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瞧見楊純的神色,猜到了男子內心的想法,抓著他的雙手,擔憂道:“不要去翻越雪山,那裏太危險了。”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日遇到雪崩的場景,如同末日一般。


    “嗯,我不會去的。”


    雖然楊純嘴上答應,但他還是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小臉。


    惜惜知道他沒有聽進楊純的話語,懇求道:“答應我,你千萬不要去。”


    女子聲音漸漸微弱,無奈的看了眼楊純,最後又沉沉睡去。


    楊純望著天花板雙眼無神,良久之後發出一道歎息聲,他起身整理了蓋在惜惜身上的棉被,溫柔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第二天,楊純整裝待發,獨自一人來到這座雪山,尋找著那所謂充滿希望的道路。


    天空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北風呼嘯。


    楊純不由蜷縮著身體,在這白雪世界徹底迷失了,分不清東西南北。


    他的心中充滿了絕望,一度想要接受死亡的到來,但想到還有一位妻子在家等著自己,他的心中再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餓了就吃樹根,渴了就喝雪,在雪山上足足呆了一個月,楊純才找到回家的道路,等他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重重的倒了下去。


    此時得他全身不著存縷,消瘦的身軀,全身到處都是凍傷,早已沒有了年輕的人朝氣。


    身上的衣物都被他吃掉了,連鞋子都沒有放過。


    一日過後,楊純疲憊睜開眼睛,先是瞟了眼床上的女子,露出安心的笑容,艱難的爬起身來。


    這一次惜惜沉睡的時間格外長久,竟然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期間楊純多次前往雪山,遭遇了諸多磨難,但也最終無功而返。


    見惜惜已經醒來,楊純沒有等女子開口問起,便笑著說道:“隻用了半個月而已,不用擔心。”


    惜惜望著楊純消瘦的身軀,緊緊地抱著他,留下了眼淚。


    半年後,惜惜再次陷入沉睡,但這次沉睡實在是太久了,久到超乎他們的想象。


    惜惜沉睡的第一年,楊純始終奮鬥在雪山上,但是無功而返。


    第二年,惜惜沒有蘇醒。


    楊純終於尋找到了前往外麵世界的道路,那晚他喝了一夜的酒,望著女子說了一夜的情話,第二天,他踏上了旅途。


    沉睡中的女子,流下了兩行清淚。


    第五年,惜惜沒有蘇醒。


    楊純在凡俗中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尋找到了那所謂的第一神醫,但那神醫覺得路途遙遠,充滿危險,沒有理會楊純。


    楊純跪在神醫的門前,懇求著神醫,這一跪就是數月。


    後來神醫被楊純所感動,答應了他。


    第七年,小村莊迎來了楊純的回歸,楊純將神醫請進房屋。


    神醫查探惜惜的病情之後,緩緩一歎,稱這是絕症,非人力所能解決,無能無力。


    楊純再三央求,但神醫也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楊純整個人傻傻的站在那裏,如同晴天霹靂,五雷轟頂,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幾十歲,烏黑的頭發已被雪白取代。


    楊純將神醫送回凡俗,便失魂落魄的回到小山村。


    第九年,也是惜惜來到山村的第二十年,她,終於醒了。


    她蘇醒第一眼發現楊純滿頭白發,眼裏包含滄桑和無助,身上充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這絕不是一個壯年男子應該有的。


    她知道楊純為了自己,受了太多的磨難。


    這一次她沒有詢問自己睡了多久,但是男子卻依然溫和的說道:“沒事,隻是過了半個月。”


    惜惜終於忍不住趴在男子的身上,失聲痛哭,淚水打濕了兩人的衣物。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惜惜卻並沒有陷入沉睡,樣貌雖然還是二十年前的模樣,但是身體卻越發虛弱,從最開始不能提起重物,接著拿不起菜刀,到最後連走路都變得困難。


    五年後,也是惜惜來到村莊第二十五年。


    這一夜,大雪紛飛,溫度格外的寒冷,萬物聚寂。


    惜惜靜靜的躺在床上,想伸手再次撫摸男子的臉蛋,但是雙手卻不聽使喚,怎麽也抬不起來。


    他們兩人已是多年的夫妻,彼此之間早已心有靈犀,楊純猜到了惜惜的心思,拉著她的,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遇見你,真好。”惜惜甜甜的笑著。


    “我也是。”楊純溫柔的說道。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我會躺在小溪邊,也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成為你的妻子,我已經很滿足了。”惜惜的臉上充滿回憶之色,她想到了初見的場景。


    “我第一次看見你便覺得很是熟悉,好像我們上輩子便在一起,我們不僅這輩子在一起,下輩子也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楊純理了理女子有些雜亂的頭發,溫柔的說道。


    但是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我也有那種感覺,那時候我失去了記憶感到很是的無助,但是看見你總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你知道嗎,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你在就是世界。”惜惜深情的望著楊純。


    兩人相互之間訴說著情話,如同一對剛開始熱戀的情侶。


    天空漸漸破曉,漆黑的夜晚漸漸有了光亮,但惜惜的生命卻快要到達終點。


    黎明之光,顯得有些諷刺。


    “我走後你會想我嗎。”惜惜眼珠轉動,望著旁邊的楊純。


    “別說傻話,我們不是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嗎,誰也不能阻止我們分開。”楊純柔情的說道。


    “你會難過嗎?”惜惜沉默片刻,再一次追問道。


    “如果你走了,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楊純苦笑道,神色顯得有些落寞。


    惜惜的手奇跡般的動了動,她撫摸著楊純雪白的頭發,靜靜的說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別說一件事,無數件事情,我都會答應。”楊純的聲音帶著哽咽。


    “人的一生,充滿了無數的困難和曲折,不順之事,十有八九,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沉浸在悲傷痛苦回憶裏麵,這些困難和回憶都隻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不要折磨自己。你應該朝著未來望去,我允許你偷偷的想我,但是千萬不要自暴自棄,答應我,好嗎。”


    惜惜不舍的望著楊純,這是她最後的囑托。


    “嗯,惜惜,我答應你。”楊純滄桑的臉頰一絲絲晶瑩的滑過,滴在惜惜的身上,他明白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對話了。


    兩人四目相對,充滿了柔情和眷戀。


    惜惜用盡了全身力氣,坐直身子親吻著楊純的嘴唇,想要把這世間最溫暖的感覺留在記憶之中。


    良久之後,惜惜才離開了那溫暖的地方。


    “你要答應我,千萬不要讓回憶比現實還長,遇見你真好。”惜惜怔怔地望著楊純。


    這是女子最後的話語,便再無生息。


    “惜惜,你醒醒,別丟下我一個,我們說好的永永遠遠呢,你這個騙子。”楊純緊緊的抱著惜惜,瘋狂的哭喊著。


    但女子的身軀漸漸冰冷,沒有回應。


    “惜惜!”楊純抱著妻子的屍體,痛哭起來。


    哭聲擴散,散出房屋,回蕩在天際之中,顯得格外的悲涼。


    良久之後,楊純依靠在床邊,動也沒動。


    “唉,找了二十五年都沒有找到王寡婦,不知道和哪個野男人跑了。”


    恰好這個時候,外麵不合時宜的傳來一道歎息聲,緊接著又再次發出欣喜的聲音:“二十五年不見,不知道小兔崽子認不認識我,他麽的,若是不認老子的話,我一定要把他的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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