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掏出紅色藥丸的下一息,酒吞童子毫不躊躇地將其吞落入肚。


    其動作之迅速,其意誌之堅決,令青登無從阻止。


    對此異變,青登並不感到驚訝。


    身為法奇聯軍的總大將、法誅黨的三大幹部之一,酒吞童子若未持有“決戰澱”,那青登反倒要訝異了。


    戰至現在,青登也好,酒吞童子也罷,都已呈現出明顯的疲態。


    氣息紊亂,血流如注,四肢肌肉不受控製地痙攣。


    不過,從表麵上看,青登略占上風。


    原因無它——二人的武器差太多了!


    “最上大業物”根本無法抗衡“黑刀”!


    在方才的一連串死鬥中,二人的刀激烈相撞,飛濺的火星反複灑落在地。


    話雖如此,可青登的毗盧遮那依舊完好無損。


    反觀酒吞童子的孫六兼元,早已是傷痕累累!從刀尖到刀鐔,遍布豁口,沒有一處地方是不受損的!


    粗略數來,這豁口的數量,少說也有二十來道。


    這樣的損傷,已經算是格外嚴重!


    假使武器被毀……結局如何,自不必多言。


    手中的刀快要撐不住了,必須得趕在鋒刃尚存之前,趕緊決出勝負——想必正是這份焦慮,讓酒吞童子毅然決然地服下“決戰澱”。


    再者說,“無我境界”是有時限的。


    即使酒吞童子是能夠自由進入“無我境界”的奇人,也不可能長時間地維持這種狀態。


    他現在的疲態,正是最佳的作證。


    總而言之,對酒吞童子而言,趁著現在尚有幾分餘力,憑借“決戰澱”的威能,一舉打敗青登,方為當前的上策!


    在吃下“決戰澱”後,酒吞童子的眉間閃過一抹異色。


    緊接著,其身上的氣質忽變!


    青登平靜地注視對手,靜靜地舉起手中的刀,嚴陣以待。


    “無我境界”會對人體產生極大的負擔。


    “決戰澱”則會壓榨人體的精氣神。


    二者相加……實難想象此戰過後,酒吞童子將會蒙受何等程度的痛苦!


    看樣子,酒吞童子的“誓要殺死仁王”的決心,確實是非同小可!


    不一會兒,酒吞童子揚起視線,箭一般的目光筆直射向青登。


    “來吧……仁王……!”


    下一刻,剛猛的刀力撼動現場的空氣!


    流光瞬息之間,那刀已到青登眼前!


    青登的眼睛跟上了,意識也跟上了,然身體慢了半分。


    他雖飛快撤步,但沒能完全閃過。


    孫六兼元的刀尖擦過其左眉角,劃拉出寸許長的切口。


    霎時,淋漓淌下的鮮血,染紅他的小半張臉頰。


    酒吞童子的攻勢未歇。


    他連人帶刀地猛撞向青登,二人複又廝殺在一起。


    為了打斷對方的攻勢,使其節奏受擾,青登並未一昧固守。


    在化解對方招式的同時,他見縫插針地出招反擊。


    分秒間,兩把鋼刀數度交鋒。


    “鐺”、“鐺”、“鐺”的震響令人耳膜發疼。


    你來我往,豪刃閃耀。


    突然,身形變換,二人衣袖相擦,交錯而過,榻榻米被踩得“咚”、“咚”作響。


    他們的錯身速度之快,當真是目不暇接!


    適才的激烈猛攻,饒是酒吞童子也不禁感到疲倦。


    他止住攻勢,“呼哧”、“呼哧”地調息。


    青登也趁著這個機會,暗自調整架勢,準備重張旗鼓。


    定睛細瞧,青登的右小腿多出一道明顯的傷口。


    這是酒吞童子剛剛趁亂以一記斜撩砍出的傷口。


    這一刀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就是青登能力有限,沒能將其化解。


    不愧是“決戰澱”……


    “決戰澱”能讓普通人變為可怕的高手,遑論是進入“無我境界”的頂尖強者?


    在“決戰澱”的加持下,酒吞童子的實力獲得飛躍性的暴漲!


    至此,戰局逆轉。


    原本的“勢均力敵”,變為“酒吞童子穩占上風”!


    麵對這極度不利的局麵,青登雖沉下麵龐,但並未驚惶。


    隻見他眼神深邃,頰間浮現凝重之色。


    說時遲那時快,現場再度發出互擊的鏗鳴,旋即傳出激烈的呼喝。


    這一會兒,竟是青登主動發起攻勢。


    他猛地發動突襲,挺刀上前,旋風般移步,瞬間欺身而至,舉刀猛劈對方眉心。


    然而,酒吞童子的動作更快一籌。


    他揚起刀尖,使出精湛的招法,以行雲流水的動作彈開青登的斬擊。


    格擋過後,他迅速變招,將刀拉回手邊,以下段劍勢出擊,迅捷如電地猛擊青登下盤。


    青登有驚無險地向後跳開,可未等他緩過勁兒來,新的攻擊又至。


    青登的反攻終究隻是曇花一現。


    前後不過一個回合,戰局又變回原狀:酒吞童子猛攻不止,青登倉促防禦。


    隨著時間流逝,乍一看去,酒吞童子似乎已經穩操勝券。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令酒吞童子倍感訝異的一幕驀地發生了。


    此時此刻,他正發起新的攻勢。


    他換上腳黏地麵的步伐,滑步前衝,影子般粘至青登跟前,對準其肩頭就是一擊。


    這並非什麽難以招架的招數。


    酒吞童子並不指望這一刀能給青登造成什麽傷害。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伴隨著“鐺”的一道震響,酒吞童子的刀被格擋回來。


    這完全在酒吞童子的預料之內,理應不足為奇。


    可是……酒吞童子清楚分明地瞧見:青登的動作變了。


    變得更加利落了!


    類似的場麵,他剛剛在跟千葉榮次郎決鬥時也見識過。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再次攻上。


    其掌中的孫六兼元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化為八把、十把,自不同的方向攻向青登。


    青登無所畏懼地坦然相迎。


    霎時,恍若疾風驟雨的駭人聲響,驚飛了遠方的鳥雀。


    這輪激戰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酒吞童子不知疲倦地忘我揮刀,既不顧及自己的體力,也不憐惜手中的刀。


    青登措置裕如地在“防禦”與“閃躲”之間快速轉化,使酒吞童子的所有招式皆歸於無。


    酒吞童子一直在觀察青登的動作。


    不一會兒,他稍稍沉下眼皮,麵部神情變得肅穆起來。


    他的判斷並未出錯……在這極短暫的時間內,青登的實力確實又增長了!


    他這一輪猛攻不僅沒能壓製對方,反而還讓青登抓住了破綻。


    說時遲那時快,青登一個箭步向前,毫不躊躇地揮刀斬落,猛劈酒吞童子的身軀。


    酒吞童子迅速舉刀,卻還是慢了半拍。


    毗盧遮那的刀尖擦過其左肩,留下一條淺淺的切傷。


    雖然隻是很不起眼的小傷口,但這是酒吞童子服下“決戰澱”後,第一次受傷!


    個中意義,自不必多言。


    這一刹間,酒吞童子臉上的肅穆之色更濃鬱了幾分。


    若有第三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戰局的天秤,就此發生新的變化。


    但見青登瞪圓雙目,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住酒吞童子的一舉一動,像是要跟上對方的速度!像是要消化對方的招式!


    青登並不畏懼所謂的“決戰澱”。


    “決戰澱”的藥效固然霸道。


    可他滿身的天賦,沒理由會輸給區區的藥丸!


    酒吞童子的實力暴漲,超過青登,使其天賦“孤膽+3”得以發動。


    戰鬥漸酣,天賦“為戰而生+9”隨之發動,令他的戰鬥狀態愈發高昂。


    【注·為戰而生+9:戰況越是緊張、激烈,身心狀態就越好。】


    因為傷勢過多、過重,已經超過了“無我境界”所能承受的界限,所以青登逐漸感到疼痛。


    可這般一來,反倒讓他的天賦“狂戰士+4”獲得發動的契機!


    【注·狂戰士+4:對疼痛、失血的耐受度大大提高。愈感疼痛,便愈是能將體內潛藏的力量爆發出來,但當所受傷害超過肉體生理極限時,此效果作廢。】


    更重要的是,“鬼之心+5”與“劍之聖者”——遠勝常人的學習能力以及279倍於常人的劍術天賦,讓他的“臨陣精進”擁有無限可能!


    在“無我境界”的加持下,其身體機能獲得爆發式的增長。


    如此,他尋常時候根本沒法做出來的一些動作,現在能夠輕鬆駕馭了!


    他已然下定決心: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在斬殺酒吞童子的同時,令自身的實力獲得新的飛躍!


    就像是要挽回顏麵,酒吞童子冷哼一聲,釋出新的、更加猛烈的攻勢!


    “放馬過來”——青登如此呢喃,旋即以快速揮斬的黑刀鋒刃來回應對方的挑戰!


    微弱的光線裏,兩道身影時隱時現,快速且激烈地對撞著。


    不論是刀威,還是斬速,全都是酒吞童子占盡上風。


    可任憑酒吞童子如何努力、如何發招,就是沒法打敗青登!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同一尊不倒翁戰鬥。


    戳它也好,推它也罷,踹它也好,摔它也罷,這尊“不倒翁”就是不會倒下!


    不知不覺間,二人都已是大汗淋漓,他們頭上飄出若隱若現的熱浪。


    那汗水沿著他們的胳膊流入袖口,接著又淌到地上。


    空曠的天守閣上,金鐵交鳴的聲響逐漸弱下去。


    哪怕是鐵人,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戰。


    二人的腳步不複先前的紮實有力,開始變得搖搖晃晃的。


    就在這時,仿佛是提前約定好的一樣,二人同時奔將上前,撲向彼此,狠狠地將掌中刀劈向對方。


    鐺!!


    鋼刀相撞過後,就像是被彈開了,站立不穩的二人雙雙暴退,拉開間距,腳步踉蹌,無法穩住身形。


    不一會兒,便聽得“噗通”、“噗通”的兩聲悶響,二人不分先後地癱倒在地。


    二人都是後背著地,臉龐朝天。


    霎時,現場陷入詭異的寂靜……


    方才的戰鬥有多麽激烈,就顯得刻下的靜謐有多麽突兀。


    二人都不動了,就這麽躺在地上,四肢擺出“大”字型,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吞吸新鮮空氣。


    ……


    ……


    “呼……!呼……!呼……!呼……!”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之外,酒吞童子聽不見別的聲響。


    興許是累極了,也有可能是“決戰澱”的副作用開始顯現了,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腦袋發沉得厲害,就像是塞滿了渾濁的泥漿。


    腦子似乎不轉了……意識變得模糊……


    恍惚間,他陡然聽見奇怪的聲音。


    雖然這些聲音很模糊,但他馬上聽出——這是來自過去的聲音。


    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聲音了……


    ……


    ……


    (白和!幹得漂亮!今天的表演又是大獲成功!)


    (父親,這不算什麽!請您看著吧!我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歌舞伎俳優!讓我們的屋號響徹天下!)


    ……


    (白和,你這是在做什麽?)


    (父親,如您所見,我在練習素振!有觀眾反映說我的武戲有所欠缺,所以我想繼續精進!)


    ……


    (小少爺好厲害啊,不論是習文還是練武,他都能迅速精通!)


    (可不是嘛!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劍術是自學的!)


    (據說隔壁劍館的加藤師傅在見識到小少爺的劍法後,直接讚不絕口!連聲稱讚小少爺的劍術水平已經達到免許皆傳的水準!)


    (嘿嘿嘿~你們這就不懂了吧?小少爺他是千載難逢的天才!我可不是瞎吹,你們沒發現小少爺他不論是做什麽事情,都非常專心嗎?旁人叫他他都沒有反應。如此一來,自然是學什麽東西都快!)


    ……


    (老爺,這劇本是……?!)


    (如你們所見,這是我的新劇本。)


    (老爺,這這、這劇可不能演啊!裏頭的內容擺明著是在嘲諷代官!)


    (是啊!若讓代官知曉此劇,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諸位,我理解你們的憂慮,可我已經忍無可忍了!那個代官欺男罷女,無惡不作!是可忍,熟不可忍!隻恨我並非劍士,手無縛雞之力,無法拔刀相濟!我雖是低賤的俳優,但我也有骨氣!我絕不會坐視此等惡徒逞凶作歹!)


    (可、可是……老爺,就算你演了這出劇,也不能改變什麽呀!代官並不會因你演這出劇而受到什麽懲罰!到頭來,隻不過是白白犧牲,做無用功!)


    (我知道!可“螳臂當車”總好過“麻木不仁”!再者說,郡中的父老鄉親們無不恨那代官入骨,我的表演說不定能激起大夥兒的反抗心——光憑這點,就足以成為我表演的理由!白和,你作何想法?)


    (父親,孩兒願陪您戰鬥到最後一刻!這是隻有吾等俳優才能勝任的‘戰鬥’!讓那代官好好瞧瞧吾等俳優的骨氣!)


    ……


    (該死的混賬!你以為我是瞎子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出劇目是在嘲諷我嗎?!不敬上官,罪該萬死!把他們都抓起來!)


    (父親!!)


    ……


    (你是誰?你不是獄卒吧?)


    (……)


    (喂!我在跟你說話呢!)


    (……)


    (你是聾子嗎?)


    (啊,抱歉抱歉!他確實是聾子,請您見諒!)


    (你又是誰?為何出現在我牢門前?)


    (抱歉,自我介紹晚了!在下八岐大蛇,這位是我的義子大嶽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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