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先生要棒球棒。


    郭得剛和於遷還是不明白要幹什麽?他拿棒球棒,違和感太嚴重了,要知道他都七十一,難不成對這玩意感興趣?


    想了想,於遷在旁邊問一句,“師父,您要球不?開年了咱們一塊兒打棒球?”


    “去去去!!”


    石付寬立刻趕一下,哪有這跟他開玩笑的。


    別說打棒球,他連這玩意怎麽揮都不知道,於是開口告訴了一下原因。


    告訴出來這些都明白,感情這是孩子帶起來了興趣,想專門玩一玩。


    而舞台上齊雲成、欒芸萍兩個人正在用墊場包袱逗笑觀眾,再把氣氛稍微給提一提,腿子活,要多一點熱鬧。


    包袱給了幾個後。


    兩個人立刻進入正活。


    齊雲成腦袋上係著白手帕,大褂前巾係在腰上,袖子挽到手肘處,一副幹脆利落的相,然後站在被搬到舞台右邊的桌子附近開始吆喝觀眾來。


    “行啦!別忙啦!緊打家夥當不了唱,燒熱了鍋台當不了炕。


    那位老先生就說了:你是幹嗎的?話不說不知,木不鑽不透,沙鍋不打一輩子不漏。


    我呀,我是個拉洋片的,你把話聽明白了,我這個洋片可跟其他的洋片不一樣,真正是杭州的十景,粉張立紙,八大張。六張是照的,兩張是畫的。畫的是《王小趕腳》,滑稽的片子。哪位老先生給我開開張吧?”


    這是一段宛如撂地般的話語。


    欒芸萍扮演死活不看洋片的主站在附近望著搭檔道:“現在電影這麽便宜了,誰還看你這洋片啊。”


    齊雲成沒搭理他的話,雙手叉腰,環視整個北展劇場。


    “怎麽這些位一個看洋片的全沒有哇?不瞧那就散了吧。哎哎哎那一位老先生說啦:唉!拉洋片的!你怎麽不懂事啊,你光吆喝不行。你下來邀請邀請我們,讓讓我們,誰也不好不意思不瞧哇。”


    欒芸萍:“這是一個主意。”


    “老先生,這話可是你說的對嗎?好!!”齊雲成來了架勢,“我就讓讓各位,可是我讓到您的跟前,您要瞧了,咱是兩全其美啊。


    我讓到你跟前,您要是不瞧——”


    “不瞧你有什麽辦法呢?”


    到了這節骨眼,齊雲成轉身去拿桌子上的托板,這個托板是兩塊很長的木頭板。中間墊高,打著聽起來很響,但是不疼。


    不過找的時候,表情不對勁,演員開始納悶。


    “怎麽回事?托板哪去了?怎麽不見了?”


    “啊?你一個拉洋片的道具還找不著?”


    這裏在傳統當中沒有過,觀眾們坐在座位上一位位伸長腦袋看,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故。


    出事故也正常,有時候演腿子活,就容易忘記拿道具。


    之前孟鶴糖、周九量表演的時候就有過。


    導致孟鶴糖隻能坐在桌子上。


    但他們就是故意的,齊雲成大手一揮,“不要緊。”


    “怎麽不要緊?”


    “有位老先生說了,他能幫忙,給我遞一個東西過來。”


    “什麽東西?”


    話音落下,石付寬拿著棒球棒終於登場了,之前說過,為的就是這茬。


    觀眾瞧見,笑聲掀起一陣一陣。


    這是兩個相聲開起了連續劇,丟不掉的道具。


    關鍵孩子玩也就罷了,老先生竟然也玩起來,今年的元旦,他們的票價可值當不少。


    “這東西可以嗎?”石付寬走過去,把道具放到孩子手中。


    齊雲成雙手接過來,表情極其興奮,“謝謝老先生,這個東西順手,我之前拿過一次,能使上力氣。”


    “好家夥,不看洋片,你就要打人啊。”


    所有人都高興,隻有欒芸萍表現得極其恐懼,二話不說嚴肅起來,死盯那一根棒球棒。


    不過齊雲成第一目標沒有放在他身上,反而是看著下麵的觀眾,邁步到舞台邊看他們。


    觀眾看見,樂嗬嗬的也怕,但是有了十足的參與感。


    “我看看讓誰來看。哎呀,這幾位都瞧過了。這邊幾位兜裏沒有零錢。”


    “你都看到人家口袋裏麵了。”


    “這幾位……”齊雲成轉到其他方向的觀眾,“這幾位跟欒芸萍媳婦兒有交情。”


    “沒聽說過。”


    “要發財還是打這邊來。”


    手裏棒球棒一舉,齊雲成慢慢的找,找著找著終於找到了舞台那邊的欒芸萍。


    目光對上的那一秒,欒芸萍轉身麵向側幕,“我不看你這拉洋片,我師父住院,我得看看去。”


    哈哈哈哈!


    噫~~


    猝不及防的一下,整個北展劇場要不得了。


    “這麽多年,直愣愣欒隊變狡猾了。”


    “沒法不狡猾啊,搭檔太狠,這覺得是串通老先生送上來的。”


    “沒有這麽好玩的,嚇得直接不演了。”


    ……


    歡樂聲不斷,所有人都以為齊雲成找的老先生,可側幕的郭得剛、於遷以及一幫師兄弟瞧見,都覺得觀眾錯了。


    這是老先生自己要送上來的。


    “師父哪能住院,剛才不演出呢嗎?別走哇。”齊雲成給欒芸萍抓住。


    “廢話,再不走我命沒了,演什麽相聲,受得了受不了?”


    “不行嗎?”


    “怎麽能行。”


    “你試試。”


    “沒有試試的。”欒芸平很配合著搭檔,這裏就是要捧哏的反應才行。


    最後無可奈何,齊雲成隻能更換,更換一個正常的出來。


    但之前的包袱已經到位了,瞬間又引起一波氣氛,估計沒有觀眾會打瞌睡,這時候都十一點,不早了,難免有困的。


    結果球棒出來,瞬間清醒。


    “這位先生您給我開個張吧。”齊雲成放下球棒,拿起托板,說自己台詞。


    欒芸萍:“你這多少錢啊?”


    齊雲成:“嘿!先生!您把話聽明白了,這也不是三萬三,六萬六,大騾子大馬,人家買不起呀?八大張瞧完了才一毛錢。


    欒芸萍:“多少錢?”


    齊雲成:“一毛錢。”


    欒芸萍:“一毛錢呀?還不夠一個燒餅錢呢,甭說在你這兒看洋片,就算坐這兒歇歇腿兒也值,就衝你這便宜——”


    齊雲成:“瞧了?”


    欒芸萍:“不瞧!”


    ……


    舞台上,兩個人繼續表演著,而石付寬認認真真瞧著這一幕,除了故意弄包袱外。


    孩子的表演很穩當,這是一眼能瞧出來的。


    並且沒有一定的天賦和舞台經驗做不到這樣。


    “果然這孩子相聲厲害,不過更厲害的是頭腦,專門為讓觀眾好玩。”


    於遷點點頭替孩子說話,“這是不想讓觀眾虧票錢,這放在過去,會是一位令人津津樂道的好演員。”


    “沒錯。”石付寬同意,“別看是個小事,但就靠不讓觀眾吃虧,他就能被觀眾追捧。過去隻要你給真東西,想著觀眾,那觀眾也是為想著你的。”


    “嗯。”


    郭得剛聽著話語搭了一個音,同時替孩子高興。


    果然當初好好說相聲是應該的。


    正是因為相聲說的多,對一些包袱才能掌握得那麽好。


    也容易出現一些好玩的點子。


    說相聲說白了,還不是演員為觀眾討一個歡樂。


    但是郭得剛看了一會兒又下台去,下台拿起手機給老高打個電話,孩子的事情誰不擔心啊。


    都會過問。


    電話一打,發現老高一直陪在醫院裏照顧,至於病情似乎壓根沒有好轉的意圖。


    盡管幫忙找了好醫院,好醫生也是如此。


    隻能慢慢的去治療,然後按照方案看好轉情況。


    “老高這歲數了,也是在這方麵走一遭。”


    高風今年接近四十歲,誰想到孩子會生病,都很心疼。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惡化和有方案,要不然……


    郭得剛不敢去想那些事情,孩子會好的,於是重新回到側幕看孩子表演。


    看了不一會兒,石付寬下來休息,他們跟著一塊兒。


    看得出來老先生今天高興。


    而等孩子表演完,鄭好和一位老演員上台倒二。


    鄭好老師來德芸算是厲害的,因為他之前是在地方體製裏麵工作,鐵飯碗。


    但因為喜歡相聲,便拿著一封當地相聲老先生的推薦信進入了德芸。


    德芸對於人才,來之不拒。


    不止他,當初好多人都是這麽進入。


    等鄭好老師倒二說了二十多分鍾後。


    郭得剛、於遷兩個人進行最後的攢底。


    “雲成,鼓曲社現在也在進行元旦吧?”


    看見孩子,石付寬不由想到了鼓曲社,他在鼓曲圈子裏十分出名。


    當初演的時候,整個天津都了解到的好。


    “嗯。”齊雲成點點頭,“我估計那邊也要演到十二點,一幫老先生帶著一幫孩子唱。


    少不了熱鬧,剛才我徒弟還發布了幾張照片。”


    “孩子,在我演繹生涯當中,還真沒有遇見過你這麽好的年輕演員。其他演員基本在專業能耐上鞏固,但你還能想著其他曲藝。”


    石付寬打心底裏誇讚,孩子做的事情不是一般年輕演員能弄的。


    跟當初郭得剛差不多,郭得剛也是排除各種困難創辦了相聲社,然後在相聲當中宣傳一些姊妹藝術。


    而齊雲成弄鼓曲社,和他師父的做法一模一樣。


    也是各種招攬老先生,和老先生一起表演,還有靠著自己的名氣,弄成了熱鬧的鼓曲平台


    不過齊雲成卻不敢當,他就是借著德芸光環照顧了一段時間的鼓曲社而已,要是沒有師父、沒有德芸,什麽都做不到。


    結果大堆大堆人說成了自己功勞。


    “我倒是希望有一天,咱們姊妹藝術能做到巡演。”


    石付寬是49年出生的,舊社會過來的藝人,雖然之後進入體製,但也能充分了解到一些曲藝的發展變化。


    所以才誇孩子,畢竟伴隨時代的發展,一些傳統曲藝越來越難受人觀眾。


    “師爺,您放心。再且遠遠不是我們這一輩的事情了,我鼓曲徒弟周顧藍,也是孩子們當中不錯的。”


    “好哇,難得。”


    石付寬心裏被孩子說動,忍不住點頭,是啊,遠遠不是這一輩的事情了。


    這一輩有這一輩的好,下一輩有下一輩的出色。


    正是因為如此,華夏傳統曲藝才不會失傳。


    但正說著,石付寬一個轉變話題,“開箱的時候記得把孩子帶過來,我要想看看可愛的小家夥。”


    “沒問題。”


    兩個人聊著天,石付寬話匣子打開不少。


    不過之後說的基本往事。


    比如在鐵路為旅客說相聲。


    那個時代演員和觀眾們,是一個親密的群體。


    在火車上看見,都會有人喊一聲,嘿,石付寬,你好啊。侯耀聞,最近過的怎麽樣?要不要上我這吃點東西什麽的。


    哪怕第一次見麵,但是觀眾了解你,非常熱情的和你打招呼。


    這種是現在遠遠達不到的親密程度,哪怕同樣觀眾喜歡演員,但沒那味道了。


    畢竟那是一個時代的氛圍。


    聽著這些事情,齊雲成感慨,怪不得老先生們都喜歡看到現在曲藝的發展。


    因為他們當演員是深切愛著這行,不是你火就跟著你學,當成一個賺錢的工具。


    為的是能為旅客或者觀眾服務,讓大夥兒開開心心的度過一段無聊時間。


    聽到石師爺的話,齊雲成點點頭明白不少,這種服務精神,他要好好秉持著。


    試想一下自己在人擠人的火車上說相聲,估計也能開心得不行。


    人與人之間是沒有距離的。


    不過說的多了,時間也快。


    舞台上攢底相聲說完,郭得剛把所有演員請到舞台上露麵,尤其是石付寬先生。


    而他們登台謝幕,另外一邊鼓曲社舞台上,同樣呈現相似一幕。


    楊鶴同拿著話筒一一介紹先生們,順便說說孩子周顧藍。


    “藍藍今天演出太出色了,表演下來老先生都一個勁誇,最近也是看見了她飛速的成長。我們期待她的進步。


    要不我們讓她再唱一段。


    唱完了,一起迎接2021年。”


    “對啊,藍藍再唱一個。”


    “好哇,藍藍的功底越來越好啦。”


    被誇的周顧藍站在舞台上,樂嗬嗬的笑著。


    一年又一年,她遠遠要比過去好。


    但是師父教導她的話,一直沒有忘過。


    那就是一定要對得起觀眾,不能讓他們覺得看你演出是虧了票錢。


    所以肯定要多演。


    “那我在各位老師和父老鄉親麵前唱一個花木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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