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唯坐在車子裏,時不時地小幅度地像彈簧一樣蹦一蹦,然後心底瞬間開出一朵花來,感歎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再觸摸一次這樣的豪華車……


    第一次去大學報到的時候,是陸家的“太後”,也就是她的婆婆親自送的,那時候就坐過一次婆婆的愛乘大奔,引起不小的轟動後她便決定在大學期間不再接觸和陸家有關的一切。但那次的記憶實在尤為深刻,至今她都記得那種小牛皮柔和的觸感。


    她的這些小動作被陸遷城看在眼裏,隻覺得她像個對新奇世界充滿憧憬的孩子般小心翼翼而且容易滿足。他隱隱一笑,在她轉過頭的瞬間收了表情。然後伸出修長的手指將車頂上新設的小背投拉下來,“想看什麽?”


    莫以唯看他在幾個財經分析的節目裏停了很久,似乎在等她說一句“這個吧”。但她實在不想撒謊,她對這些都沒興趣,隻好泄氣般說一句:“其實……我也不是很無聊……”誰知屏幕中一閃而過一個畫麵讓她眼前一亮,她急忙盯住大喊一聲:“這個吧!”


    想不到還能破天荒出現個娛樂節目,而且貌似在報道火爆的八卦新聞,莫以唯一邊好奇他怎麽會訂閱這樣一個頻道,一邊仔細地分辨新聞中被記者團團圍住的女人。


    平整黑發,劉海齊眉,媚眼如絲,麵若桃花,唇紅齒白,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眼角下那枚紅色的淚痣,和印在額角的黑色烈火紋身。


    莫以唯一驚,問道:“這個不是和你有緋聞的名模……金蟬麽?”她看了看陸遷城,發現他盯著屏幕的眼神莫名地陰沉,隻好乖乖坐好不再多言。


    金蟬是當今身價最高的亞洲名模,以形似埃及豔後在圈內著稱,完美妖嬈活脫一隻盤絲洞裏糾纏魅惑的妖精。她的堅硬後台是陸遷城,早已人盡皆知,兩人的緋聞幾乎飛滿了整個世界各個角落,就連《fortune》在介紹陸遷城時都會打趣般形容:“他的完美,無懈可擊,就連那個讓全世界男人都會心潮澎湃的t台女王queen金,也臣服於他。”


    莫以唯記得這個女人從出道後就沒什麽□□,被保護得一絲不漏,可以說事業平步青雲。這次怎麽會被媒體抓到和某電台總監製共同出入賓館的醜聞?


    可無論金蟬是劈腿還是被潛都沒邏輯性,有了陸遷城還劈腿的女人眼睛肯定長屁股裏了,而有了陸遷城還接受潛規則的女人腦子肯定撞豬屁股上了。


    陸遷城看了一會兒後便轉過臉去繼續專注於筆記本上的股市走程。被陰霾滾滾的氣氛壓得有些透不過氣的莫以唯想了想,覺得這種時候也許應該緩解一下這樣的尷尬。便開了口:“我聽過很多關於你們的緋聞,在學校的時候就有一堆小女生說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其實我也覺得你們蠻配的……”


    陸遷城手微滯,瞥了莫以唯一眼,嘴角含住一抹玩味的笑意,“吃醋了?”


    “豈敢豈敢!我哪有資格……”


    “你是我太太,還需要什麽資格?”


    莫以唯有些驚訝,“你真的把我當你太太啊……”


    陸遷城的墨綠色眼眸裏漸漸暈染開一絲無奈的神色,在莫以唯的眼裏,那種浮沉的目光像是由衷地委屈了一把。接著,盯著她看了大半晌的陸遷城眉眼一塌,頗為淒涼,“你覺得我把你當什麽?就如此不信任我娶你的心意?”


    可是……你的心意……不就是為了贖罪麽?莫以唯的表情微微顯出壓抑的神色,還未待莫名傷感的情緒消弭,車便停了下來,門被一個清秀的服務生打開,然後朝她微笑著說:


    “陸太太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


    莫以唯有些愣,隻見身旁的陸遷城湊過來說了聲“來”便下了車,然後急忙雲裏霧裏地也跟著下了車,隨著禮貌得體的服務生的腳步來到裝潢豪華金碧輝煌的一家偌大的品牌服裝店。


    他們剛走進去,一位著雪白立領襯衫和短緊身黑禮裙的女子便迎過來,麵帶微笑,大方典雅,眉眼間滲透著冷豔高貴的氣息。


    那人領著身後的服務生朝陸遷城鞠躬,道著:“恭候陸董多時。”然後抬眼看向一旁的莫以唯,嫣然一笑,“我是林品言,本店的店主,能為陸太太備裝,榮幸之至。”


    “你好你好……”莫以唯還是不太在狀態,轉向陸遷城,問:“你帶我來這,打算幹嘛?”


    陸遷城深深一笑,低下身子湊到她耳根邊打趣道:“換衣服,總不能穿著我的襯衫去赴約。”然後將她的身子微微往前一推,牽上她的手,交到林品言的手裏,溫柔交代:“我太太就麻煩林老板了。”


    林品言依舊揚起職業的笑容,將莫以唯帶過去,開始一點一點看她特地為她選出來的比較合適的衣服,但看完後莫以唯還是搖頭,無論如何都隻是皺著眉頭說露得太多不行。林品言無奈,隻好把她稍微不那麽反感的幾件挨個讓她進去試。


    但試出來後陸遷城看了不是但笑不語就是搖頭扶額,最後隻好將決定權交到陸遷城手裏,他隨意指了指模特身上的淺粉色的吊帶流蘇小晚禮裙。莫以唯拿著衣服在試衣間裏氣得跺腳,在心底更是將挑剔的陸遷城罵了千百萬回。


    隨隨便便不就好了!剛剛有兩件林老板都點頭說好了他還是no pass,被挑剔的非人類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上輩子一定是折翼的天使……


    正罵得起勁,就發現背上的拉鏈她夠不著了,弄了半天渾身大汗也沒進展,隻好開了點小門縫,對外麵的陸遷城道:“你……能不能來幫幫我?我的手夠不著背上的拉鏈。”


    陸遷城有半刻的怔然,似乎沒考慮過會出現這樣的情景,但還是緩緩起身。忽地,林品言主動走到試衣間的門前,說:“我幫你吧。”


    莫以唯趕緊死死地抵住門,皺巴著小臉,“抱歉……我我……不太習慣生人看我的身子……”


    林品言似乎被這言論驚得找不著北了,表情一片詫異,然後在看到陸遷城意味深長地笑著打算走進試衣間時,眼底的世界恍如忽地斷電的城市般從淺到深處處都深暗起來。她毫無痕跡地移動到陸遷城身前,遮住兩人之間的視線,再度微笑,“怎麽?太太,就如此不放心我們的服務?”


    陸遷城看了看不知所措的莫以唯,眉間凝了一片淺淺的陰霾。林品言感覺得出他冰冷的氣息在升騰,但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不是……我背上……有條很猙獰的疤痕,我擔心你們會被嚇到……”她從不嫌棄自己醜陋的樣子,而在看見別人嘴上說著無所謂沒關係但真正看到那道從右肩一直延伸至腰骶的疤痕時震驚恐懼的表情後,她越來越無法忍受。


    “我應該能接受,因為也許,我身上的疤會比你的更猙獰。”


    ……


    莫以唯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身後的人的表情,所幸她的確沒有露出意料中的表情,淡然得仿佛不曾看到一般,她長長舒口氣,便聽見林品言在身後問:“這個疤,怎麽留下的?”


    “五年前,爸爸媽媽和我開車去野遊的路途中出了意外,有塊粗大玻璃碎片嵌在我背上,差點割斷我的脊髓,還好我最後沒什麽大礙,但我爸爸媽媽……雙腿都壓斷了……”


    林品言眉頭微蹙,撫摸著她背上坑坑窪窪的疤痕走形和紋路,“疼吧……”


    “我都忘了疼不疼了……你呢?你的疤痕怎麽留下的?”


    “……不記得了。”林品言搭上莫以唯瘦小的肩膀,看著鏡子裏一臉茫然的她,眼角隱約染上一絲悲涼,“真可憐……”


    “我不覺得自己可憐,像現在這樣挺好的。”起碼父母安好,家庭完整,也沒什麽遺憾。


    “嫁給他,你覺得很幸福吧?”


    莫以唯正擺弄裙擺,一聽到她這樣問便傻了眼,然後轉頭看向林品言,還未張口她便繼續說著:“但……很快就不會幸福了……”


    “……什麽意思?”


    林品言的嘴角挑起詭異的弧度,眼眸裏始終盛滿了濃重的同情,“你丈夫心底最愛的人……並不是你,這樣的婚姻,怎麽會幸福?你說是不是?”說完,還未等莫以唯緩衝過來這樣的言語衝擊,她便伸出手將試衣間的門大力推開,立刻換上了一副恭敬尊尚專業正常的表情,朝陸遷城道:“陸董的眼光實在精準,品言甘拜下風。”


    陸遷城轉身看向他們,眼神刹那間的迷茫,然後逐漸變亮,上前禮節性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可以出發了吧?”


    莫以唯僵硬地點點頭,隨著他走出去時背後響起一片“陸董陸太太走好”的聲音,她忍不住回頭看向端莊的林品言,倏地感覺,有股陰冷的寒氣漸漸從腳底蔓延上來,直直地刺激著自己的心髒,幾乎讓自己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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