你們在肯托沒有立足之地。”艾戈雷爾直接威脅道,“你如果真的是個明白人,你就應當知道我們可不是善男信女,有些事做起來不好看,可畢竟是我們的老本行,把我們惹毛了,我們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就在這時,一個小女孩從黑暗中跑出來,她快速跑到艾戈雷爾的身前,雖然小女孩的個頭才達到艾戈雷爾的膝蓋,但她仍然用盡全力捶打著艾戈雷爾結實的小腿。


    小女孩剛學會說話不久,她小聲重複著一個詞語,“壞人!壞人!”


    艾戈雷爾低頭看著小女孩,這個小女孩是庫伯的女兒,看上去不過六七歲,雖然屋內光線暗淡,但仍然能看見小女孩柔軟的嘴唇和楚楚可憐的長睫毛。


    艾戈雷爾忽然湧現出一個卑劣下流的想法。


    首相大人有一個變態的性癖,他很喜歡小女孩。


    艾戈雷爾一想到這點,便著了魔似的往下想,這卑劣的幻想像紮了根的藤蔓一樣纏繞在他的靈魂上,他始終無法打消這個念頭。


    他扔下最後一句話,“明天之內必須搬走,這是我最後的善意,也是我的底線。”


    艾戈雷爾轉頭走向門外時候想,自己竟然給了庫伯一個補救的機會,如果庫伯再不抓住,隻能怪他自己太不識相了。


    自己真是越來越心軟了,艾戈雷爾在心中感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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