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外行幹什麽都不容易。”舞台上齊雲成可看不見大爺給自己畫了幾次,瞧一眼周九量,同時轉回來再看向沒有多少人的前方,“還有一位唱老旦的演員改行,相信大夥兒都應該知道。”


    “是哪位老板?”


    “龔雲甫!怹的拿手好戲是遇後龍袍,怹唱這個戲,準滿座。還沒出台呢,就滿堂的彩聲。


    後台一叫板,苦哇~~


    可是沒法唱了,隻能賣菜去了。”


    “賣菜?”周九量疑惑一聲,“那可得有力氣。”


    齊雲成點點頭,“是啊!人家內行賣菜擔著一挑好幾百斤,走起來那麽精神,不但人精神,連菜都得精神。”


    “菜怎麽精神?”


    “內行賣菜水上得足,泥土衝的幹淨,水一足了呢,菜就精神。要是不上水?曬它倆鍾頭,那就全蔫了。


    尤其賣菜還得會吆喝。”


    “當然得吆喝,不然誰買啊。”


    “燕京買菜的,他這吆喝就跟唱歌似的,十幾樣二十幾樣,一口氣吆喝出來。”


    到了點子,周九量興致勃勃,伸出手有請的意思,“那你給學學,讓大夥兒聽聽是什麽感覺。”


    “是這樣。”齊雲成人一定,看著前方,嘴裏給出清脆的嗓音,“菜辣蓁椒哇~溝蔥嫩芹菜來,扁豆茄子黃瓜、架冬瓜買大海茄、買蘿卜、紅蘿卜、卞蘿卜、嫩芽的香椿啊、蒜來好韭菜呀~~”


    這一段吆喝也算是相聲演員必學,所以幾乎沒有不聽過的,周九量開口,“一口氣好幾十樣下來了。”


    “就是啊,那位唱老旦的。怹也不會吆喝,也沒有力氣,買了幾樣菜擔著這個挑子走在街上。”


    一手拿起折扇比作挑子放在肩頭,另一隻手縮進袖子裏,用袖子在下麵拍了拍,這個身段看過京劇的都了解。


    周九量更是如此,在桌子後吐槽,“幹嘛還有這架勢?”


    “習慣了,幹多少年了,忘不了這個。而溜了半天也沒開張。”


    “為什麽沒開張呢?”


    “人家不知道給誰送去啊。最後一想我得吆喝吆喝,看一看自己所賣的幾樣菜,編了幾句詞,一叫板。”


    繼續身段,齊雲成嘴裏還給出鑼鼓的點,“哎~~忒忒忒~忒一嘞忒~~


    香菜芹菜辣青椒,茄子扁豆嫩蒜苗~~


    好大的黃瓜,你們誰要~~


    一個銅子兒拿兩條~~”


    “吆喝的真有意思。”捧哏的在氣口給了一句話。


    “還真有了買主,出來一老太太買黃瓜!”齊雲成一笑,放下扇子,雙手抱在一起,神態和身形像極了老太太。


    “欸,賣黃瓜的,過來買兩條。唱老旦的這位先生一想,賣兩條黃瓜能掙多少錢啊?算是開開張吧。”


    “對。”


    “燕京老太太買黃瓜麻煩。”陡然齊雲成到自己的口,說明一下。


    周九量跟著道:“怎麽麻煩?”


    “她不是說擱了錢,拿兩條黃瓜就走,她得嚐嚐,掐一塊兒擱嘴裏。”


    扇子一直都是多功能的道具,剛才還是扁擔,現在豎拿著就是黃瓜了,齊雲成表現的惟妙惟肖,手指在扇子上一掐,再扔進嘴裏動作嘴巴砸吧滋味。


    “幹嘛還得嚐嚐?”


    “不好吃她不買。”


    “哦,不好不行!”


    一會兒,齊雲成重現了當時的現場,繼續表演老太太模樣,“賣黃瓜的,過來買兩條。老太太一說,老旦的演員挑過來把擔子一放,一摸這個肩頭疼啊。


    哎,苦哇~~


    這下不好,老太太誤會了。”


    “怎麽?”


    齊雲成一扭頭瞧著人放細聲音道,“黃瓜苦的?不要了。”


    “嗐,好容易來個買主,一句話又給吹了。”


    說完了這位先生的改行,郭得剛臉上露出些許笑容,還行,真的是還行。


    模仿著大師的東西來一段,孩子演的也有味道。


    很欣慰了這是。


    要不是剛才當孩子的故意說他們一下,犯不著給他畫一個,倒不是小氣,錄製綜藝,總要這樣。


    因為他能猜到後麵的師哥於遷,百分百誇孩子了,給孩子畫不少的好。


    自己要是不畫一個,那真沒法比了。


    而同時話筒後,齊雲成多瞅了一眼彈幕,彈幕上飄過的都是對剛才表演的評價,基本是好評。


    這樣看來還行,算是有點反饋。


    但周九量的狀態有點不同,真第一次來這段子,表演的過程都在琢磨剛才搭的口,以及味道到位不到位。


    齊雲成瞧得出來,多看他一眼,聲音也放大幾分,讓他好好的安心表演,“還有一位唱大花臉的也改行了。”


    聽到聲音,周九量立刻看著師哥,連忙的詢問,“哦?又是哪位老板?”


    “金少山!怹老人家嗓子也好,架勢也足,可是那年怹賣西瓜了。”


    “賣西瓜可也得講究吆喝。”


    “是啊!”


    齊雲成此刻說的遊刃有餘,“內行賣西瓜,有個手推車,找個牆根那麽一頂,上麵塌好了板子,鋪上一塊兒藍布。


    拿涼水把他打濕了。


    這樣看著幹淨。


    你再看那小草圈把西瓜碼得挺高,切西瓜的刀一尺多長,二寸多寬,切出西瓜來是一樣大的塊兒,再拿把扇子,一邊扇一邊吆喝著。”


    這一次折扇打開了,齊雲成放在自己的腰間部位上下輕輕扇動。


    “吃來唄,鬧塊咧,殺著你的口兒甜咧,兩個大咧。吃來唄,鬧塊嚐啊~”


    “對,賣西瓜的都這麽吆喝。”


    “這是內行。”


    “那麽怹呢?”


    “外行啊。”齊雲成篤定一聲,“自個兒門口買了八個西瓜,鋪板搬出來擺攤。”


    突然想起什麽,周九量一攔,“那刀呢,有西瓜刀嘛?”


    “使家裏切菜刀就行了。而一般賣西瓜的,應該是賣完一個你再切一個,怹一塊兒八個全宰了。”


    “急性子。”


    “切出這個西瓜有塊兒大的有塊兒小的,擺在那也不好看,可是他那個架勢挺好看,拿著切菜刀這樣。”


    齊雲成也是接觸過京劇的人,對京劇各方麵都了解,所以花臉的身段肯定知道。


    給了一個惡狠狠的表情,然後來了一個花臉的起霸!


    起霸是戲曲舞台上一套程式動作,要做到前胸不能空,後背不能貼,而兩隻胳膊要撐圓了。


    按理來說是好看的,但手上可提著菜刀。


    所以齊雲成做完了動作,立刻表現出害怕的勁頭,“走道的都不敢過去,走到那嚇一跳哇。”


    “可不是!”


    忽然齊雲成在表演的舞台上麵露笑容,不過剛邁一步,笑容耷拉下來,腦袋往前打探了幾分,輕聲開口。


    “賣西瓜的要跟誰拚命啊?咱們可得繞著點走。”


    “人家都躲了。”


    “躲是躲一部分人,沒事的人就老遠看著怹!”


    立刻舞台上兩個人一起變成了吃瓜群口,肩膀挨著肩膀的一起看向一點鍾方向。


    看了一會兒,齊雲成手肘一懟邊上的周九量,周九量下意識看過來聽他說話。


    “誒,這跟誰啊?”


    周九良重新看過去,搖搖頭,“不知道。”


    “他跟前沒人呐。”


    “就是啊!”


    “大概是那門裏頭的,欠他錢沒還。”齊雲成往師父方向指了指,而郭得剛無奈搖頭,臉上露出笑容,同時於遷那邊的屏幕也把演員指的人播放了出來。


    觀眾自然瞧見齊雲成又針對自己師父。


    “好嘛!這些人倒能琢磨。”周九量脫離了吃瓜群眾的表演。


    齊雲成:“最後越聚人越多,老遠圍著好幾十位,唱花臉的這位心想人怎麽不過來吃啊?怹一想他們愛聽我的唱,我給他們唱幾句,他們就買我的西瓜了。”


    周九量:“那怎麽唱的呢?你再學一學。”


    齊雲成:“哼呀呀呀呀呀~~大夥兒一聽,哎喲,往後點往後點。”


    周九量:“又嚇著了。”


    齊雲成:“(西皮搖板)我的西瓜賽砂糖,真正是旱秧脆沙瓤,一子兒一塊不要謊,你們要不信請嚐嚐~~


    你們吃呀……誰敢過來呀!”


    周九量:“吃了?”


    齊雲成:“全給嚇跑啦!”


    周九量:“那還不跑哇!”


    ……


    呱唧呱唧!


    表演結束,齊雲成和周九量兩個人鞠躬,同時嶽芸鵬和郭得剛都給出掌聲來。


    但不止他倆的掌聲,鞠躬起來的周九量表情一愣,仿佛還聽見了其他的掌聲,有點奇怪,不知道哪發出來的。


    不過來不及猶豫,兩個人下了舞台。


    一下舞台。


    心裏的一口氣便鬆了,周九良問著師哥,“怎麽樣?我感覺自己有點……”


    “還行,挺不錯的。”不等他話說完,齊雲成立刻接一句,事實本來就這樣。


    能說完一個改行,很不容易。


    但是周九量忽然腳步一頓,神秘兮兮的,“對了師哥,剛才我表演的時候察覺到有一點不同。我覺得有觀眾,我都聽見掌聲了,甚至還有叫好的。”


    “對,是有點。”齊雲成哪怕知道也得故意說這麽一嘴。


    “那一會兒就跟他們說有觀眾!”


    “沒問題,本來就有。”


    說著話兩個人表演結束,重新回到了他們一幫人待的小院。


    但一回去,等的人不多了。


    就剩下欒芸萍、張鶴侖、秦霄閑、張九靈四個人。


    其中秦霄閑緊張得不像話,臉色一直沒變過,因為他是實實在在第一次在師父麵前演出,尤其還是師父一個人的話。


    他更加頂了,然而周九量回來的一句話讓他好多了。


    周九量:“誒!不一樣嘿,我們這邊有觀眾。”


    “你們有觀眾啊?”


    冷不丁秦霄閑起身問一句。


    周九量看過去,“有觀眾啊。”


    “咱這樣,那個多少人?”秦霄閑真是害怕沒觀眾,不斷地問。


    “那哪知道去。”


    “大概估算一下。”


    “大概不了!”


    “那樂嗎?”欒芸萍也好奇了,畢竟跟剛才燒餅他們說的不一樣。


    齊雲成這時候點點頭,“樂啊!”


    “好使?”


    “能好使到哪去?也不想想我們表演的什麽作品。”


    “哎!”


    秦霄閑又坐了回去,上刑場前的心情比在刑場還難受。


    而剛坐回去,上廁所的燒餅等人回來了。


    “那個……剛才我們上廁所碰見於大爺了,於大爺畫的是好,師父畫的是壞。”


    “那完了。”


    齊雲成戲精附體,靠在椅子上無奈,“我表演的時候師父都給我畫了一個。”


    “啊?師哥你說都畫了一個?這難度得有多大啊?”張九靈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師哥的能耐是都知道的,也就是這一句話,還沒上場的人可都有點拿大頂了。


    尤其秦霄閑,臉色更加難看。


    同時張九靈再轉頭告訴一聲,“餅哥!雲成師哥他們演出有觀眾!”


    “你們還有觀眾??”


    “對啊!”齊雲成此刻隻能把話題進行下去。


    燒餅楞了幾秒鍾,得出一個結論,“那一場有觀眾一場沒觀眾?看來現在這麽久不叫他們,應該是在撤觀眾。”


    “差不多!要不說節目組雞賊呢,變著法的玩。”


    一幫師兄弟聊天,聊的有意思,可把沒上台的幾位弄的夠嗆。


    誰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怎麽樣。


    等好一會兒。


    節目組人員終於叫人。


    張九靈、秦霄閑起身,當走出去的時候前者可不斷的勸慰,因為自己師弟肉眼可見的緊張。


    別說在師父麵前表演,就是見過師父他都很少。


    霄字科的學生,已經完全區別早期雲鶴兩個字科的學習方法。


    “別緊張!就一演出,其實沒什麽的,平時怎麽演就怎麽演。”


    秦霄閑無可奈何,“演唄。”


    “那可不!”


    “還能不演嗎?還能改活嗎?隻能這樣,希望自己發揮好點。”


    幾十步路,兩個人到了指定位置。


    再等一報幕,兩個人撩開簾子走上舞台。


    上舞台那一刻。


    果不其然台下就師父一個人坐著,嶽芸鵬陪在旁邊,周圍全是空椅子。


    至於再看一眼旁邊的打分牌,秦霄閑真發現雲成師哥底下都畫了一杠。


    頓時壓力更大。


    不知道好壞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評判標準。


    不過當鞠躬完,秦霄閑也立刻跟著張九靈一起進入狀態,雖然都說他能耐差,但好歹也會一些段子,要不然不能夠上劇場演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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