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派新月堂內,一位老者身著銀袍坐在上端,渾身散發著無比聖潔的氣息,可是此刻分明還早,偌大的堂中卻是空無一人,安靜的仿佛一根針掉落都能聽到。


    過了許久,臨近晌午,一位白衣青年匆匆來到這裏,見到老者正襟危坐,跪地說道:“弟子費羽明,見過鬆師叔。”


    鬆雲子身為天劍門的長老,一雙眼睛何其銳利,隻是略微一瞥,就察覺到費羽明受了內傷,不禁有點疑惑,沙啞著嗓音回道:“客套話就不必講了,說吧,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傷了你。”


    聽到這話,費羽明當即抱拳道:“當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鬆師叔的法眼,這一次弟子受傷,全拜洞天派所賜。”


    “洞天派!”鬆雲子驀然睜開輕眯的雙眼,訝然說道。“平日你去其他門派闖禍也就算了,師叔怎麽著都會幫你要回場子,可是洞天派乃是陳劍白的逆鱗,豈是你我能動的?”


    費羽明眼珠子一轉,諂媚道:“師叔這話說的不假,但您要知道,凝霜堂冷師叔對於洞天派的琅琊劍譜可是極感興趣的,一旦我們將此獻給他老人家,諒陳劍白也不敢說什麽,畢竟明麵上他是一派掌門,但誰都知道冷師叔,才是天劍派中實力最強,話語權最大的人。”


    鬆雲子仍舊猶豫,“這...”


    “師叔怕什麽,洞天派的人早已答應將琅琊劍譜讓出來,我就怕他們到時候說話不算話,如果真是這樣,弟子的小命可就真沒了,為防萬一,還請師叔帶著幾個新月堂的精英弟子與我一塊行動,確保萬無一失。”費羽明勸說道。


    鬆雲子略微思索了一番,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就按你說的辦,事前先說好,師叔不對小輩出手。”


    “嗬嗬,小輩當然由我來屠殺咯,你給我擋住那老不死的就行。”費羽明嘴角一勾,邪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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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有衣在柳長青的領路下來到山腳,事先換好一身洞天派的衣服,再戴上口罩與柳長青吩咐了一聲,借著重感冒以及咳嗽的理由混進了洞天派內。


    按理說當今局勢下,全派上下都該戒備森嚴,別說是混進一個人了,一隻蒼蠅被發現了都得當場拍死。


    淩有衣能夠渾水摸魚淌進來確有運氣成分,可也有兩點必然的因素,其一是柳長青這麽個熟悉的領路人,其二洞天派上下團結一心,見到淩有衣這樣衣個重感冒到不能說話的弟子仍要堅持參戰,心中多少會有些感動。


    說白了弱者對抗強者,基本都是以命相搏,考慮的東西不會太多。


    身穿本派服飾卻不是洞天派的人?這種問題想都不會去想,天劍派那麽強大的存在如果還要派內奸取勝,那就真的別想在益州立足了,而如果此人不是天劍派的人...拜托,這會兒臨陣脫逃的弟子已經很多了,還有外人專程來送死嗎?


    所有人見到淩有衣時,基本上都是這麽個心態,因此沒有產生懷疑的心思。


    而淩閣主混進來的目的很簡單,他要探求洞天派與天劍派的矛盾起因,究竟誰對誰錯。


    其實當他問及柳長青有沒有大號衣服時,就做好了現在的打算,如果是洞天派咎由自取,他便退出,反之,則要認真完成這項委托,無論多麽困難。


    由於木劍探花爺比較顯眼,他還特地做了一個劍鞘掩人耳目,配上一身淡藍色的洞天派服飾以及白色的口罩,遠遠望去,真的認不出來。


    兩個看守入口的護衛見到他,還一臉欣喜:“小王,真的是你,我就說你不會拋下咱們一個人跑的,好小子,果真回來了。”


    另一個護衛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也把淩閣主當做了小王,大概是那個人的眼睛以及身材與他的相仿的緣故,以至於兩個人都認錯了。


    淩有衣正愁沒個身份,故意點了點頭,然後眼中露出後悔的神色,又咳嗽了兩聲,指了指嗓子示意自己不能說話。


    兩位護衛相互看了一眼,皆露出欣慰的表情,並未責怪,一起朝他伸出右手,死死握緊拳頭。


    “加油,兄弟。”


    淩有衣的心裏,忽然有種很複雜的感情湧出,重重點了點頭,走向山上。


    他並未走得很遠,而是悄悄躲在一旁聽著二人對了會話。


    二人說了很多,天劍派費羽明,琅琊劍譜與玉麟劍的淵源,張師伯閉關,企圖一人以死相抗。


    ...........


    果不其然,是那天劍派的人刻意刁難。


    當淩有衣得知柳長青拿到成年後的衣服時,他就隱隱感覺到洞天派麵臨巨大的危機,如今證實了這一點,心中竟有些釋然,他不畏強敵,隻怕自己幫錯了人。


    小月追回戰,該改成洞天派守衛戰了。


    沿著小徑一路上山,並未碰到其他洞天派的弟子,來到大堂演武場時,才看見兩個高大的身影正在教眾弟子結陣之法。


    隻見散亂的藍色人影中,有人使劍,有人用刀,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手拿巨斧。洞天派的武學雜而不精,然而此刻的眾人,一招一式皆有條有理,相互之間的配合皆十分默契。


    演練完畢。


    顧生站在眾弟子麵前,忽然朝他們大聲問道:“如果你們的生命隻剩下一天,你會做什麽?”


    身側的胡遠不知道大師兄要做什麽,扭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時候說這話,豈非太動搖人心。


    果不其然,所有人聽到這話,都垂下了頭,眼神黯淡無光,隻剩一天時間了,還能做什麽?


    想見見親人吧,想再嚐嚐母親做的飯菜,雖然不是很好吃,但總有一種家的味道,想再緊緊擁抱住愛人,說一聲對不起,這些年為了夢想,委屈你了。想再親吻女兒一次,留下一封很長很長的信,讓她知道自己的爸爸,曾經有多麽了不起。


    ............


    可是無論這些,還是另外的那些,顯然是不可能再實現了。


    “抬起頭來!”顧生再次大吼,聲若驚雷。


    眾弟子從惆悵中回過神來,望著大師兄堅若磐石的身影,隻聽他說:“生命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很脆弱,但也可以很堅強,且不是別人說剩下一天,就真的隻剩下一天的,倘若所有人都這麽覺得,你就更應該去反抗,用這一天的時間,將未來,徹底改變!”


    “顧師兄,你..”胡遠近距離望著這張堅毅的側臉,一時間竟有些哽咽。


    顧生並未看他,大聲道:“張師叔還在閉關勤練,我們也不能拉下了,平日下的苦練,永遠都不會白費,再來!”


    “噢!”眾弟子群情激奮,應聲劃破天空,似要將一座命運的生門,重新打開。


    淩有衣站在遠方偷偷望著偌大的演武場,看見了很多熟悉的人。


    那個耍大刀的小夥子,不就是經常來俠隱閣亂扔香蕉皮的人嘛,左側赤膊掄錘的壯漢,奶奶的,就是他,天天提著水桶朝我身上潑,害我連續感冒了好幾天,還有那三個使劍的三兄弟,有事沒事就來恐嚇我一番。


    淩有衣認真觀察了一番,不得了,大半都是以前騷擾他的常客。


    “嘿,別說那會兒還真的挺有意思,天天都得防他們一手,搞得我現在都還神經大條的,總以為龍全要害我。”淩有衣忽然會心一笑,仔細一想,除了一次突入其來的金色飛刀以及華鋒的不擇手段外,這些洞天派弟子,倒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他們口中的張師叔,應當就是那天的臭老頭張瑜吧,難怪他能差動這些人做那麽多無聊的事兒,別說這些了,即便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們,依舊還在你的身邊。


    肯為你做無聊事的人,一定是真心追隨你的人。


    曾經的對手啊,你們真的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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