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河門西廂房內,一襲黑衣的韓三鬼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病臥的老人,皺紋密布,白發蒼蒼,深陷的雙眼緊緊閉著,全身癱軟無力,好似怎麽叫都叫不起來。


    此人正是韓三鬼的父親韓門主,經過與歸霖宗宗主柳道生一戰後,也不知怎地,一身爆炸肌肉迅速萎縮,正值壯年的韓門主竟成了這幅鬼樣。


    韓三鬼焦急萬分,幾乎找遍了益州所有名醫,嚐試過無數種丹藥治療,最後都沒有什麽效果。


    想上歸霖宗找柳道生理論,結果每一次都被拒之門外。


    “父親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為了我這個愚蠢的兒子。”


    韓三鬼緊握拳頭,每每想到那一天的場景,內心都止不住的感到愧疚難當,望著病床上的人,他重重發誓:父親,你等著,終有一天,我會去歸霖宗上替你正名!


    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聲音:“鬼爺,你在屋裏待得時間也很久了,該吃午飯了。”


    “好,我馬上來,”韓三鬼深深看了病床上的父親一眼,應聲推門而出,隻見小影身板比直的站在門外,就像一根竹子。


    “小影,北冥會的事情處理的怎樣了?可有什麽重大進展。”


    小影回道:“重大進展沒有,但總體來講還算不錯,我與小殺經過一段時間的招納以及運營,北冥會現在已經初具規模,在他們的幫助下,萬河門內大小弟子的貼身玄兵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改造加強,實力比以往強勁了不少,但要與歸霖宗對抗,似乎還是不夠。”


    一位青衫紮辮,麵容青澀的大男孩叼了根狗尾巴草走上前,隨口一吐,大大咧咧朝娃娃臉小影道:“小影,你別光長他人威風,滅自己誌氣啊,要我看,就目前咱們萬河門的實力,完全可以跟歸霖宗抗衡,當然,要將他們的宗主柳道生排除在外,那老家夥實在太變態。”


    小影點頭表示讚同:“你說的我也考慮過,在益州範圍內,兵煉師尚未興起,出其不意之下,我們的確可以將歸霖宗的普通弟子悉數擊敗,但那又如何,鬼爺的目的,從來都隻有二人,柳道生與柳月兒,擒賊若不擒王,殺再多的也是無用,還有一點,盡管天劍派有資本無視趙衡大人的建宗令,但我們歸霖宗,沒有那個權力。”


    吳殺見著小影一本正經的模樣就煩惱,撇撇嘴道:“哼,真是麻煩,早知道也像淩有衣一樣,隨手建個組織無視建宗令,哪用得著這麽束手束腳,虧得老子一身玄通牛逼哄哄,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結果呢,竟然沒有用武之地,你們說氣人不氣人。”


    “小殺,別鬧。”韓三鬼很無語地看著小殺,對於他的搞怪已經習以為常,歎了口氣,眼神堅定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也不用過於著急,暗中提升自己,等待時機即可。”


    小影和小殺點了點頭。


    三人沿著回廊走向廚房,忽然,眼前憑空冒出一個黑發淩亂,雙眼惺忪,穿一身鬆垮灰麻衣的少年,提著一把木劍,朝他們招了招手,“喲,韓兄,我們又見麵了。”


    韓三鬼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看清來者後笑道:“這不是最近聲名遠揚的淩閣主嗎,今天大駕光臨萬河門,有什麽事嗎?”


    淩有衣嘿嘿一笑道:“韓兄就別挖苦了我,這一次死裏逃生,還多虧了那日相贈的雲水訣,要不是它,我早就死翹翹了。”


    “閣主大人專程來此,應該不是特意來道謝的吧。”小影含笑看著他,說道。


    淩有衣點頭道:“的確如此,這一次來萬河門,我想要你手中的天海戒。”眼神輕眯地看向韓三鬼。


    小影與鬼爺微微一愣,聽到這話不明所以,皆露出錯愕的神情,而小殺則直接眼珠子一瞪,二話不說,拿起彎刀架在淩有衣的脖子上,殺意凜然道:“我警告你,別以為殺了天劍派的費羽明有多牛逼,這世上比他厲害的人,大有人在。”


    “咳咳,兄弟別這麽暴躁,把刀挪一挪,我話還沒說完呢。”淩有衣苦笑。


    “小殺,不得無禮。”韓三鬼瞪了吳殺一眼,後者悻悻將刀挪開,眸中警惕之意卻是絲毫不減,看得淩有衣莫名心瘮。


    不敢隨意亂開完笑,淩有衣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的思路重新整理一遍,開門見山將下午的委托一一道出。


    韓三鬼聽完,臉色劇變!


    “韓兄,那位姑娘點名道姓要你手中的天海戒,顯然沒安什麽好心,更為奇怪的是,昨天明明是大白天,可是陰風陣陣,我總感覺屋內有人,可是不管怎樣都看不見,而她的氣息讓我覺得很熟悉,好像就是昨天那人。”


    關於韓三鬼與歸霖宗的恩怨情仇,淩有衣已經了解的一清二楚,但從表麵上,還是要假裝一切都不知道的樣子,至於兵解,與玄兵對話,這些事就更不能說。


    於是淩有衣裝模作樣地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韓三鬼的眼中逐漸泛出精芒,“你說的那人,應該是歸霖宗的陳二水。”


    “陳二水?”淩有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略感疑惑。


    “是的,不瞞淩閣主說,我與歸霖宗之間,存在一段恩怨。”


    由於陳二水的委托已然將淩有衣從局外拉近局內,韓三鬼也不再隱瞞,將他與柳月兒的往事緩緩說出,說到高潮時,難忍激動的神情。


    淩有衣佯裝聽得一臉目瞪口呆,實際上這些事情早就知道,心裏催道:“行了行了,快點結束吧,我隻想知道那個陳二水是什麽身份。”


    韓三鬼說到後麵,已是麵沉如水,似乎聽見了淩有衣的想法,終於說到重點:“一般人或許壓根不知道陳二水的存在,但那會兒柳月兒與我相好時,曾經提到過這位姑娘。”


    “據柳月兒所說,陳二水是個孤兒,八年前魔修浩蕩,一村子的人,包括她的父母親死於非命,唯獨她一人,因修煉傳說中幽影訣可以隱藏自身,即便刀劍穿過都無作用,堪堪撿回一條性命,後來柳道生經過這兒,意外發現了陳二水,看中其資質,就將她帶回歸霖宗,悉心培養後,成為了柳月兒的秘密護衛。”


    “果然是極其強大的隱匿術。”淩閣主兀自呢喃,總算明白了當天的情況,可是不知為何,想起那位冷冰冰的姑娘,心中很不是滋味。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躲在暗中,眼睜睜看著全村人的鮮血遍灑故鄉的小徑,卻無一點辦法,眼睜睜看著壞人的刀劍穿過自己的身體,尚還粉嫩的拳頭揮動反擊,卻無一點作用,這樣鑽心的痛,誰能體會。


    韓三鬼的眼中始終充斥著仇恨,繼續道,“陳二水委托你搶奪天海戒,定然是柳月兒的主意,她還是老樣子,越是得不到東西,越是要不擇手段地抓住。”


    “鬼爺,我有一個提議。”乘影站在韓三鬼的左側,忽然道。


    “你說。”


    “還記得之前,咱們為了製造天海戒,雇傭了很多神匠模仿嗎,其中雖不得真品,但贗品諸多,因為用的都是同一種礦石,光從外形與色澤上來看,足夠以假亂真。”


    “可以啊,小影,你這是要張某某什麽的帽子給李姓的人戴?”小殺一看到有捉弄人的機會,立馬興奮道。


    “是張冠李戴,但我這計,與你所說的不同,在諸多假的天海戒中,有一枚十分特殊的存在,隻要玄者一經催動,全身經脈就會紊亂,稍有不慎,還有可能走火入魔,自爆身亡。”乘影目光如炬地掃過一臉驚愕的眾人,繼續道“柳月兒想以閣主大人之手奪回天海戒,這招借刀殺人的確陰狠,但她這回,顯然是不知道俠隱閣與萬河門的關係,借錯了刀,我們不妨將計就計,回敬她個瞞天過海,暗度陳倉。”


    “我沒意見。”聽到乘影的想法,淩閣主立馬舉手表態。


    “啊?”三人皆有點懵,殺人的大事,哪有這麽快就決定的。難道一本雲水訣,這麽容易就將淩閣主的心收買了。


    韓三鬼與小影都很明白,這招計謀能否實施,關鍵在於淩有衣肯不肯配合,且不說萬一,萬一柳月兒真的因為催動假的天海戒而死,歸霖宗必然找他的麻煩,光說這一方之詞,韓三鬼第一次說出,他憑什麽相信我們?


    淩有衣似是明白他們的想法,也不多解釋,給了三人一個肯定的眼神。


    如果真的隻是第一次聽到,他斷然不會這麽果斷,人有種種心機,防不勝防,但淩閣主明白一點,玄兵,是不會說謊的。


    雙方達成共識後,皆會心一笑,乘影對於淩有衣愈發欣賞,好心提醒道:“閣主大人的俠義心腸的確熱衷,但這一次天劍派的餘波,千萬不能掉以輕心,特別是凝霜堂的人,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來取你性命。”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樹蔭裏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烏鴉嘴,簡直是神了。


    “誰!”眾人麵色大變,齊唰唰地朝那方向看去,都知道剛才的計劃已經暴露。


    淩有衣縱身一躍,木劍探花爺直刺樹蔭,想要抓住此人。


    就在他快要得手的時候,卻見一位麵容冷俊的銀發少年從中冒出。


    “我靠,怎麽是你!”淩有衣一見到此人,立馬收劍,隨後站定在樹蔭上,轉頭朝韓三鬼三人笑嗬嗬道:“別怕,他是自己人,之前在洞天派救過我一命。”


    咦,好像哪裏不對,他們怎麽一個個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隻聽韓三鬼一臉苦笑,緩緩解釋道:“淩閣主你別搞錯了,他哪是什麽自己人,此人可是柳月兒的未婚夫,天劍派大弟子司徒雲朗啊!”


    “什麽!你是柳月兒的未婚夫,那剛才的計劃.....”淩有衣張大嘴巴指著銀發少年,一步步後退。


    “我都聽到了。”司徒雲朗負手而立,看都沒看他一眼,淡淡道。


    噗通,一位少年從樹上狠狠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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