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環視眾人,沉聲道:“兩日之內,我們有三個方向上的兵力,都要取得成果。為此,不惜代價,不計死傷,不能有半點折扣!”


    眾將皆道:“願竭力效命,請都督吩咐!”


    “潘璋!徐盛!”


    “在!”


    “你二人領本部,自江津港登岸,繞行江陵城北,兩日之內,我要你們先取紀南城,展開兵力配合水軍控製子胥瀆,然後向北攻取當陽、荊城兩地。兩天之後,我要你們徹底阻隔江陵北麵通道,不允許關羽所部一兵一卒南下!若關羽進入江陵,我立斬你二人之首!”


    關羽雖然是天下名將,但江東有水軍之利、兵力上的優勢。再說,關羽的本部還遭到荊襄曹軍的牽製,能夠投入的力量始終有限。潘璋、徐盛對視一眼,都覺得要短時間內阻遏關羽領少量兵力南下,尚不為難。


    徐盛謹慎問道:“若關羽所部傾力南下呢?”


    “那時候吳侯親領大軍早就趕到,你們放心,吳侯自有手段一舉殲滅之!”


    潘璋、徐盛咬了咬牙,一齊躬身:“此戰必勝,吾等敢不效死!”


    呂蒙又點兩人:“淩統!賀齊!”


    “在!”


    “兩位將軍所部,隨我一同前往江陵,明日攻城!明日,後日,我都要你們不計死傷,竭盡全力猛攻。吳侯自領十萬眾隨後便到,必取江陵。隻要得到江陵,無論你們所部死傷多少,吳侯全數承擔,加倍補償!”


    這是早已確定的安排,就在歸屬淩統、賀齊二將帶領的船隊中,攜有大批提前製作好的攻城器械構件,僅發石車就不下三百架之多,而船隊所攜來的壓艙石,正好作為投擲的利器。此外的衝車、臨車、雲梯等物更是不計其數。


    江陵城固然是堅城,可隨著關羽本部主力北上,此刻留守城池的,隻有討虜將軍、南郡太守費觀所部四千餘人。這費觀是劉焉的女婿,年少得誌,以擅於交接著稱,殊少武略方麵的展示。淩統、賀齊二將再加上呂蒙本部,以五倍的兵力,雷霆之勢猛攻,必能克濟。


    真要拿不下一支偏師守衛的江陵,後頭還有吳侯親領本部大軍攻城,種種手段齊出。畢竟,合肥城隻有一座就,吳侯三年來的投入、三年來的準備,可不是要讓江陵傳揚名聲!


    當下淩統、賀齊應道:“是!”


    呂蒙最後再看陸議:“伯言!”


    陸議躬身:“陸議在。”


    “公安城由伯言負責,我看此城中人心已亂,想是先前的布置有了成果。伯言引本部,今晚便先取公安,然後……”


    呂蒙抬手一點,指著公安以西某處,再一路點劃:“樂鄉、夷道、夷陵、秭歸。這便是峽江水陸道的出口,是宜都郡的轄區。請伯言帶領本部,沿大江南北分道進軍,火急攻入宜都郡,切斷荊益州兩地的聯係。”


    頓了頓,他繼續道:“此前成都來報,說左將軍雷遠已經啟程折返,估算時日,已在巴郡。當年劉備設宜都郡以安置廬江雷氏,雷遠在此地治理數載,其宗族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伯言此行不必沿途攻城掠地,而務必以最快速度阻止益州方向來人,不使雷遠踏入荊州,糾合部眾。隻要堵住峽口,宜都各地城池,自有吳侯發來援軍處置。”


    “遵命。”


    “現任宜都太守的霍峻也是擅守之將,曾以數百人苦守關隘,擊破劉季玉上萬之眾,伯言千萬小心應對。另外,宜都周邊及至佷山,群山深險,遍布蠻夷,吳侯特賜金銀印信百枚,錢五千萬,伯言所到之處可以量才授予,收買當地有力人士。若錢財不足,沿途府庫所出,伯言可以隨意調用,無論耗費多少,隻管施為,不必關白。”


    想要攻克荊州,工夫不隻在沙場,更要投入在人心。這些都是早已安排的既定方略,陸遜肅然躬身:“請都督放心。”


    此時,江陵守將費觀剛忙完一天的公務。


    眾人都說費觀年少得誌,一點都不錯。他的族姑是劉璋的生母,他本人有娶了劉焉的女兒,故而與劉焉、劉璋父子關係極深。劉璋任振威將軍的時候,費觀年僅二十即為參軍,後來又與李嚴並為左右護軍,被劉璋視為親信重將。


    然而費觀很快就受到李嚴的說動,於涪城變亂中拋棄了劉璋,轉而投入玄德公麾下,隨後又以劉璋親族的身份說降諸多益州軍將,立下功勞。


    待到益州平定,玄德公遂以費觀為偏將軍,南郡太守,兩年前又因為關羽的推舉,敘費觀鎮守之功,擢為討虜將軍。論起荊州文武的地位,如今費觀隱約有超過潘濬,成為關羽部下首席的架勢。


    費觀非是元從,更年不滿三十,何以能被關羽引為臂助?當然是緣於此君確有出眾的才能。費觀能文能武,精明強幹,性格剛直而又擅長溝通,自就任南郡太守以來,無論軍政事務處理得都很妥帖,在三年前的江陵大戰中,還展現了堅韌的戰鬥意誌。


    此番關羽北上襄樊,以費觀領兵留守江陵,並將後繼兵員糧秣物資的調集一以委之。費觀又是一絲不苟的性子,於是就格外忙碌了,常常處置公務到深夜。


    這一日費觀又是忙了整日,總算把鋪滿案頭的公文處置完畢,他才想起自己連飯都沒顧上吃,餓得饑腸轆轆。


    他連忙扔下筆往後院去,連聲讓仆役們準備飯食。


    江陵是荊州的治所,有前將軍府,有荊州治中潘濬坐鎮的荊州牧府,曾經還有玄德公和無數文武部下的宅邸,所以費觀的南郡太守反而被擠到了江陵新城的西北角,占地麵積很小。


    費觀沒走幾步,就到了自家後院。他是大族出身,又很擅長貨殖經營,自家後院雖小卻很精致,甚至夠得上奢華了。一路走來,都是青磚碧瓦、玉階彤庭,美輪美奐,還養了幾隻毛色華美的禽鳥。


    當他落座,種種精心烹製的美食便端了上來,有配合香料燜煮的甲魚,有燴製的魚片,還有肉醬和用醬料拌過的生切蔬菜。


    費觀一向喜好口腹之欲,不過,以他的身份和財力,每餐飯便是再多十倍的菜品也不是問題,隻做到這程度,已經算極其自製。


    他一邊大口吃著,一邊額外誇讚幾句美味,讓隨侍在旁的扈從向膳夫致謝。此時卻見自家的扈從首領從院門處狂奔過來,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幾名試圖攔阻的仆役。


    這首領跟隨費觀多年,祖上幾代都是江夏費氏的部曲,費觀知他絕非無事擅闖內宅之人,當即喝問:“有什麽急事?”


    扈從首領滿頭大汗:“公安方向烽燧示警,江東水軍大舉逼近。江東人……江東人背盟來襲!”


    費觀吃了一驚,隨即起身道:“果然來了!”


    近年來,孫劉兩家雖然名義上保持同盟關係,可暗中的摩擦和較量已經越來越激烈。兩年前圍繞交州歸屬的軍事衝突之後,又零零散散發生過好幾次較小規模的戰鬥,隻不過影響限於地方,都被壓了下去。


    費觀身為南郡太守,對此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素來提防江東方麵,實質上把江東視為敵人而非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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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關羽領兵北上之前,又特地向費觀叮囑,要他務必做好一切應變準備,不能給任何敵人可乘之機。以關羽的性子說出這樣的話,所指向的對象簡直再明白不過,費觀自然凜遵。


    所以,此刻聽到江東之軍來襲的消息,費觀一時驚訝,隨即穩定心神,沉聲道:“不用慌亂!一切都在關將軍的預料之中!擊鼓,召集城中文武!”


    那扈從首領奔出去傳令,隨即鼓聲隆隆響起。


    費觀起身向外堂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把半碗飯倒在剩下的甲魚湯裏,呼嚕嚕地吃了,抹了抹嘴,冷笑幾聲。


    江陵城為春秋時楚國的國都數百年,為漢家荊州治所數百年,又經過劉表、周郎和後來玄德公、雲長公不斷經營整修,外有四十裏舊城,內有城高三掌的新城,再外圍,又有漢津港、紀南城、枝江、荊城等諸多軍事要塞星羅棋布,堪稱固若金湯。


    費觀本人過去數年也注重江陵城防,從沒有一日疏忽。無論敵人來了多少,費觀都有決心、有信心在江陵城頭,給敵人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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