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輦之上,林頓看著眼前這坨模糊不清的人形光影,嘴唇發顫。


    “你把夏琳....怎麽了?’


    “嗯?”光影似乎在笑,“我隻是把本就不屬於她的東西拿回來了而已。”


    “如果您是在擔心這個小家夥會不會有危險的話.....


    它隨手一拋,女孩的身體便像破布麻袋被風吹起一般,在天邊劃出一道不算優美的弧線。林頓想也不想地上前抱住夏琳,探查氣息。


    小公主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但除了氣息虛弱,身體上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雙手也完完整整,依然細膩白嫩。


    “我知道您對這位殿下愛護地緊,所以我怎麽可能做出傷害我交易夥伴的事情呢?”光影看著男人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輕笑著說,“現在,您明白我的誠意了嗎?


    林頓冷聲道:“將一位孩童從她母親身邊擄走,讓她被未知的危險折磨到痛苦不堪,最後剝奪她的雙手,然後說她沒有受到傷害一一您覺得,這是誠意嗎?’


    “抱歉,過程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麽必須的東西,隻要結局如我所願,便足夠了。”光影淡淡道,“況且,那雙手本來就不屬於她。’


    一那是我賦予她的東西。”


    林頓一怔。


    “您知道那是什麽嗎?”光影似乎在問,但卻沒有想等他回答的意圖,自顧自說,“那是繁花之主的聖骸。’


    光影的話很平靜,但仍然在林頓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瞪大著眼,不可置信。


    神的聖骸?


    認真的?


    神在這個世界到底處於什麽層級,任何人心中都清楚無比。


    但麵前這道光卻說,這是神的骸骨?


    “您盡管相信。”光影說,“繁花之主在早五百年前便已經死亡,而且死的很淒慘。”“被剔下血肉,被分解骨骼,被鎮壓靈魂...被我們的神。”


    我們的..神?


    “差點忘記自我介紹了。”


    光影微顫,似乎是行了個禮。


    “真理會第八星,您可以稱呼我為。’


    “艾法。”林頓淡淡道。


    .居然知道我嗎?”光影一閃,似乎有些驚訝:“看來我對您的了解似乎還不夠深。


    林頓不置可否地笑笑。


    在當初神啟之時,他問帕薩斯能不能保證,而他回答的很遲疑卻又十分肯定的時候,他心中便有了猜測。


    當初他還是玩家的時候便知道真理會在繁花國度擁有兩枚星星,隻不過這位第八星從來都隻有名字,直到劇情結束都沒有露麵過。


    “雖然很好奇您是從哪兒知道我的,但很顯然,目前的情況並不適合談論這個。


    籠罩在艾法身上輝光忽然湧動,下一刻,他們便出現在一間風格古樸的書房中。


    艾法在書桌對麵坐下,敲敲桌麵,兩杯熱騰騰的紅茶悄然浮現於兩人麵前。


    “請坐,先生。’


    林頓揚揚眉,倒也不客氣,抱著夏琳便坐在為他所準備的椅子上,甚至沒有帶上任何的警惕。


    在絕對的實力壓製麵前,警惕性再高,也不可能起作用。


    艾法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那麽,先生,我們可以來談談了嗎?’


    “在那之前,我希望您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林頓淡淡說,“首先,你到底對夏琳做了什麽?


    “完全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呢。”艾法笑吟吟道,“其實也沒做什麽,隻不過是在她出生之前,將這份屬於神靈的遺骸移植到她身上罷了。


    “這份聖骸上有著屬於繁花之主的殘餘神力,所以在她出生的時候,人們才會將她當成‘神選之人’


    “說起來,這小家夥能在今天受到如此多的寵愛,連十歲這種沒什麽特殊含義的年齡都要舉辦那麽盛大的宴會,她是不是應該謝謝我?’


    林頓微微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而是問:“為什麽?”


    “您似乎很喜歡追根究底。”光影輕輕道,“不過既然是您的話,我也願意為您解釋解釋


    “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一您。


    “為了我?”林頓眉頭輕挑,“那我是不是也得說聲謝謝你?再給你唱句溫暖了四季?”“雖然不太明白您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您的眼裏看起來並沒有多少謝意。”艾法端起茶杯輕輕送到被光影籠罩的唇前,淺抿一口又放下,“您無需懷疑我說的每一句話。’


    “這些年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林頓反問道:“為了讓我成神?’


    艾法似乎是點了頭,又搖了搖:“這隻是過程的其中一部分。’


    “結果呢?


    “雖然我不太重視過程,但如果沒有這一段的話,結果也同樣不會誕生。”艾法輕聲說,“所以在完成這段過程之前,我無法給您一個答複。


    “我已經回複了您三個問題了,比您當初給我的答案還多了一個,所以,差不多了吧,先生。


    艾法將那具屬於神靈的聖骸推到林頓麵前。


    “這份定金,您到底是收不收下呢?‘


    “如果我不收呢?’


    艾法沉默了一會兒:“您是個聰明人,先生,您應該知道,在談判桌上,公平公正從來都隻是個笑話。”


    “如果您不收下,我也不會傷害您,但希望您以後不要出現在屬於人類,或是其他任何智慧生物的社會環境中。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其態度很明顯。


    我不傷害你,但不代表我不會傷害其他人。


    “還真是....殘忍的威脅呢。


    “殘忍嗎?”艾法輕笑著搖搖頭,“先生,我為了您,等了太久太久,在這期間,我甚至不知道我所付出的成本能不能換來我所希望的回報。’


    “大部分的商人在覺得產品潛力耗盡之前,都不會輕易撤資,而我付出了這麽多,若是連報酬的麵都無法見到,就算是再愚蠢的商人,也能借此來嘲笑我吧?


    “因此,我隻能堵上一切,就算是您所說的..殘忍。’


    頓了頓,艾法繼續道:“我說這些,並不是希望您能諒解我,或是其他,我隻是想向您表達一位投資者的決心。


    “無路可退的決心。


    “您高估我了。”林頓聳聳肩,“就算是小朋友編故事都知道需要前因後果,您這掐掉事情起因及經過的話語,完全無法讓我這種普通人與您的偉大理想產生共鳴。’


    艾法沒有在意他藏針的話語,而是問:“您的意思是....櫃絕?”


    “不,我答應了。”林頓坐直身體,“但在談判開始前,我希望為我爭取一些東西。’


    “您說的談判桌上沒有公平這句話,我十分認可,但就算是再愚蠢的商人,也不會一口答應初次的起拍價。’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一定會接受某個價碼,但最起碼的掙紮,還是做一下吧?


    艾法鼓了鼓掌:“請說。


    林頓攤開手,將吃灰已久的天平重新展現出來。


    “交易之神卡爾馬斯的東西嗎?”艾法顯然見多識廣,一眼便認出了天平的本質,“您是希望用這個東西與我做交易?


    “既然您擁有這份物件,也應該知道它是‘公平’的象征,可若是公平的交易,我絕對會是吃虧的那一方吧?’


    “您難道覺得,我會答應用這個東西來與您簽訂契約?‘


    “所以說,需要爭取一下。”林頓咧嘴笑著,露出潔白的牙,“用我的命,來爭取一個公平。


    艾法指節輕輕敲著桌子:“先生,我可以認為,您是在威脅我嗎?”


    “請便。’


    “嗬嗬。”艾法冷冷笑著,“您覺得,我不讓您死,您能安心離開這個世界?我若想讓您死,您又能如何跑出我的掌心?


    “您的威脅,毫無意義。”


    “我倒不這麽覺得。”林頓眼眸逐漸變得深邃而悠遠,“咱們來打個賭嗎?’


    “您若是殺不了我,便答應我的‘公平’,如何?’


    他沒有說什麽若是真殺了然後怎麽辦之類的話。


    因為根本沒有然後!


    艾法嗤笑道:“您這個賭約,似乎完全不利於我呢?’


    林頓聳聳肩:“您自己說的,談判桌上沒有公平。’


    “這是建立在上層階級對於下層階級時會發生的事。”艾法的聲音驟然冷冽,“您沒有俯視我的資格。’


    “真的嗎?’


    林頓笑得越來越開心:“您真的這樣認為嗎?


    話語落下,卻沒有如之前一樣立刻得到回複。


    良久之後,艾法才緩緩出聲:“先生,您確實很聰明。


    “倒也不算我聰明。”林頓輕抿一口紅茶,潤潤喉嚨,順便緩緩狂跳的心髒,而後繼續道“在您做出等待我的決定的那一刻,您就注定不會是在談判條約蓋上最終章的那一位。


    “所以,要賭嗎?’


    “您似乎吃定我了?”艾法歎了口氣,“先生,我十分喜歡您的自信,但同時,我也對您這種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姿態感到厭惡。’


    -尤其是在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握的情況下。”


    輝光閃耀,空間扭曲。


    當林頓再次抬眼時,他已經站在了方才的戰場之中。


    遠方,模糊光影佇立於大輦之上,隔著遙遠的距離冷冷出聲。


    “先生,您不會死,但您會為您囂張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林頓臉上依然掛著笑意,“剝皮抽筋?碎骨煉魂?別別別,我可怕疼,咱們換個賭約就是了。談判談判,總歸是要多談才能判定的嘛。誰的交易是一錘定音下來的呢?


    “這樣吧,如果您一秒鍾之內能將我擊殺,接下來的一切談判我都不會再有所反駁,如果不能,咱們便公平交易,您看如何?’


    艾法隻冷笑:“您是覺得以您的實力,能撐過我一招?還是覺得自己留有後備手段,能避免死亡。


    “我隻是在賭。”林頓似笑非笑道,“賭您會不會真的舍得殺死我,殺死,


    .未曾見到的


    報酬。


    艾法不屑道,“我的壽命很長,長到足以再等十個希望降臨,您未免對自己太看重了。”林頓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既然如此,那您慢慢等,我先自裁咯?”


    他撿起一把染血的騎士劍。


    一點一點,


    送入自己的胸口。


    疼,很疼。


    林頓握著騎士劍的手在顫抖,額頭青筋暴跳,冷汗沾濕了整個脊背,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劍尖刺破皮膚,穿過肌肉,沒有一絲停滯地抵達了心髒,戳破了其表層被膜,而後。再難寸進


    “一定要這樣嗎?”站在林頓眼前的艾法聲線微冷,“答應我,您能獲得任何人都難以想象的力量,一切王權都無法匹配的地位,您可以盡情享受您所希望的一切。’


    林頓顫抖著,繼續微笑:“萬一最終結果是要我去死呢?’


    “那我會將結果的誕生拖到您想死為止。’


    “還真是....仁慈啊...


    “但即便這樣,甚至就算不需要以性命為代價,您也不願意答應我,一定要按照您的要求來,對嗎?’


    “是啊。”林頓低頭看著胸口留出的鮮血在地上匯成一團血泊,咧嘴笑著,露出猩紅的獠牙,“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


    騎士劍穿過了他的胸膛,從背後鑽出,帶起大蓬的鮮血。


    “那您去死吧。


    艾法麵無表情的鬆開騎士劍的劍柄。


    林頓的身體也再也沒有了支撐。


    但在徹底倒下之前,他還在笑。


    “談判桌上不存在公平,但存在....敗俱傷。”


    “砰_


    軀體與地麵重重接觸所濺起的灰塵粘上血液,凝成一團一團深褐色的土團,滾落到光影腳邊。


    艾法沒有管它弄髒了自己的靴子,隻愣愣看著已經完全失去生機的男人軀體。


    “真死了啊


    她養著腦袋,看著滾滾翻騰的天空海洋,長長歎了一口氣。


    數百年的奔波,好不容易看見的希望,在這裏,被終結了。


    良久,她蹲下身子,看著男人僵硬的笑臉。


    “真是倔強.


    她喃喃著。


    數百年來,她幾乎走遍了卡爾維大陸的每個角落,所見到的仍然隻有深邃無垠的黑暗。在幾乎絕望的情況下,她聽說了真理會的“預言”之法。


    於是,她加入了、


    事實證明,這位“真主”並沒有辜負她的期許,真正為她漆黑一片的未來帶來一絲足以撕破純黑夜幕的黎明曙光。


    可現在。


    光滅了。


    被她親手吹滅的。


    更可笑的是,她心中平生第一次出現了名為後悔的情緒。


    如果她答應了林頓的交易,雖然自己會吃虧,但那道光卻始終存在,並且會按照她所希冀的方向照亮道路。


    但她沒有,或者說,從誕生之時便銘刻在血脈中的高傲讓她不可能將昂起至死的頭顱輕輕放下。


    “你說的沒錯,確實是兩敗俱傷。”


    他失去了僅有的生命。


    她失去了唯一的希望。


    良久,她重新起身。


    “你說....如果我找個能讓時間倒流,或者是其他什麽的東西把你複活,你會聽我的嗎?


    荒原上的風吹散她的呢喃。


    但她沒有在意。


    因為接下來,風將會成為她後百年來唯一的旅伴。


    她的壽命很長,與孤獨一樣等長。


    可就在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即將離開之時,一句淺短的話語阻止了她的動作。“很遺憾,還是不會。’


    她轉身回眸,望向大輦。


    在那裏,男人踉蹌著趴在扶手上,對她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燦爛得,像是凱旋。


    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搖搖頭,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一抹弧度。


    光輝一閃,她重新出現在大輦上。


    “你贏了。”她說,


    林頓試探著問:“那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用談了,您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


    林頓沉默了一會兒,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


    “在那之前,我希望您能將您的偽裝卸下。’


    她一怔。


    “其實我老早就想說了。”


    他微笑


    “艾法這個代號太難聽了,根本比不上您本名的一分一毫。’


    “您覺得呢?’


    “薇兒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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