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幾步就到鄉府門外了。


    景姐姐一看裏頭的建築就知道,那知鄉好不了。


    鐵門緊閉著,一道鐵鏈鎖門,隻留下隻能容小孩子鑽進去的縫隙,但門上有個小門,有人正拿著門禁打開小門進去。


    “拍照。”二小姐當即要給景副院告狀。


    關蔭道:“知府一會肯定會來,那是個精明的人,讓他等下鑽縫隙,看誰臉上臊得慌。”


    也行。


    那咱們接著看風景。


    趙姐姐看一眼進了門回頭看著他們的兩個工作人員,這群傻子在塬上把腦子都坐壞了嗎?


    你但凡了解一點現在是個什麽時代,也該馬上把門打開。


    這可是上班期間,老百姓是有事情要去找你們辦!


    難怪要把知府弄過來鑽門縫。


    就這地方要能好那就見鬼了啊。


    關蔭指著中學的大門說:“這學校別看破啊,那是我們那一屆的學生帶著書包從河裏一斤一斤沙子一根一根木頭帶回來修的,我們初中三年幾乎全是半學習半勞動熬的,每周六天課早上上課下午勞動,就連學校裏的地皮都是我們從塬邊上鏟,用架子車幾十公裏拉回來的。現在好,你看那辦公樓,那就是比破破爛爛的教學樓要美觀。”


    景姐姐當即想到鄉府院兒裏正被人用塑料布遮蓋的建築。


    這裏頭……


    難怪仙兒剛才感慨說了句:“山高皇帝遠還真存在啊。”


    這才哪到哪啊,你看看三米高的鐵柵欄圍著的校園裏堆著的材料。


    高檔木頭加已經成型的標誌,那就不可能是學校用的。


    對了,對麵那個三層小樓……


    那材料怎麽看著跟院子裏的一樣啊?


    過了學校就是糧站,破爛的糧站外頭蹲著幾個老頭正大牌。


    抹花花,這是本地老人無論城鄉都很擅長的一種牌。


    糧站原本算做辦公用房的平房,現在都朝著大街開,有的是飯館有的是商店,還有理發的賣水果的,看著很繁榮,但都沒什麽人,隻有一家規模最大的飯館,外頭立著“鄉中學食堂”的招牌,有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正在地頭打掃衛生。


    咋的?


    關蔭猜測可能是調皮的學生被罰來做義工。


    嗯。


    這個猜測很符合實際。


    糧站對麵是一座破爛的大戲台,上頭掛著“鄉文化站鄉藝術研究室鄉文化展覽館”的牌子。


    大戲台上拉起一麵橫幅上寫“熱烈歡迎某秦劇團為本鄉人民‘秦腔下鄉’送溫暖”。


    大戲台麵朝北邊,南邊左右兩個磚頭都露出來的花壇。


    花壇裏的冬青還比較茂盛,但裏頭大熱天極其刺鼻的尿騷味太倒胃口了。


    本鄉的人民群眾是瘋了還是咋的跑這來受虐啊?


    關蔭往上頭看了兩眼,正對著大街的是玻璃櫥窗裏頭從上到下以金字塔模樣高懸鄉府的一群老爺。


    關蔭覺著自己仰麵直視人家都是在犯罪。


    真的。


    他毫不掩飾“仰麵視君有刺殺之意”的想法。


    撿起板塊磚頭,我打破你們的狗頭算謀反是嗎?


    關蔭很慫地躲開了。


    根本惹不起啊!


    車隊徐徐地在鄉村公路上行駛著。


    知府還沒意識到他將麵對什麽歡迎儀式呢。


    他還在想,這幫製杖就算再沒腦子,此刻也應該稍微收拾一下環境吧?


    畢竟,關侍郎今天可是上鄉裏磨麵了!


    雖然厭惡這種麵子行為,但知府覺著最起碼麵子好看一點才能建設裏子。


    他還跟心腹押司說,麵子裏子必須都要做好。


    “知鄉同知讓你一人當,就是要讓你甩開壓力重點發展,記住,經濟必須搞上去,但從你們工作人員到普通群眾,一定要把思想意識提高起來,要知道在誰的帶領下建設,更要知道誰在支持建設,還要明白建設的成果讓誰享受。”知府叮囑的很詳細,另外還提了一個問題。


    他問押司能否確定關侍郎的確要拍鄉土題材影視劇作。


    如果有條件的話,這個便車必須搭上。


    押司很擔憂,他總覺著今天的事情必然會給關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是個能把吹噓當成拍電視劇的初心的人?


    後麵,吏所的幾個人愣是沒敢給鄉裏打電話。


    他們甚至沒敢給任何說知府今天出城是到這的。


    他們還得監督知縣不要先給鄉府透露消息。


    車到大街上,一群人首先看到關老師神色恭敬站在大戲台下。


    “停車!”知府連忙準備下去邀請一下。


    好!


    關侍郎就等你下車呢。


    “來,給你看個十分有意義的事。”關蔭拉著知府過去往台階下一站。


    嘔——


    知府先吐了。


    那味道可真叫一個酸爽。


    “看,你我二人像仰麵視君的逆賊對吧?”關蔭指著上頭加了金邊的展覽窗說。


    知府呼了一口氣壓住怒火。


    關蔭又帶著他往糧站門口一站,外包的食堂你等下嚐一下味兒。


    知府又呼一大口氣。


    關蔭再帶他往中學門外一站,正好那兩個被罰的學生在挨罵呢。


    拿著鑰匙開門的女人痛斥道:“讓你們幹點啥都不行,昨天叫你們來給鄉府背點水泥,你們家跑來一頓大罵,今天叫你們過去打掃衛生,你們跟當大爺一樣,你還想讓我給你們泡上茶買瓜子?在這上學你就得知道啥叫規矩……”


    “去,讓這個中學的校長拿著掃帚,把路上的土給我掃掉。從西頭起到東頭結束,給他三天時間,見到一片落葉,罰他一年工資。”知府忍耐不住暴跳如雷。


    羞辱!


    不!


    是羞恥!


    關蔭拍拍他的肩膀,背著手又往鄉府那邊走去。


    這一下,知府眼睛都紅了。


    門禁開著呢,可有人質能從門縫裏鑽出來。


    這叫啥?


    知縣二話沒說,上去就讓裏頭的人“滾出來謝罪”。


    別!


    關蔭過去搖了一下大門,很艱難地順著門縫鑽了進去。


    知縣:“……”


    知府低著頭跟著鑽了進去,但他肚子有點大被卡在中間了。


    “別喊,這道門,老百姓鑽了多少回,我應該鑽一回。”知府使勁往裏頭一鑽,鑽過去了又回頭命令,“鑽,鑽不過來的從底下爬進來。勞動人民的門,勞動人民鑽得,三巨頭來了也得鑽。鑽,你們就體驗一下,看這種門到底有多好,這種你們整天喊著大門敞開的門,到底有多大,來,鑽嘛,鑽進來。”


    剛鑽出來的大爺都嚇傻了。


    別人他不認識,可他認識知縣啊。


    這……


    “老哥,這門好啊,這門好。”知府拉著大爺的手淚如雨下,“人家給咱們弄了個狗都鑽不進來的門,把咱們當狗看待啊,咱們這日子,他媽的難過!”


    大爺看看知縣,知縣低著頭紅著臉在門縫裏鑽了十個來回。


    他發誓,不把這些王八蛋滅了他不當人子!


    知府就在旁邊看著,從跟來的吏所主事到新來的知鄉同知,挨個鑽了幾次之後,他揮手:“把這門拆了!帝國的老百姓,辛辛苦苦玩命生活著,誰讓老百姓縮著脖子低著頭走路,誰不讓帝國的老百姓昂首闊步走在大路上,誰他媽給老百姓設置狗洞,我們這些人,第一個應該站出來砸碎這幫狗娘養的狗腦袋。”


    他要求:“你們電視台拍下這段畫麵,不要剪,今晚在涼城新聞給我放映,再把那個高高供奉在戲台上的櫥窗,拍出來,放大,掛在知府府的門口,掛在吏所的展覽廳裏,等下把裏頭那幫狗娘養的都叫出來,把這門縫縮小一倍,讓他們鑽。另外,吏所想個辦法,在這辦一場鑽門大比賽,讓所有知鄉,知縣,全來鑽一遍,不要挑時間,就在這裏趕集的當天,誰請假,開除,誰不鑽,開除,如果有人有意見,京兆府的車,包了,送他們去告狀。要是有人想找三巨頭告狀,或者找什麽bbc或者n,給他們機會,去辦吧。”


    羞辱?


    你們那張臉就那麽值錢?


    這人真被刺激到發狂了。


    關蔭很滿意,出現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出現問題不解決問題才是問題。


    這個人,至少有這個魄力。


    這不是做戲,他是演員看得出一個人的情緒的變化。


    這人是真被羞愧到了才有這麽個計劃。


    那咱就敢給他撐腰。


    鑽得了狗洞,就能放得下身段。


    “辦吧,這事兒沒人能說一二三,說的人我先幫你辦了。”關蔭道,“知恥而後勇,辦好了,這幫玩意兒最起碼不敢把門縫留給我們了,甚至主動不把門縫留給我們了,我給你頒獎,獎勵先進的獎狀你甭想了,知恥後勇的獎狀還是有作用的。能根治這種王八蛋做法,我送你去吏部介紹經驗。”


    知府想了一下有些不滿足。


    “還得把這種現象拍出來,新聞很少涼城人看,但是有一部電視劇,涼城老百姓願意看。”知府道,“但是我們至少沒這個膽量拍,這個鄉土題材的電視劇很難拍攝,因為今天我看到的鄉土生活,是不但要戰天鬥地求一條活路,還要在這群人的羞辱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鬧不好,我們這樣一個電視劇,就會被當成二方子日記讓王八蛋肆意利用,這當然要杜絕。”


    有這個認識就很了不得。


    關蔭道:“你是要站在風口上了,籌措資金吧,公開點,剩下的事情交給吏部,劉天官對這種事情比較掌握,他親自盯著劇組,沒人敢夾帶口水貨。哦,劇組找大胡子,但怎麽解決那得是你們拿出方案,能保證鄉府不敢狂妄到不會狂妄的方案拿得出來我可以考慮當個主演,要是沒有辦法把責任推給劇組那就算了。”。


    劇本呢?這劇本別人估計沒膽量深入挖掘。


    “先給方案吧。”關蔭道,“這劇不好拍,你剛自己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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