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靈兒嬌嗔道:“就屬你是個濫好人。以後若是她們再欺負你,我可不管你了。”


    淩子揚無奈,向欣怡、欣雅道:“你們玩去吧。”


    她們走後,碧靈兒憂心忡忡道:“姥姥她要見你!”


    淩子揚暗想:“該來的始終要來。”於是拉著碧靈兒的手,淩空而去。


    來到巨樹跟前,二人從樹幹暢通進入,卻見裏麵有一甬道,一直通向地底。碧靈兒走在前,拉著他不疾不徐的下去。隻是二十級階梯,空曠華麗的大殿便赫然映入眼簾。


    地毯翠色欲滴,細看之下,那上麵竟然生長著青色的小草,毛茸茸的,踩上去分外舒服。四周爬滿了不知名的藤蘿植物,零星點綴著些五顏六色的小花,遍布整個四壁。抬頭看去,正中鑲著一顆磨盤大的夜明珠,極為耀眼,周圍四方各有一顆略小的夜明珠,五顆明珠交相輝映,將整個大殿鍍上了金碧輝煌的色彩。


    淩子揚大步邁入殿中,一眼便看見正前方的木椅前站著一位杵杖的老嫗,碧發雞皮,結蘿纏身,滿臉的皺紋訴說著歲月的滄桑,白眉灰眼卻放射出駭人的精光。


    她左右各佇立著一名女子,右首的蝶裳他已認識,左邊的那位少女同樣是山鬼的裝束,但是衣裙上全是或粉或黃的鮮花,連頭飾都是數朵雛菊點綴,所以看上去尤為驚豔,亭亭玉立,美豔孤芳,麵無表情,不見喜怒,麗絕人世,一雙眸子如同一汪清泉,給人一種至清至純的感覺。


    碧靈兒始一進殿,神情便變得尤為凝重,心神慌亂之下,便蹙眉望向身邊的男子。


    淩子揚見殿中三人神情嚴肅,心知若不堅持己見,力護靈兒,怕今生再也不能與她相知相守了。於是定了定心神,雙手作揖,向那老嫗恭敬道:“姥姥在上,小婿有禮了。”


    那老嫗重重地哼了一聲,將手杖在地上狠狠一杵道:“你與靈兒雖然已經拜堂成親,但是既無媒妁之言,也無長輩證婚,這伉儷之名,恐怕作不得數,這一聲’姥姥’,老身受不起。”


    這種境遇,是他早已料想到的,隻是現在到了這一步,心頭仍是一滯。“姥姥,雖然你不認同我與靈兒,但是我與靈兒真心相愛,天地可鑒,如若無她,我活著已沒什麽意思,希望您看在我們同甘共苦的份上,成全我們。”


    淩子揚這話出自肺腑,夏輕雲心中另有所屬,自己也被人間正道通緝,這個世間已與他無多大瓜葛,唯一牽掛的便是近日相識的碧靈兒,雖然他們是假借夫妻之名,但是其中情愫,怕是早已暗生。


    “如若我偏不讓你們在一起呢?”老嫗麵如寒霜,厲聲喝道。


    淩子揚向前踏出一步,亦是毫不退讓,哈哈笑道:“原想青蘿靈穀遠離塵世,諸位山鬼必定也如同傳說一般敢愛敢恨,卓識非凡,遇惡決不妥協,萬萬沒想到,現如今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辨是非,犧牲他人……”


    “住口——”那名身著花衣的女子話音剛落,足下生長出一簇花藤將他裹了個嚴嚴實實。


    淩子揚隻是冷笑,老嫗歎了口氣道:“飛花,你退下,你讓他說。”


    “青蘿靈穀本是靈兒的家,可是這個家卻要將她推進虎口,既然你們如此對她,我便要帶她離去。”淩子揚憤然說道。


    老嫗嗤之以鼻道:“離開,你們又能去哪兒?”


    淩子揚道:“天大地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就算在人間為奴為仆,也好過這假仁假義之地。”


    老嫗怒極反笑道:“好個假仁假義,臭小子,你以為青蘿靈穀就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飛花,將他的頭顱給我割下來。”


    飛花應聲而上,屈指成爪,直取他的咽喉。但見淩子揚早已暗中提了一口氣,掙開藤蔓,施展飛雲渡,快速移到飛花後方,一拳揮出。


    瞬息間花飛滿天,那一拳卻沒有擊在實處,原來對方來不及閃躲,便匯聚了一團落紅擋在其間,阻擋了力道。


    “好小子,功夫不弱。”那老嫗發出一聲讚歎,其中並無怨懟之意。


    這時蝶裳道:“淩子揚,飛花是青蘿靈穀中除了姥姥外的第一高手,你是贏不了的,還不如當即與靈兒話別,出得穀去,以後再也不要來了。”


    淩子揚道:“要我跟靈兒分開,除非我死。”


    飛花一聽此言,出招更急,每一式必定席卷一片落紅,不斷附著跟進,割裂衣衫皮肉。


    淩子揚深知飛花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她久攻不殺,正是留有餘地,此時手中無劍,萬淩劍訣施展不出,隻得以飛雲渡與她周旋。


    “飛花,不必跟他徒費氣力,殺了了事。”隻聽得老嫗說道。


    飛花暗道低聲道:“對不住了,黃泉之下,一路走好。”


    淩子揚見對方迅捷出手,身手竟然比剛才快了數倍,一掌擊在自己的小腹上,痛呼了一聲,遠遠地跌了出去。


    他趴著身子抬頭看去,前方一隻由花瓣匯聚的巨大人頭,張著幽深的大口,發出慘絕人寰的嘶聲叫喊,向著自己迎頭吞噬。


    淩子揚心頭不由得一懼,緊緊閉上了雙眼,在一刹那隻有一個念頭:“永別了,靈兒。”


    心識騰空了很久,仿佛自己從這世上消失了一般,當他回過意識,心道已經到了黃泉麽?於是睜開了雙眼。


    滿天的落紅兀自徐徐飄下,可是殿中諸位已經換了一副顏色,盡皆微笑著望著他。淩子揚傻了眼,不知此時到底是在陽世還是幽冥。


    隻見老嫗一連笑了三聲道:“不錯不錯,賢婿沒有讓老身失望。”


    淩子揚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道:“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老嫗笑著搖了搖頭,在場眾人也都掩嘴輕笑。飛花見他還未回過神來,便道:“恭喜你,淩子揚,你已經通過了我們的考驗。”


    “啊……”淩子揚這才恍然,原來這一切竟是姥姥精心布的局,考驗我是否對靈兒真心來著。


    碧靈兒來到他跟前幽幽道:“對不起,淩哥哥,我……”


    老嫗道:“這你可不能怪靈兒,是我千叮萬囑要求靈兒不準向你泄露此事,若非如此,怎能放心將靈兒的一生托付給你呢?”


    淩子揚驚喜萬狀道:“姥姥,那麽你是同意我跟靈兒在一起了?”


    老嫗道:“先前靈兒向我匯報此事時,心中尚且不放心,現在見你對靈兒一往情深,癡心一片,我又有什麽理由拆散你呢?盡管青蘿靈穀數千年來雖有與異族相戀者,但卻從未有過與異族男子通婚的情況,但是萬物平等,凡事都有第一次,我輩乃萬物之靈,斷不可如此迂腐。”


    淩子揚道:“姥姥見識不凡,方才小婿胡亂言語,您萬萬不可放在心上。”


    老嫗道:“既然你已是自家人,說話也就不用那麽生分,你也說了,老身也不是迂腐之人,方才本就有以試探你,情急之下,言語偏激,也情有可原,更何況在那種情況下能說出那樣一番話,真的是很不容易。老身是這青蘿靈穀之主,名’落藜’,承接山鬼一族已有千年,山鬼不同於其他萬物生靈需要延綿後代,我們皆是這穀中自然之氣所化,所生之靈,皆為女子。與生俱來便被大自然賦予了靈氣和法力,現如今整個青蘿靈穀有姐妹二百九十九位,加上你,便添了一個整數。”


    淩子揚歎道:“也隻是有大自然才能孕育出如此美麗的精靈吧。”


    落藜道:“不錯,大自然鬼斧神工,塑造了萬事萬物,包括人類。”


    淩子揚眉頭一緊,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忙道:“姥姥如今成全了我們,那麽妖族來犯怎麽辦?”


    此言一出口,大殿內眾人麵麵相覷。落藜緩緩說道:“此事我心中已有主意,你不用擔心,飛花、蝶裳,你們送子揚下去療傷。”


    淩子揚向前一步道:“姥姥,你為了成全我跟靈兒,已將青蘿靈穀的存亡推向了風口浪尖,心中實在有愧,如若有用得著小婿的地方,定當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落藜道:“不錯,我們青蘿靈穀已經麵臨著亙古以來最大的浩劫,但這並不是妖族單方麵的。放心吧,雖然情勢危急,但是這次靈兒前往人間已經找到了解救之法,不日便能讓青蘿靈穀轉危為安,當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治好你的傷,不然你重傷之軀,怎麽力保我青蘿靈穀。”


    淩子揚心知確實如此,心頭一鬆,卻突然眼前一黑,倒地不醒。這是他數月以來第一次感到無比放鬆,緊繃的弦終於鬆懈。一個月前日夜兼程為夏輕雲采藥,剛回來時卻又被秦應寒算計,讓他師父空月打成重傷,輾轉一日來到青蘿靈穀。幫助碧靈兒抵抗家族壓力,已是他所保存的最後一點體力,此時消耗殆盡,終於支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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