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婦叫孫莉莉,來得急,路上宮口已經開到差不多三指,一來就被送進產房。


    丈夫是高校教授,看起來是個靦腆內斂的人,可惜遇上這樣的事也著急得很。


    好在產婦一直有定時產檢,各項資料非常齊全,血型、傷病史、過敏史這些朱醫生都心裏有數,人一到朱醫生馬上親自替這位老同學安排無痛分娩。


    在歐美各國無痛分娩的普及率非常高,接近百分之九十的女性生完孩子辦個手續就能活動自如地回家。


    相比之下,國內的無痛分娩普及率比較低,老一輩的大多迷信順產對孩子比較好,無論什麽情況都希望能“順產”。


    事實上隨著醫學發展,麻醉技術日臻成熟,對人體的傷害已經降到最低,隻要產婦身體情況適宜,完全可以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根據醫生建議選擇痛苦更小的分娩方式。


    每個人對痛苦的承受力不一樣,身體、心理情況也不一樣,要是在產婦極其痛苦或者恐懼的情況下非要追求順產,無異於在現代醫學條件下要求人不打麻醉咬咬牙忍著從身上割幾十分鍾肉。


    男人都做不到,更何況是體質偏弱的女人。


    陸則依然緊跟在朱醫生身邊打下手,孫莉莉自己也曾是省院的婦產科醫生,隻是前幾年出了點事才退到社區去了。


    對於陸則這個男實習醫生,孫莉莉接受良好。


    省院的無痛分娩屬於半身麻醉,產婦意識是清醒的,打完麻醉後孫莉莉還是能感覺到宮縮,隻是之前那種馬上要生出來的感覺好像緩和了些。


    孫莉莉還有心思和陸則開玩笑:“小師弟在產科實習過,以後是不是會更疼老婆?”


    陸則點頭:“會。”


    女孩子太辛苦了,那麽小的身體要孕育出另一個生命,有些不靠譜的父母和丈夫還會因為分娩方式的選擇爭執起來,施加給產婦更大的壓力和痛苦。


    總而言之,太難了。


    孫莉莉的生產很順利,麻醉生效之後不到一小時孩子就生了出來。


    是個男孩子。


    因為孫莉莉在妊娠期有意識地控製過飲食,孩子體重在六斤出頭,不大不小,健康平安。


    孫莉莉丈夫一直在產房外等著,得知母子平安時非常高興,對朱醫生幾人再三感謝,抓著妻子的手陪她一起轉去病房。


    孫莉莉的父母和嶽父嶽母都來了,兩個大男人不好意思多問,還是孫莉莉母親過來詢問有!有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


    “你也知道,莉莉這孩子不容易。”孫莉莉母親得知生產過程非常順利,隻要正常養護身體就行,這才和朱醫生感慨起來。


    在母親的心裏麵,自己的孩子永遠還小,需要自己操心。


    孫莉莉母親也一樣。她歎息著說:“那兩年要不是遇上小韓,我都怕她想不開。”


    朱醫生寬慰說:“都過去了,現在不是挺好嗎?”


    “是啊,現在挺好。”孫莉莉母親眉目舒展,臉上也有了笑意,“小韓人特別好,他們也有孩子了。”


    知道產科醫生忙,孫莉莉母親也沒拉著朱醫生聊太久,很快去病房那邊看女兒。


    陸則是在晚飯時得知孫莉莉的故事。


    孫莉莉是二婚才懷的孩子。


    孫莉莉第一個丈夫有弱精症,精子活性非常低,很難有孩子。


    孫莉莉結婚時就知道了,也沒在意,夫妻倆決定丁克,日子也算和美。


    孫莉莉三十歲時已經在省院站穩腳跟,和朱醫生並稱省院婦產雙姝,在年輕醫生中算是非常厲害的一撥人了。


    可前夫的父母不甘心,非要他們想辦法弄個孩子。孫莉莉忙得不了,哪有時間折騰這個,問題出在前夫身上,要配合治療也是前夫去治。


    夫妻關係因為孩子的事籠上一層陰霾,前幾年孫莉莉又遇到一件要命的事。


    職業暴露。


    那時急診送來個產婦,沒有產檢記錄,但馬上要生了。


    秉承著醫院有治病救人義務的想法,省院接收了這個產婦,緊張地幫助產婦生下了孩子。


    結果在接生完之後,參與這次接生的醫護人員才知道這個產婦是hiv攜帶者,對方一家人等到宮口開到一定程度才緊急送到醫院生產就是怕被拒收故意隱瞞情況。


    事實上不僅存在故意隱瞞的情況,還有一種可能性是由於艾滋病潛伏期很長,到醫院來的產婦或患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攜帶者。


    這種自己隱瞞或者不知情的可能性,極有可能害了自己孩子也害了醫護人員。


    要是在孕期發現自己是攜帶者後及時在醫生指導下服用阻斷藥物,可以將母嬰傳播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也可以讓醫生在接生時做好充分的防護措施,最大限度地減少醫護人員因為職業暴露染病的風險。


    一般而言醫生進產房和手術室都做了嚴格的保護措施,保護自己也保護患者,可進了產房永遠沒有萬無一失的!的防護方法,因為產房裏接觸到患者□□的機會實在太多了。


    當時孫莉莉在幫患者進行剖腹產時就曾不小心接觸到患者的血液。


    她第一時間往上打職業暴露報告,進行預防性用藥。


    藥是用了,心理壓力卻還是很大。


    也就是至少要等到第三個月乃至接下來一整年持續進行觀察,才能確定阻斷藥物生效、自己沒被感染。


    雖然省院沒有出現過及時服用阻斷藥物後還是發生感染的情況,孫莉莉還是承受了挺大的心理壓力。


    這個時期本應在她身邊支持她、安慰她的丈夫,卻因為她回家吐露了職業暴露的事要和她分房睡。


    也是這時候,平時十分忙碌的孫莉莉才發現前夫已經出軌半年,出軌對象是他一個工作很清閑、喜歡小鳥依人的女同事。


    前夫振振有詞:“她不僅溫柔孝順,還願意和我一起做試管嬰兒,你卻總是隻顧著自己的工作,一天到晚想著評職稱,不是我有心出軌,而是你太自私了。”


    總之,前夫出軌的事實暴露出來後,他們夫妻倆徹底撕破了臉。


    夫妻倆鬧離婚期間,公公婆婆的嘴臉極其難看,先罵她生不出孩子,又公開說她指不定已經得了艾滋病。


    所有親朋好友都在看孫莉莉笑話,偶爾親友聚餐時還有人小心翼翼地遠離她。


    剛發現那個hiv攜帶者隱瞞病情時孫莉莉沒有哭,和丈夫撕破臉鬧離婚時孫莉莉也沒有哭,可那些來自親近信任的親人朋友的傷害和不理解卻讓孫莉莉崩潰了。


    她好強了三十年,一直努力當同齡人裏最優秀的存在,結果在別人眼裏還不如當一朵能生兒育女的菟絲花。


    孫莉莉家事纏身,精神狀況又不好,父母非常擔心,陪著她把婚離了,又勸她從省院辭職出去散散心。


    在父母的悉心陪伴下,孫莉莉拿到了陰性的複查報告,也慢慢走出了婚姻破裂的陰霾。


    孫莉莉沒有再回到省院,而是考去離家比較近的社區醫院工作。


    相比省院,那邊壓力小,工作相對輕鬆,比較適合她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


    她不再追!追求拔尖,卻也不可能放棄工作。


    也是在社區醫院,孫莉莉認識了現在的丈夫。


    本來孫莉莉沒打算再一次走進婚姻殿堂,可既然幸運地遇到了適合的人,她也不會因為第一次婚姻的失敗而止步不前。


    事實證明孫莉莉的選擇是正確的。


    丈夫是文學係教授,書卷氣很濃,為人也比較理想主義。因為沒有遇到心動的人,哪怕他工作和出身都不錯,長相也非常出色,卻到三十多歲還沒結婚。


    一開始還有親戚在背後議論說她丈夫三十好幾還不結婚,怕不是有什麽問題,結果結婚沒多久,她就懷上了這個孩子。


    三十五歲懷孕不算年輕了,孫莉莉為了生產順利,剛得知懷孕就往省院跑,拉著老朋友的手表示:“我和這孩子就拜托你了。”


    比起第一場婚姻帶給她的痛苦,第二場婚姻讓孫莉莉開朗了不少,她看起來滿足又幸福。


    朱醫生和陸則說這些自然不是單純八卦,而是提醒陸則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對病人、對自己負責。


    醫生護士時刻都要麵對職業暴露的危險,所以哪怕是第一萬次操作,也要和第一次一樣小心。


    對前輩的諄諄教誨,陸則自然認真受教。


    國慶的尾巴就是周末,陸則早早到了醫院,準備按照柳主任的安排開展這周的孕期保健講座。


    他依然穿著醫院配備的白大褂,隻是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那張平時查房時藏在口罩背後的俊秀臉龐。


    在省院產檢的孕婦們基本都會按照醫院的安排來聽課,了解一些必孕期和生產前後應該掌握的基礎知識。


    思思和小妮是一對好閨蜜,兩個人一起結婚不說,還一起懷孕,連懷上的時間都差不多,目前都懷孕五個月了。


    她們平時都一起來產檢,這次還約好一起來省院聽課。


    為了這個孩子,她們可是連上大學時沒用過的筆記本都帶來了,決心要好好聽課、好好抄筆記,簡直用心良苦!


    兩個人穿著寬鬆的孕期閨蜜裝拉著小手進入“教室”,往台上一看,都傻眼了。???!!!


    等等,她們沒走錯吧?


    現在的婦產科醫生這麽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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