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很香,聞來讓人心曠神怡。


    值此深夜,兩人敘話,鬼婆婆也不願放下手中之活,她看似忙著,卻將一根絲線擲來,纏住謝宮寶的手腕:“聽誅壇主說,你受傷一直未愈,不要動,我來給你斷斷脈。”


    謝宮寶心道:“懸絲診脈,這婆婆倒有些本事。”


    看她聽著脈象,竟如此鎮定,謝宮寶就納悶了。


    難道九麵玉狐和純陽之氣還不夠讓她驚訝的嗎?


    過一會兒,鬼婆婆收去絲線,自言自語著道:


    “難怪他會收你為徒,原來是想幫你續命。”


    稍作沉吟,又平平淡淡說道:“嗯,你的病情我已探清,確實很重,你幼時遭妖狐侵體,近來好像又吸了純陽之氣,若是常人早也死了,幸虧你得遇名師,教了你一身本領,否則你絕難活命。”


    “晚輩這病,沒人治得,鬼婆婆,你就不用費心了。”謝宮寶苦笑道。


    鬼婆婆似乎不苟言笑,一字一句都淡如清水:“你這後生焉知我法,我鬼婆婆妙手回春,治你有何難。我與你師傅白繼文是老相識了,正因如此,我才願意為你診脈,看在你師傅的份上,我會治好你的。”


    謝宮寶心裏一喜,問:“你真能治我?”


    可是轉念一想,又即悲觀起來,續道:


    “你別安慰我,我的病我自己清楚。”


    鬼婆婆停下手中的活,隔紗看著謝宮寶:


    “小小年紀,怎麽就灰心如此。”


    謝宮寶嘴角裂開,豁然一笑:“鬼婆婆,你誤會了,晚輩不是灰心,我的命五年前就該沒了,現在既然活著,我還有什麽好灰心的呢。這世上的事強求太過,反添苦楚,所以我這場病災治得好便治,治不好,我也不勉強。”


    鬼婆婆昂頭發癡,不知思索什麽,半晌說道:


    “強求太過,反添苦楚,你跟你師傅的口氣真是一模一樣。後生,洞察世事可不能像你這樣,求字乃人心所欲,若人人都不強求,遇事退卻,又何來繁衍昌盛。——好了,旁的就不多說了,我有一法可驅除你體內純陽之氣,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聽她言辭鑿鑿,不像安慰,更不像大話。


    謝宮寶怔了一下,難道她真有什麽仙術?


    既能治好自然求之不得,可這是真的嗎?


    心念之際,隻聽鬼婆婆又道:“治你的法子其實簡單,等此間事了,你帶我去見你師傅,隻有你師傅的天罡真氣方能協助於我,到時合我二人之力,便可抽出你體內的純陽之氣。——至於九麵玉狐你也不用擔心,現在距離陰陽輪回還早,隻要聚齊五行靈獸鍛煉成丹讓你師傅服下,他孕得仙胎,鑄得金身,便能侵進你體,誅殺妖狐。”


    ……


    ……


    聽完這話,謝宮寶剛剛萌芽出來的求生願望又即撲滅。


    依著鬼婆婆的話,治他,還要師傅協助,這如何使得。


    師傅隱居避世,數十年不見人,別說鬼婆婆了,就是自己他也未必肯見。就算受傷受災了,請求師傅幫忙搭救,自己一人前去還情有可原,但若帶了外人,以師傅孤僻的性子必定大怒。


    要知道,當日白繼文令醉心猿送來靈位,便已闡明意思。


    數十年來,世人都以為白繼文已經過世,然而謝宮寶出山之後,白繼文還活著的消息不脛而走,激起各門各派的熱議。因此,白繼文怕招人打擾,這才讓醉心猿送來靈位,一來魂歸宗廟,了卻回歸師門的心願;二來也是告訴謝宮寶,代他向世人傳遞死訊。


    謝宮寶感激師傅教授之恩,對他的意思不敢存半點違拗。


    所以,鬼婆婆即使再有法子,他也得打消救治的念頭:


    “我師傅半年前已經去世,他協助不了你了。”


    鬼婆婆聞言,倏地站起,失聲驚道:


    “什麽!你說什麽!你師傅……!”


    謝宮寶點點頭:“嗯,他過世了。”


    鬼婆婆怔了半晌,忽然打個哈哈,又坐了下來:“你這後生連我鬼婆婆也騙,別人不了解他,我卻知道他的脾性,這麽多年都挺過來了,他還會尋死,我不信。”


    謝宮寶見哄不動她,忙又道:


    “晚輩說的句句是真。”


    鬼婆婆揮了揮手,擱著紗布看去,像是趴在了桌上:“好了好了,是真也好是假也罷,我老人家乏了,不想說了,你先走吧,等降了紫鱗龍王,你再來找我敘話。”


    “那你休息,晚輩告辭。”


    謝宮寶起身拱手,帶門出屋。


    ……


    ……


    此時,誅姬在屋外候著,孤孤單單的吹著海風,站在遠遠的黑處沒敢靠近屋門。也不知為何,以往在別處她總帶著幾分狐色,在這兒卻眼無神光、臉不掛笑、一本正經。——她望著那門那窗,癡意滿滿,但又不敢呼吸太大,目光有敬有畏。——隔了一會兒,看見謝宮寶出來,忙臉上一喜,迎上前問:


    “怎麽樣?鬼婆婆能不能治好你?”


    謝宮寶怕她好心揪著自己不放,笑道:


    “當然,她說過幾天醫我。”


    誅姬朝屋門偷笑,謹慎的壓低聲線:


    “別打擾她休息了,我們走吧。”


    兩人出了屋院,跳過深澗,快步下山。


    一路上,誅姬頻頻好笑,高興之極。


    此次渡海,上山尋醫,全因愛慕使然,這正是美女愛英雄,自古同理。謝宮寶修為高深,令人仰望,能解她琴聲音律,能化她寡淡之心,這讓她如何不愛!——隻可惜了,兩人年歲相差有十歲有餘,不是絕配,誅姬也不做奢望,隻能將這份愛慕化作姐弟之情。


    但不管情歸何處總歸是情,誅姬甘願為這情付出。


    所以聽謝宮寶說能醫好,她心如塗蜜,喜之已極。


    回到海邊,剛要登船,猛見沙灘黑處站著一人!


    謝宮寶神經一緊,喊:“是誰鬼鬼祟祟!”


    那人從黑處緩步走來,悶著聲越走越近。


    月光映照下,此人臉如鬼怪,正是吳冕。


    謝宮寶看清,心火一蹭而起,連哼三聲:


    “哼哼哼!吳冕吳右使!別來無恙!


    誅姬瞪大眼珠子,也道:“啊,吳右使,你嚇死人了。”


    吳冕止步船下,沒搭理誅姬,卻朝謝宮寶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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