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奇覺著納悶,師弟來了,何以不現身?


    他仔細辨聽,大山裏回音激蕩,委實聽不出是從哪裏傳來。但看馬源雙目一凝,似乎辨析了方位,不過馬源沒有輕舉妄動,隻說道:“好啊,既然你有事,那你先走就是了。”


    謝宮寶道:“正要走呢,鄒師兄,此間事了,你也回吧。”


    鄒奇應聲說好,駕起霓裳羽衣騰上半空,準備離開。


    與此同時,馬源跟白龍使說道:“看樣子沒搞頭了,我們也走吧。”說著,跟白龍使一道奔赴下山,但他奔至山腰,突然閃到一塊岩石後麵,砰聲拍出一掌,頓時有一人影被打飛出去。馬源大笑:“謝宮寶,你大意了!中了老夫這一掌,看你還怎麽運功施法!”


    這一幕,鄒奇在半空之中瞧得清清楚楚。


    他急忙俯衝下來,將打飛的謝宮寶接住。


    可是接住一看,明明是紅綿,哪是謝宮寶了。


    原來,適才的謝宮寶正是紅綿,她善會口技,平時蛙鳥蟲蟬張嘴就來,學人說話也是小菜一碟,她知道鄒奇雙拳難敵四手,故才抖起機靈學謝宮寶說話,企圖解除鄒奇之危。哪料事與願違,馬源奸詐狡猾施以偷襲,她反遭禍害。


    這時,馬源定睛細看,瞧清是紅綿在故弄玄虛。


    他心知被耍,勃然大怒:“臭丫頭,敢耍我!”


    怒罵以畢,縱跳起來,又朝紅綿拍去一掌。


    眼見掌到,鄒奇攙住奄奄一息的紅綿以背相擋,但聽砰聲,馬源打中鄒奇的背心,鄒奇噗的一聲噴出一嘴血霧,在這生死瞬息之間,他也極為機智,借著馬源掌力一下子躍飛出去數裏之地。——實際上,馬源這一掌拍打過來,鄒奇是可以躲得開的,他之所以拿背心承接此掌,正是想借用馬源的掌力逃脫。


    鄒奇料準馬源和白龍使必以為他會趁勢繼續飛逃。


    所以,逃出數裏,他急忙著地,往亂石堆裏一藏。


    果不其然,待他剛剛藏好,馬源便從上空劃過,白龍使也飛步從旁邊林子穿了過去。鄒奇等他們去遠,忍著傷痛背起紅綿往回跑,趕到千香店北郊外的義莊暫避風頭。


    義莊裏隻有一個看守棺材的道士。


    鄒奇一進門,就封了道士的神識。


    然後,不敢耽擱,催運真氣救治紅綿。


    可惜紅綿經脈盡斷,五髒六腑均被震傷,絕非真氣可以救治的,哪怕是藥石也難以起死回生了。鄒奇卯足了勁也隻能護住紅綿的心脈,令她不至於斷氣,而他自己背心中掌,勉強催氣救人,導致血脈上湧,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紅綿意識倒還清醒,見他吐血,奮力搖頭,說道:“我這傷怕……怕是活……活不了了,別勞神救……救我了。”


    鄒奇抹幹嘴邊血跡,說道:“別胡思亂想,我會想法子治好你的。”


    紅綿悲笑道:“我真……真是沒用,想幫你卻……卻幫了倒忙,我好……我好難受,我知道我……我快死了,你別盡說……盡說好話安慰……安慰我,你還是顧好……顧好你自己吧,別……別管我了。”


    鄒奇道:“你是幫我受的傷,我怎麽能棄你於不顧,你放心好了,這世上有人能夠治好你的傷,你先躺一會兒,待我打坐療治一下內傷,便帶你去龍涎寺求枯佛施救。”


    紅綿嗯了一聲,把眼閉上,虛弱的昏睡過去。


    等她醒來之時,發現鄒奇背著她飛上了雲層。


    ……


    ……


    鄒奇知道,龍涎寺的《如意寶印手》對肉體傷害有極愈之妙,像紅綿這麽慘重的傷勢除了龍涎寺,他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夠起死回生?此去龍涎寺有近萬裏之遙,他白天背著紅綿趕路,晚上總要尋個人家借宿,熬些粥飯給紅綿吃。


    每當紅綿氣衰之時,他都耗費真氣護住紅綿的心脈。


    這一份一份的舉動,讓命垂一線的紅綿好不感動。


    其實,鄒奇此番北上是奉了師命去規勸謝宮寶的。


    哪料路上悄見馬源等人,以致發生這般曲折。


    上回從月牙城回山之後,他沒敢隱瞞,把子午鼠的消息向秋道仁稟告了,秋道仁恐魔教勢強,可又不知如何規勸謝宮寶,於是便派他北上,企圖勸阻謝宮寶莫將子午鼠送予魔教。——但是北上途中發生這些曲折,委實非他所能控製,紅綿受傷極重,他要救人,便隻能違背師命了。


    何況他知道,謝宮寶行事均憑心而定,有時很難界定正邪。


    總而言之,他認為謝宮寶做的事自有其道理,無需去勸。


    說到底,他和謝宮寶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憑心而活。


    隻不過,謝宮寶沒有正邪之別,做事略顯乖張,不愛講規矩,而結果往往極賦正氣;相反的,鄒奇心中守正,規規矩矩的,所作所為隻要與正氣相關,哪怕違背師命受責受罰,他也會做,前幾次受罰莫不如是。


    如此晝飛夜伏,用了五天時間才到龍涎寺。


    鄒奇拜見方丈空寂,說明來意和紅綿傷勢。


    空寂二話不說,將紅綿置於禪房,親自施法救治。


    《如意寶印手》果是非凡,不到半個時辰,紅綿的傷勢便告愈合。隻是《如意寶印手》能夠治療一切肉體傷疼,卻不能幫人恢複氣血,所以紅綿傷雖然好了,但仍需靜養才能恢複精神。


    待施完法,空寂開門出來跟鄒奇說了紅綿的情況。


    鄒奇一再拜謝,空寂笑道:“仙侄莫要客氣,出家人救死扶傷是應該的,哦對了,這位女施主身子仍很虛弱,怕是要休息兩三天才能下床走路,這幾天仙侄就好好照看好她吧。”


    鄒奇道:“晚輩還有要事要辦,這姑娘……。”


    空寂乃佛眼觀世,善察人意,沒等他說完,便知其意了,他罷了罷手,笑道:“仙侄既有要事,可先走一步,過幾天等這姑娘養好了身子,老衲自會差人送她回中州去。”


    鄒奇拱拱手,笑道:“這樣最好不過了。”


    ……


    ……


    七星鎮。


    入夜時分,龐七從客棧出來,投去七星壇。


    她們倆來到七星鎮有八天了,頭兩天怕馬源在附近,蝸在客棧沒敢輕出,到第三天的時候,龐七為了商君的安全,叫她留守客棧,自己一個人趕到七星壇,自作聰明的謊稱是烝鮮族人要見謝宮寶,被七星壇的教眾認出他的裝束,給予亂棍打出。


    之後,龐七玩性大發,懶得去找謝宮寶了。


    吃喝玩樂了四天,忽覺乏味,就想南下了。


    本來他北上尋找謝宮寶也是圖個好玩,現在七星壇進不去,找不著謝宮寶,加上這裏也沒什麽好玩的,自然也就沒了留意。可他要走,商君卻不肯跟他走,說既然來都來了,總要跟謝宮寶見一麵的,她要龐七再去七星壇。


    龐七沒法,隻得再去一次了。


    但剛出鎮子,瞧見一幫狩獵的聚在山下說話。


    他打此路過,聽到有人提到“琴公子”三字。


    他不由得頓了頓步,走到這幫人身後,插嘴問:“什麽琴公子?你們說誰呢?”


    大家夥扭頭過來看他,有人說道:“想要獵物,跟著便是,問這麽多做什麽。”


    這幫打獵的像是到了約定時間,背弓的背弓,拿刀的拿刀爬去界山。龐七心裏好奇的跟貓爪似的難受,他想看看琴公子是誰?加上這麽多人一起上山打獵,那定是好玩的不得了,於是跟著這幫人後麵上了山,趕上這趟熱鬧。


    這季節快入冬了,再過幾天怕就要大雪封山了。


    北邊的人在入冬之前,結隊打獵,儲存過冬的食物,這是千百年來的習俗。不過,結隊打獵,通常也隻結個三五人的小隊,打到獵物也容易分配,像這上百人的狩獵隊伍就罕見了,且還連隻獵狗都沒帶。


    龐七跟著狩獵的翻過一座山,忽聽琴聲簫聲。


    他雖不懂音律,不過聽在耳邊卻是美妙之極。


    這百多個打獵的聽到琴簫之聲,便緩了腳步。


    一眾走出林子,抬頭盈望,瞧見月下是一麵陡峭的崖壁,從崖壁之上飛瀉下來一簾瀑布,而在瀑布之上則是兩個烙著月影的身形,似真似幻宛如神仙。那琴聲和簫聲便是由此二人演奏。


    這些打獵的走到這兒,便不再往前走了。


    有些人拉開十幾張巨網,爬上樹去。


    有些人拉開弓箭,則躲在石後。


    有些人嘴含大刀,也攀爬上樹。


    龐七大奇,問:“你們這是幹什麽喲?”


    有人輕喝:“別出聲,趕緊爬上樹來。”


    龐七撈撈頭,硬是猜不透他們要做什麽,把身一縱跳上樹梢。這上樹的功夫隻把一幫打獵的嚇了一跳,有些人以為看錯了,隻顧揉眼睛,險些從樹上摔下來。


    有人悄聲議論:“這小子是誰啊,你認識不?”


    有人回:“不認識,我以為你們幾個認識呢。”


    有人手指龐七:“看見沒!他站在枝葉上的。”


    有人悚然著道:“娘的,不會是見鬼了吧。”


    大家夥正悚懼之時,有人輕斥:“別吵了,來了來了!大家夥備好弓箭,把網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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