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宮裏麵寒氣逼人,冷到哈氣成冰。


    除了冷,還能聞到純陽紫火的火味。


    納蘭圖霸牽著謝宮寶的仙胎從門口進道走向山腹,山腹之內是個水潭,水潭中央是個天然的石亭子,亭子裏麵有床有凳,亭子下麵結了厚厚一層冰,而周邊並無活物。納蘭圖霸蹲下身子,敲敲冰麵,跟謝宮寶的仙胎說道:“你退開一些。”


    等謝宮寶的仙胎後退五步,納蘭圖霸突然把掌心往冰麵上一按一提,頓將整個水潭的冰層提了起來。這水潭有方圓百米之闊,厚厚的冰層給她這麽一提,恍有拔山之勢。冰層提起來之後,納蘭圖霸又催動真氣,但聽砰聲,偌大的一麵冰層竟摧於她的掌力之下,化作萬點冰雨。


    剔除了冰麵,水潭的麵貌裸露出來,水很清澈也很深。


    緊跟著,納蘭圖霸把袖一揮,水潭砰聲爆炸,一潭的水全都炸去四麵八方。


    待得納蘭圖霸把水抽幹,謝宮寶看見水潭底下伏著一隻巨大的金蟾,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慈雲庵供奉著媧後娘娘腳踩五行靈獸的神像,怪不得納蘭圖霸以教主之尊屈駕至此施展美人計,他失聲驚呼:“鼓瑟金蟾!”


    “不對,那是尊石像!”納蘭圖霸隔空拍出一掌。


    掌氣拍去,潭底金蟾砰聲散成石末,還真是石像。


    石像碎裂之時,納蘭圖霸又飄去水潭中央的石亭,她屹立在石亭頂上,雙目如電狂掃四周:“早知你機靈古怪,貪圖美色,我豈能再上你這障眼法的當,再不現身,我可要放火了!”


    與此同時,謝宮寶的仙胎也戒備起來,時時留意。


    可蟾宮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這金蟾莫非還會隱身?


    就在納蘭圖霸和謝宮寶納悶之時,排出去的水又回流到水潭裏,但有一股水流順著坡道往上流,頗為怪異?兩人注意到這怪異之象,把眼定了定,看見一隻小蛙潛在水裏,順著水流湧去門口。


    “原來在這兒!”納蘭圖霸縱起直追。


    謝宮寶也不慢,仙胎和肉身同時圍堵上來。


    那鼓瑟金蟾看見納蘭圖霸伸手搗來,喊了聲“哎啊”,趕緊蹦跳,蹦了兩下搖身一變,變成謝宮寶仙胎的模樣,兜著兩條小短腿直往門口淌去。這時,謝宮寶的肉身已經圍堵上來,他跟仙胎共用一個神識,自然分得清真假,二話不說朝假仙胎拍去一掌。


    那假的中掌,倒飛十多米,摔在地上。


    同時,謝宮寶欺身上前,將假的按住。


    可是,納蘭圖霸對鼓瑟金蟾變化的假仙胎不屑一顧,她直接躍過謝宮寶的頭頂,往門口追擊上去。謝宮寶喊:“我已經擒住它了,你還追什麽!”


    納蘭圖霸沒應聲,左手隔空一拍,像是拍到門口一活物;緊接著右手祭旗,把招搖寶幡祭去門口,將那活物包裹住了。——謝宮寶怔了一下,看了看在招搖寶幡裏麵拱動掙紮的活物,低頭再看自己所擒之物,已經變成一尊鐵石。


    謝宮寶把仙胎回竅,抖一抖沾滿水跡的衣服。


    而後跑到納蘭圖霸身邊,看她手上旗子,問:


    “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擒住它了?”


    納蘭圖霸擒了鼓瑟金蟾,心情頗好,此時彎眉大笑:“你沒聽說過金蟬脫殼麽?五行靈獸就數這鼓瑟金蟾最具靈猾,我花費數年才弄懂它的路數,你才剛剛找著它,又怎會知道。這畜生善能變化,它隻要變個假身,這世上便沒人捉得住它,我讓你堵在門口,就是想你破它假身,它隻有現了原形,我才好捕捉。”


    “給我看看。”謝宮寶伸手去奪招搖寶幡。


    納蘭圖霸把寶幡往背後一藏,沉著臉說道:


    “鼓瑟金蟾全身是毒,不看也罷。”


    謝宮寶縮回手,笑道:“不讓看就算了,晚輩就是好奇,沒想過跟你爭搶,再說這玩意兒滿身毒瘤子,看著都覺惡心,我要它做什麽。”


    他話說完,包裹在招搖寶幡裏麵的鼓瑟金蟾就惱怒起來,嚷道:“臭小子,你找死麽,敢這麽說本仙!本仙是天上地下出了名的玉樹臨風,這千兒八百年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娘子,說我惡心,你瞎眼了吧你!”


    謝宮寶感歎:“這蛤蟆好一張牙口,不但會說人話,連吹個牛皮都比人吹得好,醉心猿、紫鱗龍王、千歲燕、子午鼠可沒它這麽有能耐。”


    納蘭圖霸聽到他這話,臉色一凝:“聽你的意思,千歲燕和子午鼠你都見過了?”


    謝宮寶心呼糟糕,說露嘴了。他也不驚慌,輕輕笑道:“我對五行靈獸不感興趣,我見它們做什麽。”


    納蘭圖霸質疑的看了幾眼謝宮寶,然後轉身投去綠光旋渦。


    謝宮寶長舒口氣,緊隨在後穿過旋渦,從蟾宮回到慈雲庵。


    慈雲庵裏的百來個女菩薩都聚在了殿前天井裏,看見納蘭圖霸和謝宮寶現身出來,一個個像瘋子似的都跑過來搶奪招搖寶幡。納蘭圖霸大怒,喊了聲“找死”,催氣將女菩薩們一一震開,隨後駕雲飛上天去。謝宮寶見狀,駕羽追蹤上天。


    納蘭圖霸飛得太快,謝宮寶追不上,隻得喊:


    “納蘭教主,我的事還沒完呢,你等等!”


    納蘭圖霸聽喊,降落山頭,等謝宮寶追上,問他:“你追我做什麽?”


    謝宮寶於山頭之上站穩腳跟,收起羽衣,說道:“教主怎麽忘了,丫頭這失心瘋的症狀還沒解呢,我得問問這蛤蟆對丫頭做過什麽。”


    納蘭圖霸舉起手上的招搖寶幡,轉身背對謝宮寶,冷冷說道:“你問吧。”


    謝宮寶上前兩步,問包裹在招搖寶幡裏麵的金蟾:“蛤蟆兄,我問你,晚上送來治病的那個姑娘,你究竟使了什麽妖法,讓她變得神誌不清?”


    鼓瑟金蟾隻鼻哼一聲,根本不搭茬。


    納蘭圖霸見金蟾仍不老實,凶道:“畜生!你落在我手上還不乖乖的服軟!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但有半個錯字,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那鼓瑟金蟾苦聲道:“好好好,我說我說。臭小子,那姑娘隻是喝了本仙的迷魂水,她隻要不喝慈雲庵的井水,晚上就能恢複神智;哦對了,那姑娘病得很重,隨時都有可能魂飛魄散,她隻有每天喝上一滴本仙的精血才能勉強續命,你想她活,就得救我。”


    謝宮寶道:“你說你坑害了多少姑娘,還向我求救。”


    鼓瑟金蟾苦澀更甚:“本仙哪有坑害姑娘,本仙有心有膽,也沒‘人事兒’,本仙隻是喜歡看看小娘子,隻要小娘子們在身邊伺候著,本仙就很滿足了,本仙就這點嗜好。”


    “行了別說了!你落在我手上,誰也救不了你!”納蘭圖霸把招搖寶幡猛地一捏,捏得鼓瑟金蟾呱呱淒喊。


    聽著淒喊聲,謝宮寶有些不忍,勸道:“它好歹是五行靈獸,你該好好待它。”


    納蘭圖霸轉身,朝謝宮寶霸氣一瞪:“我還要你教我怎麽做嗎,你問完了嗎?”


    謝宮寶點點頭:“問完了。”


    “問完了,就別再追我。”納蘭圖霸收斂目光,駕起翻手雲往西投去。


    ……


    ……


    待納蘭圖霸飛遠,謝宮寶駕羽回到慈雲庵,先將慈雲庵的古井封死,然後強行帶走方思弱。他到集市買了些禮品先投往陳二狗家,落了落腳,說了會兒感激的話,陳二狗兄弟四人留他吃飯喝酒,一席酒飯吃完,他才啟程往南飛去。


    其時,天色已昏。


    這北國的暮色,像火光一般旖旎。


    夕陽西沉,天邊的晚霞倒映在冰麵上,輻射出五色光芒,如夢如幻,煞是好看。


    也不知道方思弱什麽時候清醒的,看到這北國奇特的風光,不禁發歎:“好美。”


    謝宮寶見她清醒過來,自是大喜,笑道:“丫頭,你總算恢複神智了。”


    方思弱手指下界一麵冰山,說道:“我想下去坐坐,看看這兒的景色。”


    謝宮寶應聲說好,扇翅疾下,降落在冰山。


    而後兩人肩挨肩坐在冰山高處,極目遠望。


    這冰山約有七八百米高,下麵是一馬平川,有大片雪地,有幾條冰河,晚霞的餘暉把這片雪地和冰河照得猶如火燒,輝輝燦燦的光把她們倆都包圍了,真像是到了夢境裏似的。——看了一會兒,方思弱蹙蹙眉頭,說道:“我記得我在二狗哥家裏,你怎麽找到我的?”


    謝宮寶道:“心裏惦著你,自然就能找到。”


    方思弱苦歎:“哎——,你不該找我的。”


    謝宮寶笑道:“我不找你,以後你又會掐我,說我沒良心。”


    方思弱望著遠方霞光,癡了片刻,哀哀說道:“以後?沒有以後了,別看老爹哄我說沒事沒事,其實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天天癱在床上,痛苦死了,我要不是為了見你一麵,我早一死了之了。上回你來看我,我心願已了,當時我就想了,我若死了,你肯定會很難過,所以我就離家出走到這北邊來慢慢等死,好讓你以為我還活著,沒想到還是讓你追了過來。你說你這是何苦。”


    謝宮寶道:“哦,你離家出走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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