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一路直奔紡織車間,這讓金融分公司翹首以待的人很尷尬。


    怎麽回事啊?


    準備了這麽盛大的歡迎儀式,難道他一點都看不到咱們的作用?


    “先等下,重視實業是好事情。”經理心裏已經開始打鼓了。


    作為工業園區“最有科技含量”的分公司,他對公司是很有信心的。


    遊說團的力量很強大。


    但他也清楚,關侍郎不好糊弄——他可能不懂金融但他不懂的壓根不沾手。


    這就難辦了。


    關蔭走進車間,節度使連著下達了兩個命令。


    首先,把知府府那幫負責製定“工業園區2.0”版本的押司全部叫來。


    你們是怎麽製定計劃的?


    給了你們半個多月的時間,讓你們吃在這邊住在這邊全力以赴收集信息。


    結果就給了這麽個報告?


    然後,把知府府除值班人員外所有人叫過來。


    “今天我帶頭,每個人在流水線上體驗一次,我想要搞懂他們是怎麽‘一天熟練度百分之三十,十天產業升級,一百天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節度使吩咐。


    這就讓關蔭很待見了。


    但這件事你們原本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知府府的報告還沒交上,我們今天也才知道這些事情,我一個節度使也不可能天天跑大街上搜集誰的信息,”節度使長歎,“但沒想到他們……我看,這個胖提舉,已經不但牽涉到加大影響胡搞工業,還牽涉到社會風氣。”


    轉運使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把提刑使叫過來。


    “這種人,手眼通達節度使府,不可能不存在黑惡的問題,最近我們調查的許多黑惡案子,本身就牽涉到知府府的人員,我說過,有黑有惡,不可能沒傘,這幾天正在調查。”提刑使叫來分局幾個人,這邊有沒有這種問題?他認為有的,“據我所知,在工業園區一些重要崗位上……”


    “直接說,就是保安員、保潔員、巡邏隊這些未知,不用給誰遮掩敷衍的。”關蔭很清楚問題會出在哪些方麵。


    提刑使尷尬,他還不習慣這麽明確說呢。


    “是,這些崗位上,據說規定要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本地人,還必須得是本小區,我們可以對比下,他們的名單上肯定有我們重點盯著的人。”提刑使撓頭。


    那你還不去調查?


    “要準備搞大的,搞曠日持久的,搞堅決針鋒相對的掃黑除惡鬥爭,工業園區是成立了,能不能持久,有沒有後勁,既要看工業園區的奮鬥,也要靠你們的支持,環境不清潔,說什麽都是假的。”關蔭在牆上抓一把,點頭道,“我記得,質量工程是通判親自盯著吧?”


    女通判赧然,這一塊還真就沒敢放鬆。


    傻子都知道,關老師親自盯著的項目肯定會悠閑檢查工程的質量。


    “搞得很不錯,既節省了一筆錢,又保證質量沒出任何問題,很好,”關蔭隨口道,“那個誰的親戚,這次估計很不高興吧?上千萬的利潤,愣壓縮到一半,但要警告他,這時候,給他一條路,他必須感謝,而不要腹誹。如果想在下一個工程上撈回來,那就辦了他,把這個人首先要當成正經的商人,其次要看成又可能犯錯的商人。”


    女通判冷汗。


    這你都知道?


    有紡織廠的廠長和技術骨幹這時候才出來迎接。


    沒空啊。


    廠長正在想盡辦法聯係市場,技術骨幹正在組織學習比較先進也更安全的生產方式。


    “有話趕緊說,我們都沒時間陪你溜達。”廠長粗糙的雙手跟關蔭緊緊握一起,然後提要求。


    關蔭就問需要什麽幫助。


    “不能幫,剛成立工廠,大家都有份兒,這時候,你想辦法給我們一條活路,必定掐掉別人一條活路啊,關鍵是,這時候如果不倒逼一把,接下來的市場競爭中,誰能一路給我們開燈?設備差、技術低、成本高,這就要求我們自己尋找一條活路,”廠長很智慧,“你真有想法,幫我們學習,技術要學習,文化課要學習,我跟你說啊,有文化就是不一樣,一幫老娘們對一個紡錘看半天,跟看天書似的,有高中文化水平的年輕人,一看說明書就明白,技術含量要提高上去,必須先從加強文化教育開始。”


    技術骨幹們也是這個意思。


    “知道你惦記,咱們都挺好,轉運使親自跟農場聯絡的,咱們現在吃飯,人家先送菜肉麵,一個月結算,還抹掉零頭,夠意思,這麽好的條件,咱們現在就要靠自己了,你能幫一時,能幫一輩子?靠自己,你得給咱們靠自己的空間。”一位五十歲的老工人,從江東來的,女兒就是穿紅短褲綠拖鞋的那家夥兒,不過父女倆現在一個在天山,一個在帝都,老工人幹勁很高。


    關蔭道:“等下咱們在食堂再看,我記著咱們車間有專門用來學習的流水線吧?讓出來,讓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佬們親自體驗一下,要製定規矩,先懂得規律,勞動不丟人,這是幫他們懂得工人的生活呢。”


    這……


    廠長略有些猶豫。


    在人家的地盤上……


    “誰打擊報複,我摘誰腦袋。”關蔭從老工人口袋掏出手套來,“走,我學了幾天,道理明白了,執行很外行,也要學一下子——咱們的口罩手套都是自己生產的?”


    對。


    “我得檢查一下。”關蔭打電話,“是我,馬上過來下,現場化驗現場打標準,是幾等,就要堅決定幾等。”


    轉運使大驚。


    你不帶點市場來,怎麽還帶著質檢組來啊?


    “有問題。”廠長坦言說。


    問題出在哪?


    “舍不得。”技術骨幹們七嘴八舌。


    節度使聽懂怎麽回事了。


    這麽好的廠子,這麽好的環境,工人們認為,那就得用最差的,因為節省成本啊,但說實話,包括現在正在生產的一批防護具,其實是不合格的,日常肯定沒問題,但要用在有一定粉塵汙染的車間,那是絕對不合格的。


    “我們現在用的口罩,一片兩塊二,更好的一包一塊多……”廠長說。


    轉運使驚道:“那為什麽……”


    “兩塊二的是可以洗一洗循環使用的,一塊多的是一次性的,必須銷毀掉。”關蔭很了解。


    可愛的工人,就是在這一分一厘的算計中過日子的。


    可人家既為自己的未來,也是為節省公共財務使用。


    能省一分是一分,都在想方設法壓縮成本呢。


    “主動降低自己待遇的工人們,我們這七十年層出不窮,但現在決不能發揚這些精神,艱苦奮鬥是很好的,但我們有條件提高工人的工作環境,我們的工人兄弟,不但要有工作的權利,還要有在安全健康的環境裏工作的權利,”轉運使咬牙,“我想想辦法,從別的方麵,尤其采購方麵節省一點資金來,嚴格監督嚴格落實嚴格提高工人兄弟生產的環境,這一點沒情麵可講。”


    廠長當然想讓大家的環境好一點,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天不少於一個半時辰的紡織時間。


    何況,他家屬也是普通的紡織工人。


    但錢花的多了咱們怎麽還回去?


    節度使問道:“我們的辦公用品采購……”


    “不能要,按照現在規矩,辦公用品是要達到一定標準的,標準不降低,”關蔭道,“這次我們帶來了一點訂單呢,具體的等下會跟銷售人員搞對接,有了這筆錢,至少半年內你們能輕鬆一些,能不能繼續簽訂合同,那要看這半年來的奮鬥。”


    可——


    “走吧,勞動去,舒展下筋骨,這是比跳廣播體操更鍛煉人的勞動,各位認真點,”關蔭提醒道,“要把手指頭夾裏麵可就別怪我要說你們距離勞動太遠了。”


    真勞動?


    真勞動!


    不允許一絲一毫妥協。


    這下熱鬧了,節度使坐在生產線前麵一絲不苟地學紡織誰見過?


    “我見過。”方先生看著發回來的照片,眼睛裏有溫暖回憶,老人家很懷念,“我小的時候,那些老一輩就是這麽勞動的,繁多的工作之外,很多都自動資源地參加勞動,我們上學的地方,旁邊有一個紡織廠,一個牛奶廠,節度使是紡織廠最好的紡織工人,轉運使是牛奶廠最好的牛奶工,那時候,他們說句話,工人聽,製定個目標,工人幹,雖然是瀕臨人體極限,但他們知道自己能辦得到,別人能辦得到,現在一些人,一拍屁股說,給我搞2.0,至於有多難,他們是不管的,目標定下了,完成不完成都是你們的事情,我隻負責掐著計劃懲罰。”


    那就是說今天的事情……


    “上新聞,但要做好監督,絕不允許一擁而上表演作秀,要經得住老百姓的質詢,接受大部分專業從事者的認可,不能停在紙麵上,更不允許耽誤了工作。”方先生揉手腕兒,“我也好久沒參加過勞動了。”


    紡織廠,一大群人心驚膽顫地看著節度使轉運使如臨薄冰般的操縱已經落後的設備,手距離鋒利的切刀隻有幾厘米遠,這要出點問題可就是大問題啊。


    “知道就行了,把這麽大的人物拉到生產線,顯擺自己的厲害呢?”自然是有人不忿的。


    關蔭不搭理。


    這群人,眼睛裏隻有他們的屁股。


    “別看我,我最喜歡看你們想幹掉我,卻不得不在我麵前低著頭,按照我的要求,一點也不敢違抗的嘴臉,”關蔭目不斜視,取下手套扔旁邊,“用網上的話說,就喜歡看你仇恨老子,又幹不掉老子的模樣,請繼續。”


    腹誹的立馬低頭後退。


    “沒用,我記住你了,幹得好,不表揚,幹不好,要滾蛋。”關蔭又表態。


    ……


    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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