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丹萱有些生氣,像是一種挑釁般的說道:“剛剛有人向我告白。”


    蘇揚怔了一下,笑道:“那這個向你告白的男人膽子真不小。”


    這明顯不是紀丹萱想要聽到的回答,她心裏更加生氣,冷冷的說道:“你什麽意思,難道我會沒人要麽?連有人向我告白都不敢?”


    蘇揚錯愕的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隻是下意識的想開個玩笑,沒想到紀丹萱的反應卻有些激烈。


    蘇揚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喜歡他?”


    紀丹萱冷冷的看著蘇揚,以一種十分平常的語氣說道:“喜歡誰是我的自由,管你什麽事。”


    不知道為什麽,蘇揚似乎感受到了怨氣。


    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苦笑道:“我當然管不了你的感情問題,但我還是想知道,那個向你告白的男人是誰?”


    紀丹萱似乎的確在等待這個問題,淡淡的說道:“這個人你也認識,是渡生門的林西。”


    蘇揚想了很久才想出來這個人是誰,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原來你喜歡小白臉?”


    紀丹萱深吸一口氣,幾乎脫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小白臉?”


    蘇揚猶豫了一下,摸著自己的下巴,說道:“如果這是誇獎的詞,那我應該可以欣然接受,如果不是,那我肯定也不是小白臉。”


    紀丹萱似乎有些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麽,是不滿意蘇揚的回答,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


    看著不說話的紀丹萱,蘇揚搓著手一副糾結的樣子,說道:“雖然那個林西向你告白,但你並不了解他,我覺得感情的事情還是要慎重一些,哪能別人向你告白,你就必須得答應呢。”


    紀丹萱斜了他一眼,悶悶的說道:“我沒有答應。”


    或許她心裏想的並不是這一句話,她想要清楚看到如果自己說的是反話,蘇揚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但僅僅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選擇如實的說。


    也許她更加有一種期待。


    蘇揚鬆了口氣的樣子,說道:“你在鄴城,也算是在我的地界上,我當然要為你負責任,我覺得我有理由幫你探探林西的為人。”


    負責任這三個字總是帶著一種厚重涵義,紀丹萱默默思索著,嘴角不由掛起一抹笑意。


    她保持著平靜的態度,問道:“你想做什麽?”


    蘇揚看著她,很是幹脆的說道:“如果那個林西對你有真感情,我也無權幹涉,而如果他別有用心,我會殺了他。”


    ......


    如果他對你別有用心,我會殺了他。


    紀丹萱細細體味著這句貌似很平淡說出來的話。


    她怔怔的看著蘇揚。


    她在猜測蘇揚說出這句話時心裏在想什麽,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和理由說出這句話。


    但不管是處於什麽樣的原因,在蘇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紀丹萱感覺很甜蜜,心裏暖洋洋的。


    內心的想法紀丹萱當然不會表現出來,她仍舊透著嘲諷的意味說道:“以你現在的實力,別說


    殺林西,恐怕連接近他都不可能。”


    蘇揚有些意外,或許是說他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感到頗有些頭疼。


    剛才那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他根本沒有太認真的思考,以他目前墮境的實力,確實不可能殺得了林西,甚至連跟他戰鬥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他又為什麽非要想著去殺死林西,而不是想著林西是真的喜歡紀丹萱?


    林西是不是喜歡紀丹萱,而紀丹萱是不是同樣喜歡林西,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蘇揚眼睛裏露著一絲迷茫。


    他看著神情淡漠的紀丹萱,無來由的生出一些怒氣,是因為紀丹萱的過分平靜。


    她到底在想什麽?


    “就算我沒有能力殺死林西,但渡生門會出現在東溟州,在混亂的時候死人是很尋常的事情,又有誰會在意這個人是被誰殺死的?”


    紀丹萱冷笑道:“但林西是柳思璿的人。”


    蘇揚惱怒道:“柳思璿還欠我錢呢!”


    紀丹萱還真不知道這種事情,但仍是冷冷的說道:“但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殺死她的人。”


    蘇揚深吸一口氣,冷聲說道:“你是什麽意思,不想讓我殺他?”


    紀丹萱大有深意的看著蘇揚,提醒道:“你難道是忘記了剛才說的話,你不是非要殺他,你還沒有見到他,卻已經氣急敗壞的想要殺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因為他向我表明心意,所以你才要殺他,根本不會在意他是不是真心。”


    蘇揚愕然。


    他突然有一種啞口無言的感覺。


    沒錯啊,自己為什麽動怒?


    明明是自己說出了兩個選擇,卻又在下意識的選擇了一個答案。


    難道真是紀丹萱說的那樣?


    蘇揚很迷茫,他覺得一定是心境的緣故,他的道心居然已經不穩定到了這種地步麽?


    這種現象很危險啊。


    修為墮境還好,如果連心境都崩塌,就算拿到了輪回珠又能怎麽樣?


    蘇揚的臉色變得極度陰沉。


    本來紀丹萱已經準備好說出想說的話來,在蘇揚情緒激動的時候,很容易在對話中說出來。


    但是蘇揚突然沉默了,她想要說的話也堵在了喉嚨裏,很難受。


    她想要借著情緒說出不敢說的話,突然情緒消失了,她便又說不出口了。


    她暗自嘲諷,自己真的是敗得很慘。


    ......


    黎明時分,天地間漸漸起了濃霧,一片白霧茫茫,籠罩著千裏太湖。


    此處為南宋的某個地方,是天命書院所在。


    天命書院代表著一種至高地位,是包括南陳天府,南梁大悲觀被南朝修行之人所崇尚乃至敬畏的存在之一。


    天命書院的院長在南宋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地位甚至超越了南宋皇帝,因為他是南宋裏處在最巔峰的強者,空蟬境界以上的大強者。


    書院最深處的小院裏一片安靜,明明已是白晝,然而無數星辰散發的光輝,或者說是隔著難以想象的距離飄落到


    這個天地之間的靈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凝成肉眼難見的粘稠精華,最終順著一些固定的線路,源源不斷以恒定的速度湧入某個人的身體。


    這人身上散發著滾滾的熱氣,他的肌膚卻是仿佛變成了玉石,散發著一種潤澤的光芒。


    最令人心悸難安的是他體內傳出的無數沙沙聲,就像始終有無數細蠶在啃噬著青葉。


    從四周天地間匯入他體內的天地靈息,從一開始如星星點點的雜質,已經徹底和他本身的內息融為一體,在他體內流動的靈息,在他的感知裏,就像一條銀色的瓊液,晶瑩而透明的在他的經脈之中穿行。


    在書院連通小院的青石板小道上,一名身穿素衫卻佩著長劍的少女慢慢走來。


    她的身體很輕盈,走起路來像貓一樣沒有什麽聲音,所以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少女出現在小院外,她仿佛能夠看到屋內盤坐的身影,遠遠的朝著對方行禮,接著便自顧自的穿過了小院敞開的大門,真正站在了那人麵前。


    她隻是默默看著,看得很仔細,仿佛將盤坐男子臉上的每一個毛細孔都數的一清二楚一樣。


    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仿若星辰,無比的深邃,令人不免被深深吸引,再也移不開目光,甚至永遠沉淪在他的深邃眼眸裏。


    “師兄。”


    少女輕輕喚了一聲。


    男子微微點頭,伸手示意了一下,少女走到一旁,從石桌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很普通的涼茶,然後遞到男子的手中。


    男子接過,輕輕抿了一口,重新遞回給少女。


    少女沒有任何不滿,很是自然的把茶杯放在石桌上,然後擦拭了一下石桌上滴落的幾乎看不見的水跡,把仍有茶水的茶杯放回原本的位置。


    男子看著這一切,默不作聲,他的左手邊地板上放著一柄劍,一柄殘劍。


    他將劍拿在手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右手輕輕摩擦著劍身,摩擦著劍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將得殘劍歸鞘,男子重新抬頭看向少女,說道:“你的修行如何了?”


    少女臉上有些不自然,糾纏著手指說道:“我已經晉入了坐照上境。”


    男子微微蹙眉。


    雖然他什麽話都沒有說,但少女很清楚,他很失望。


    這不免令得少女更加緊張不安,像是解釋一般的說道:“我已經很努力了。”


    男子看著她,語氣平淡的說道:“還不夠。”


    少女麵帶苦澀,道:“我又不像大師兄,你是整個南境最天才的人,世間根本沒有人比得上你。”


    男子淡淡的說道:“那隻是世人的言論,做不得真。修行是一種很快樂的事情,想要一直快樂,便不能懈怠修行,否則會有無數的人追趕上你,你就會變得不快樂。”


    少女似乎有些無語,想說修行這麽無聊的事情,到底哪一點值得快樂?


    還不如吃好的喝好的來得開心。


    一絲涼風在小院裏湧起,晴朗的半空裏出現了許多微涼的晶光,和細小的水珠一樣,倒映和折射著陽光的色彩,形成了一道小而好看的彩虹。


    這是很美的一副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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