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了。


    太熱情了。


    這不是說二姨太熱情。


    是表妹的男朋友覺著四表哥太熱情。


    這家夥,一下車挨個和人握手然後就拉著他不放了。


    “好不容易買回來的糖,你就沒發現掉地上了嗎?”表哥問。


    那孩子臉都黑了。


    你眼睛毒但嘴巴別這麽快。


    我容易?


    “你這樣不行,身板要剛強,營養要跟上,放著大魚大肉不吃去,你買這東西能幹啥,還嫌棄家裏的飯菜啊?”關蔭直接就給把事實說出來了。


    他記憶中這孩子沒見過。


    表妹後來找的男方是山下一個人家,中等個頭特別愛喝酒。


    麵前這個不是的,一米七多的個頭看著有點壯小眼睛大臉龐笑起來很想郭德綱。


    憨憨的,還帶著點膽怯。


    這孩子比那小子強得多啊,那小子喝醉酒騎著摩托車敢把自己當趙雲。


    這個……


    “能喝嗎?”關蔭問。


    那孩子點頭,迅速彎腰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原來口袋都漏氣了。


    “喝是能喝點,但是耽誤做事情。”那孩子直說,“我喝二兩就頭暈,半斤就找炕,三天不敢開車,五天不敢上班,估計是分解過程長,父母給的身體素質那沒啥好法子,啊表哥先請。”


    關蔭回頭看著憨憨的表妹。


    意思上就是還看得過眼了?


    “我覺著還成,就是吃飯不太積極啊。”表妹似乎沒意識到錯過這個接下來會遇到那個。


    關蔭點著頭:“你覺著行我覺著還行加起來就行。”


    行嗎?


    行。


    “幹啥的?”關蔭得了解一下職業。


    那孩子撒腿就跑,得趕緊去廚房幫忙做飯!


    表妹就介紹,原來買了一輛車想跑運輸,後來知道自己比較保守,很難拒絕別人的勸酒,於是咬牙放棄了這個,關三叔介紹,在酒廠拉酒糟,平時也做點小本買賣,是個本分人,本事小但比較顧家愛在家裏待著不喜歡出去應酬。


    難怪,那還有哪些家裏不太看的過的地方需要改正?


    “他家的情況比較複雜,他爸光顧著給大兒子辦家業,小兒子幾乎是不管,一切都要靠自己。”表妹說的很委婉。


    關蔭明白這是人家放了話,彩禮什麽的婚禮什麽的人家是不管的。


    那也好。


    沒有現在的因將來也不要想著有個果。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說不管,那就真不管嗎?還不是講價,我又沒想過要他們家的啥,把那嘴臉擺在那裏?意思是我們家上趕子找他們似的呢。”表妹很佛性,“不管了,能成成不能成拉倒?他們家想啥?那我可不管?但是得說好,將來不要想讓我給他們家補貼啥,哦前提是能成。”


    原來是這樣。


    “你現在啥想法?就在公司當個前台就行?”關蔭批評道。


    表妹在車輛檢車公司裏當前台呢?隻要公司照常運營怎麽說也能保證她的生活。


    可這孩子念完初中就不想上學?考了個現在幾乎都沒人聽說過的中專學了點穿戴打扮。


    這不行,你得學本事去啊。


    表妹倒是比較佛性,一天下班後?找關二出去吃頓火鍋?跑涼城廣場看人跳個舞?溜溜達達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看一會電視?然後就是休息等上班了。


    “最近在考慮?當前台是個青春飯碗,過幾年三十歲了,有了家,有個孩子,得掙錢。不能三四十歲?還在前台當接待?就報了個學校?開過年?下班後去學,學點啥是點啥,反正不吃土?養活好自己這輩子就算行。”表妹無憂無慮道。


    那也行。


    “反正還年輕,著啥急,慢慢來,穩妥前進。”關蔭也就不多管了。


    看起來倆孩子還都挺搭配,但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情考慮的不能就這麽少。


    吃飯!


    關蔭一進門,二姨給了一巴掌。


    還有話批評。


    “年年忙年年忙我光看著你在忙,你把那不重要的工作都推掉,好好當個侍郎不行嗎,你看你表哥,哪一個比得上你厲害?哪一個不比你瀟灑?人家那日子過的就跟老爺似的了就看你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過年回趟家都要看別人臉色,日子重要嗎工作重要?”二姨批評說。


    關蔭虛心接受:“堅決把比如管表妹的婚姻這種工作扔出去。”


    “你敢?”二姨順手塞一把好吃的,“吃點,等一下吃飯,蕎麵餄烙吃不吃?還有洋芋包子,先給你熥點吃。”


    這才是親人。


    一般人誰跟你說這些話啊。


    “吃,吃,但凡有,都吃。”關蔭往廚房跑,咋看到三表姐家的小丫頭再這?


    “你才看見我?”三表姐不忿,“我在親戚群說了一早上,你就是當沒看見麽。”


    哪敢。


    “關鍵是早上出去掃雪,蹭了一頓飯,你啥時候回來的?”關蔭問。


    農村的年就這樣,吃啥喝啥很重要家長裏短日子咋樣更重要的。


    聊起來,基本上都是帶著土味的小生活過的有沒有一年更比一年幸福。


    不一會,飯菜端上來。


    小可愛趴在炕頭上一瞅,回頭就跟小盆友們講解。


    介個係蕎麥餄烙,呲起來撤別筋道噠呀。


    “但係不闊以多呲哦,咱們娃娃呲太多消化不了噠,就係說少呲點,還要喝麵昌,不能呲涼拌,否哲肚肚會痛噠。”小可愛嘰道噠撤別多,肥腸願意和小盆友分享介些嘰兮分嘰拆嘰道噠老家美食。


    小公主點頭:“多呲點少呲點多少都要呲點。”


    太子哥下炕:“你看著他看著你們都得看著——讓我先嚐!”


    這人壓根不見外,進誰家門吃誰家飯從來不看自己的肚量。


    看啥?


    看主人家的臉色。


    你要真歡迎,別怪我吃多。


    但這小子雞賊。


    兩大碗湯麵吃下肚,擦下嘴巴笑眯眯坐火爐旁邊不說話了。


    二姨夫忙勸:“大小夥子吃這麽點那夠飽?”


    太子哥偷摸介紹:“我等著我那老哥一會咋吃。”


    哦哦。


    這是吃出經驗了。


    關蔭在廚房幫忙,不知不覺中一鍋接著一鍋麵條吃光了。


    二小姐溜溜達達進來,喊一聲“房裏都吃好了家裏趕緊吃”。


    這啥話?


    這是涼城農村過年的規矩。


    所謂房裏的,那就是客人。


    家裏,說的是廚房裏。


    這要擱外頭,定被田園女拳擊手們批判一通的。


    可在涼城農村就這樣,倒不是說重男輕女什麽的。


    從舊社會流傳下來的規矩,那時候大家都窮,過年才能吃頓餃子,有客到,肯定要讓客人在客廳等,飯菜一上桌子必須保證客人先吃飽,到後來,條件好點了,過年能吃一頓特別好的,那就得保證客人吃好了,然後廚房裏剩下的才是主人家的。一些認得“拳擊”兩個字的王八蛋,不分好賴不管具體情況一抹黑就在那叨叨叨,這種人真敢放老百姓麵前,一拳打下它們的滿嘴牙。


    物質決定意識,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有些規矩本身也是改變了的。


    就比方吃飯。


    你真以為廚房裏剩下的就是吃剩下的?


    “這就是一種既傳統又現代的接人待物的禮貌方式嘛。”二小姐又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件事。


    農村題材的影視作品裏,也應該有這種傳統的讓王八蛋批為愚昧的東西。


    可實際上這就是一種表達主人家好客的禮節而已。


    不了解這一點,那就拿不出真正描寫農村的文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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