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槍在黑夜中依然有著懾人的光澤,槍身的線條棱角分明,此刻正紋絲不動地握在一雙沉穩的手中,手的主人披著寬大的鬥篷,鬥篷下是泛著金屬光澤的護甲,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睛牢牢地盯著林挺,連眨都不眨一下。


    林挺是真的沒想到有人能悄無聲息地蹲到汽車殘骸上,此刻被槍指著腦袋,那是什麽招都沒用了,人家隻要輕輕一扣扳機,林挺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這麽近的距離指望那人射偏,完全是不切實際的玩笑,所以林挺隻能慢慢地舉起了手,然後等著那人發話。


    “你怎麽發現我的?”那人開口問了一句,沒有故意地壓低聲調,更沒有刻意地變換聲線,就是一個很年輕,帶著一股子傲氣的少女聲音。


    林挺苦笑一聲:“我剛才就是自娛自樂一下,完全沒發現你啊!”


    少女似乎是對自己非常有自信,聽了林挺的話很自然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問道:“你自己做個介紹,我看看情況決定要不要殺你。”


    “自我介紹?”林挺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然而看到少女拿槍一指,立刻乖乖地把自己老底都掏了出來:“我叫林挺,我在酒館打工,現在要去太安城,我可是好人啊!從來沒有濫殺無辜!”林挺特意在好人這個詞語上加重了語氣,雖然心裏也知道在末世裏自稱好人完全是打臉,可說不定麵前這少女就吃這一套呢。


    少女顯然也沒料到林挺會自稱好人,不過由於整張臉都籠罩在鬥篷下,林挺也沒能看清少女臉上的表情。少女思索了一陣子,手上的槍連晃都沒晃一絲,讓林挺的額頭滲出了幾滴汗,被夜晚的冷風一吹,連皮帶肉都感覺涼。


    “你說你是酒館裏的人?你有什麽證明嗎?”少女再次開口詢問,林挺一聽卻苦惱了起來:“這他媽怎麽證明?”


    “你說說酒館裏都有誰?你跟誰比較熟?”少女的語氣開始發冷,林挺知道要是說得不好,就要被一槍爆頭了,連忙開口:“我和馬大牛二比較熟,我還知道馬大叫馬賢武,牛二叫牛群,他們還有個師傅叫舒克敵,就是三張狂裏的血手舒克敵……我還知道鐵匠,還有胡三拳,我才和他們從四路水庫回來,他們都受了傷,現在還在酒館裏,一個叫林申霖的老頭在治療……臥槽!我的頭……好痛啊!”


    “那是我爺爺!你要放尊重點!”少女拿槍敲完林挺的頭後,終於收起了槍,感情鬧了半天,這少女是林伯的孫女,林挺長出一口氣,再也頂不住身上肌肉的酸痛,躺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後站起身來看向那個少女。


    少女摘下了鬥篷,露出一張灰撲撲的小臉,斂著眉頭,很莊嚴地注視著酒館的方向,嘴唇有些幹涸,鼻尖上似乎是出了汗,正用手揩著,她知道林挺在看她,也不在意,因為林挺剛才說得話已經證明了林挺的確是酒館裏的人,所以少女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心。


    “你說你要去太安城?”少女收回目光回轉身問林挺,林挺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掌櫃的讓我去太安城跑個腿,說是找個人拿一個滅火的東西,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好在林伯給了我圖片……臥槽,怎麽又打我?”


    “要叫林爺爺知道嗎?”少女再次收回手上的槍,一臉不客氣的表情,然後還不等林挺回神,已經爬上了三輪車,抱著槍坐穩了,順手還拆了一些林挺的食物吃了起來,好像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她的一樣。


    “你不是要回酒館嗎?”林挺奇怪地問道。少女也很奇怪地反問:“我什麽時候說要回去?”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一會兒,林挺一拍大腿,有些後怕地問了一句:“你剛才說都不說就開槍打我,沒必要這麽狠吧!”


    “咦?就你這德行,在末世裏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少女除了有些自負,還挺毒蛇的,話裏話外都透著嘲諷,林挺看了看她手上抱著的大槍,悻悻地小聲嘀咕了一句:“看在林老頭的臉麵,我不跟你計較!”說著就繼續蹬上三輪車,開始往太安城騎去。


    就這樣,林挺載著少女騎騎停停,花了四天時間到了人頭狗張達子的地盤,一路上也知道了少女名叫林玲玲,咋一聽還以為是門鈴響了呢!


    張達子當然還是認得林挺的,不過卻沒了上次馬大牛二在時的那種恭敬,好在依然給兩人安排了一下吃住,林挺蹬了一路的三輪車,腳上的肌肉都粗了一圈,而且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早就累得夠嗆,見了床直接就癱在上麵不想起來了,一直悶頭睡了個飽才算恢複了精神,然後補充了一下食物和飲水,就再次出發了,林玲玲自然還像條尾巴一樣跟著林挺,還美其名曰:“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


    “我去你爺爺的,有本事你來蹬三輪,我坐著看風景啊!”林挺心裏大罵不公平,腳上蹬三輪的動作卻越發嫻熟了。


    這次繼續上路,林挺的心眼可是多了幾個,因為從這開始,混亂獸就多了起來,然而就在林挺以為能殺幾隻混亂獸活動一下,緩解蹬三輪的枯燥時,林玲玲給了林挺上了一課:論如何優雅的擊殺混亂獸!


    那些三三兩兩的混亂獸剛出現在林挺的視野裏,後麵坐著的林玲玲就簡單地一抬大槍,連瞄都不瞄一下,隨心所欲地開上幾槍,那些混亂獸就全都死了,感受著身後那把大槍的威力,林挺不得不把三輪車蹬得更快了。


    一路上的風景其實都差不多,倒塌的房屋,遍地的殘骸,零星的綠色正努力擴大著麵積,偶爾還有一些奇怪的小動物從角落裏竄出來,看到林挺他們後,又慌慌地跑回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名叫末世的氣味,很難聞,但沒人有選擇權。


    林挺在蹬著三輪上了一個陡坡後,實在蹬不動了,從陡坡上看下去,麵前的道路高低起伏,本來水泥澆灌的路麵早就被破壞得亂七八糟,很多稀奇的植物見針插縫一般長在空隙裏,把路麵頂得更難看了,還有成堆的汽車殘骸,以及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混亂獸屍體,這要是順著斜坡直衝下去,三輪車鐵定要被震得散架不可,所以林挺不得不下了車,打算先休息一下,然後推著三輪車往下走。


    林玲玲一路上話很少,見林挺下車休息了,也沒有多看一眼,就是抱著她的大槍安靜地坐著,披著的那件鬥篷迎風抖動幾下,頗有些孤膽槍手的意境。


    “要是把三輪車換掉就完美了。”林挺坐在路邊一輛汽車殘骸上,看著少女有感而發,畢竟一個坐著三輪車的孤膽槍手……畫麵感有點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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