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內藏助——生於萬治二年(1659),卒於元祿十六年(1703),以其忠誠為主複仇之舉聞名於世,舉世聞名的“赤穗事件”之組織者。


    元祿十四年(1701),江戶幕府五代目將軍德川綱吉為了歡迎和招待東山天皇派來江戶的使者,特地命令赤穗藩藩主為“禦馳走役”(接待人員)。


    然而,淺野並不熟悉幕府的儀式和典禮,於是幕府便命令深懂朝廷禮儀的吉良上野介來輔助淺野。


    吉良一向看不起淺野,不但未去幫忙,反而還讓淺野獻醜,並譏笑他不識大體。


    天皇的使者們到臨的時候,淺野醜態百出,鬧出笑話。


    淺野知道是吉良故意讓他在大眾麵前出糗,故怒火中燒。


    為了一雪恥辱,他在儀式的最後一天憤而拔刀,砍傷了吉良。


    在大殿裏公然行凶……淺野的此般行徑惹怒了將軍綱吉。


    將軍綱吉立刻命令淺野即日切腹,並沒收赤穗藩的領地。


    淺野切腹自盡,反觀吉良卻被判無罪——赤穗藩家老大石內藏助,以及赤穗藩的一眾家臣,對於這樣的判決十分不服。


    【注·家老:江戶時代的藩國官職。家老之於藩國,近似老中之於幕府。負責統率藩國裏的所有武士,總管藩國裏的一切事務】


    為了給主公報仇,大石內藏助與同樣立誌複仇的赤穗藩家臣們一起立約起誓,然後分赴各地求活,以待時機來臨。


    誓殺吉良的大石內藏助,可謂是用盡心機。


    他離妻別子,一個人跑到京都祇園找藝妓狎遊。他這樣做,是故意讓吉良家以為他墮落。


    大石乃是赤穗藩的家老、赤穗藩的家臣首腦,因此生怕赤穗藩家臣來尋仇的吉良家最關注大石的行動。


    在得知大石每日過著放蕩不羈的荒唐生活後,吉良家放低了戒心。


    元祿十五年(1703),認定時機已然成熟的大石,開始秘密召集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同誌。


    包括大石在內,誓死不改報仇之誌、懷著必死之心赴往江戶的赤穗家臣,共有47人。


    12月15日,大石內藏助親率赤穗家臣們攻入吉良宅邸,當場取下吉良的首級。


    隨後,大石等人束手讓幕府官差拘禁,聽候判決。


    元祿十六年(1704),幕府下令命他們集體切腹。


    後世的人們將攻入吉良邸、斬殺吉良的這47名赤穗家臣,統稱為“赤穗四十七義士”。


    這場為主公報仇徇私的事件,也被稱為“赤穗事件”或“元祿事件”。


    “赤穗事件”發生後,舉國嘩然。


    大石內藏助一舉變成“忠臣”之典範,而他的名字也成了“隱忍”、“臥薪嚐膽”的代名詞。


    菊池千水拿橘隆之來比擬大石內藏助……


    倘若橘隆之真的如菊池所說的那樣,是為了使清水一族放鬆警惕並打入清水一族內部搜集情報而故意自汙……那麽橘隆之的此般作法,較之大石內藏助有過之而無不及矣。


    就像是提前約定好的一樣,紗重和八重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側轉小腦袋,看了青登一眼。


    在望見青登神色淡然之後,她們仿佛放下心來似的,將視線從青登身上挪開。


    誠然,從表麵看,青登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然實質上,青登當下的內心並不似他外表那般平靜……


    盡管“橘隆之是假裝染上賭癮”之說,尚未得到有力的證實,純屬菊池千水的個人猜想。


    盡管橘隆之對青登而言,隻是“陌生的至親”,青登對橘隆之並沒有很深的感情。


    但是,此時此刻,青登的內心還是不受控製地泛起波瀾。


    這得是何等強大的意誌、信念,才會為了破一宗案子而不惜親手玷汙自己的名聲、不惜背負普通人一生也償還不清的賭債……


    “我一直相信……不!我一直堅信著橘先生是為了降低清水一族的戒心、為了從清水一族那兒收集情報,才假裝染有賭癮、故意終日出入清水一族旗下的賭場!”


    “那個時候的我……滿懷希望……”


    “那個時候的我……滿心以為隻要有橘先生這樣厲害的‘三回’武士在……終有一日一定能洗清阿琦和阿登身上的冤屈……”


    “然而……然而……就在安政六年(1859)的6月……忽然……我收到一則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橘先生……得了虎狼痢……離開了人世……”


    說到這,菊池千水的語氣漸漸沉重。


    他那自然搭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慢慢收緊,攥握成拳。


    “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啊……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啊……!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啊!”


    “又不是安政五年(1858)!虎狼痢的大流行早就過去了!橘先生怎麽會那麽剛好就在這個時候患上虎狼痢呢?!”


    “一定是清水一族的畜生們發現橘先生在調查他們,所以派出殺手將橘先生滅口!”


    “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


    菊池千水此刻的模樣……真可謂是狀若瘋癲。


    他像頭發狂的野獸一樣咬牙切齒,堅硬的牙齒被他咬得嘎吱作響,仿佛隨時會撲上來撕咬青登。


    紗重和八重不自覺地側站半步,做好隨時以身體阻擋在青登和菊池千水之間的準備。


    “害死阿琦和阿登還不夠,現在又殺了橘先生……可惡……可惡哇……可惡啊……!”


    菊池每念叨一句“可惡”,他的眼眶便紅上一分。


    不消片刻,滾燙的熱淚從其眼眶滾落而出,順著鼻子和臉頰滑落淌下。


    “在得知橘先生往生的那個瞬間……我感覺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斷掉了……”


    “再然後的事情,我就記不太清了……”


    “隻記得我好像當場昏了過去。”


    “什麽時候醒來、醒來之後做了些什麽……我完全記不清了……”


    “隻模糊地記得我似乎一直在喝酒,累了就睡,餓了就隨便將能入口的東西塞入嘴裏……”


    “等我恢複神智、腦子能重新記事時,已經是萬延元年(1860)的11月了……”


    “嗬嗬……也就是說,我直到前不久才‘蘇醒’過來。在此之前,我一直過著連我本人都不清楚自己都在幹些什麽的混沌生活……”


    這大概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吧……青登心想。


    當人的肉體或心靈遭受巨大傷害時,大腦會自動失憶、抹消這段記憶,以此來遺忘這份痛苦。


    愛妻和小姨子慘死;被菊池視為“唯一希望”的橘隆之也遭遇不測……


    說實話,接連遭遇這種毀人心智的重大打擊,菊池哪怕是就此瘋掉、患上嚴重的精神疾病,也一點都不足為奇。


    “在從那混沌的狀態中‘蘇醒’過來後……我感覺自己的體內空空如也……”


    菊池一邊說,一邊露出似笑非笑、既像是在悲愴,又像是在自嘲的怪誕表情。


    “橘先生不在了……阿琦和阿登身上的冤屈,怕是永遠也洗清不了了……”


    “一想到這,我就感覺全身無力……”


    “嗬……這大概就是古人常言的‘哀莫大於心死’吧……”


    “我沒有心力再去追查害死阿琦和阿登的真凶了……我甚至連怨恨害死橘先生、阿琦和阿登的真凶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麽樣都好了……”


    “就這樣吧……”


    “我放棄了……”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或許我上輩子是十惡不赦的奸賊吧,所以我這輩子才會落得這般境地……”


    語畢,菊池倚著身後的牆壁,垂下腦袋。


    他明明仍在呼吸,他明明仍是個活人,可他的眼睛裏卻沒有半絲光亮,他的模樣像極了行屍走肉。


    不,應該說……現在的菊池,就是行屍走肉……


    青登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麽來寬慰菊池,可在他張開口後,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得將人類的語言窮盡到何種地步、得將人類的口才發揮到什麽程度,才能安慰得了受盡冤屈與悲痛的菊池?


    青登的學識、人生閱曆,在菊池的淒慘遭遇麵前,是那麽地蒼白無力……


    一時之間,沉默主宰了這座臭氣熏天的茅草屋。


    沉重的沉默降臨在青登和菊池之間。


    便在這一片靜謐之中——


    “……橘君……您覺得呢?”


    菊池突然朝青登拋來一句沒頭沒腦的反問。


    “嗯?”


    青登朝菊池投去疑惑的目光。


    “您覺得阿琦和阿登是被滅口的嗎?”


    菊池揚起視線——他的眼睛裏,浮動著淡淡的希冀之色。


    他這樣的眼神、這樣的模樣,像極了正拚命緊揪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


    他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口吻,既像是在詢問青登,又像是在詢問自己。


    “……”


    青登筆直注視菊池,遲遲不發一言。


    就感性而言,青登自然是很想揀點好聽的話來安慰菊池。


    然而……從理性角度來說,青登實在是給不了菊池樂觀的回答……


    回顧菊池適才所述的種種,可以發現:“阿琦是無辜的,害死阿琦和阿登的真凶另有其人”之說,完全是菊池個人的一麵之詞。


    橘隆之隻查出詭藥的背後有著清水一族的影子,並沒有查到阿琦和阿登確實遭人滅口……


    根本沒有充分的證據能夠證明阿琦是無辜的……


    況且,還有一個疑點。


    阿琦向官府舉報了詭藥,所以她遭遇報複——這倒解釋得通。


    可阿登呢?


    縱觀事件始末,阿登一直是“局外人”的身份


    製銷詭藥的幕後黑手有什麽理由將阿登也殺害了呢?


    “詭藥”有著破壞人的心智,使人變得衝動易怒、難以控製自己情緒。


    綜合青登所知的種種前例,詭藥的服用者在因藥效發作而失控時,別說是殺人了,再極端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比如青登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所偵辦的第一起案件——訊三郎本無意殺害蘋婆婆,但在藥效發作後,還是抽出了刀,殘忍地殺死了蘋婆婆。


    所以,不能排除阿登確實就是被詭藥的藥效突然發作、一時失控的阿琦所殺,而阿琦也的確是自裁謝罪的可能性……


    青登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沉默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哈……哈哈……”


    菊池咧了咧嘴角,發出低沉的笑聲。


    “連橘君你也認為阿琦不是無辜的嗎……”


    說罷,菊池重新垂下視線和腦袋。


    盡管隻有短短的一瞬,但在菊池低頭的刹那間,青登憑著良好的目力,敏銳地察看出:適才在菊池眼瞳裏浮動的希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幻成黯然以及……若有若無的解脫……


    “……我並沒有這麽想。”


    青登緩緩道。


    “隻是想要證明阿琦乃是無辜之身,尚需確切的證據。”


    菊池輕輕頷首。


    “證據……說得也是啊……”


    又是幾道低沉的笑聲。


    待笑聲過去後,菊池一轉話鋒:


    “我本以為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將我和橘先生的故事,轉告給第三人……”


    “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在今日今時邂逅橘先生的兒子……”


    “說不定……上天就是為了讓我與您相見,才特地允許我一直苟活至今……”


    “哈……若是如此……那我這一年多以來的混賬日子,也不算是過得毫無意義了。”


    “橘君,我不知道你目前正在追查什麽案子,我也不多問。”


    “如果我剛才所講述的一切……我的故事、阿琦和阿登的故事、橘先生的故事,能夠幫助到您……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菊池再一次抬起頭,與青登四目相對。


    “橘君,祝你武運昌隆。”


    菊池露出平靜的微笑。


    迥異於其先前的種種癲狂舉止的平靜微笑。


    “好了……我能做的,都已做了……我能說的,都已說了……”


    “請回吧……”


    “我累了……想要睡覺了……”


    話音未落,便見菊池一歪身子,側躺在地。


    他像貓一樣蜷縮著身體,臉頰深埋進兩腿之間。


    不多會兒,他的胸膛富含節奏地上下起伏……


    ……


    ……


    此時此刻——


    江戶,郊外某地——


    呼!呼!呼!呼!


    呼嘯的北風鑽進佐那子的衣領,作勢送來陡峭的寒意。


    “唔……!”


    佐那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連忙抬手收緊脖頸上的藍色圍巾。


    “真冷啊……”


    在收緊圍巾的同時,佐那子舉目前眺。


    遠方,一座朱紅色的鳥居映入其眼簾。


    “總算是找到了……那裏就是月宮神社嗎……”


    佐那子口中呢喃道。


    *******


    *******


    完蛋,我姐也陽了……


    我剛得過新冠,我的體內現在有抗體,所以我在短期內不會再陽了——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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