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時,佐那子等人尚能好好地跟上青登。


    可轉眼間,他們與青登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都快看不見青登的身影了!


    之所以會如此,主要是有兩方麵的原因。


    一來是此地的地形很崎嶇,極難行走。


    這塊山頭保持了最原始的風貌,乃純粹的“未開發地帶”。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樹木、石頭、泥沙。


    一不留神就會被凸起的樹根絆倒,或是一腳踩進惡心的爛泥、沼澤,拖緩了進攻速度。


    二來……青登的進攻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勢如破竹、摧枯拉朽——將這些成語套在刻下的青登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壓根兒就沒人能擋住他的刀鋒。


    暴風驟雨一般的猛攻。


    掩蓋陽光的紫色刀芒。


    一個又一個身影倒下了。


    四散飛出的淋漓鮮血,將一棵棵樹木、一塊塊土地,染得殷紅一片。


    青登在一片接一片的樹蔭之中、一叢接一叢的灌葉裏頭,敏捷地閃轉騰挪,靈活地變換身位,自各個有利的方位對敵人發動攻擊。


    頭頂的枝椏、腳邊的石頭、攥緊的拳頭、彎起的膝蓋……無一樣不是他殺敵破陣的武器!


    與其說是佐那子等人脫隊,倒不如說是青登脫隊了。


    不管怎麽說,脫離隊伍,孤身闖入敵陣,總歸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早從剛才開始,佐那子就一直在用她所能達到的最大音量,反複提醒青登,讓其別衝得太快了,稍微放緩速度,等待後續人馬……也就是她和會津騎兵們的跟進。


    然而……麵對佐那子的提醒,青登沒有做出半點反應,就跟沒有聽見佐那子的聲音似的。


    事實上,確實如此。


    佐那子等人並不清楚——青登現在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


    久違的浴血戰鬥,劇烈跳動的心髒,高速竄流的血液,逐漸複蘇的揮舞刀刃的肌肉記憶……青登感覺心裏暢快極了!


    不知不覺間,天賦“為戰而生+9”,已然發動!


    在此天賦的加持下,青登絲毫不覺得疲憊,反而還越打越亢奮,越打越激昂!狀態越來越好!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裏,已經不存在人類、草木、砂石的區別了。


    他隻知道——眼前的這些玩意兒,全都能砍!


    隻要能砍,那就行了!


    隻要能砍,他就能一直戰鬥下去!


    ……


    ……


    “……”


    拄刀而立的柴崎煉十郎,靜靜地凝望著距離他越來越近的青登,麵無表情,臉上無悲無喜。


    “……橘青登就快來了。”


    他忽地側過身子,一邊看向站在其身邊的那4位學徒,一邊開口道:


    “你們若還想活命的話,可得趕緊了。”


    “等橘青登來了,你們想逃也逃不了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得某人以鏗鏘有力的音調,朗聲說道:


    “師傅!我們都是因為厭惡幕府,不想再受德川家族的黑暗統治,才決定與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


    有了這人的起頭之後,附和聲接連響起:


    “沒錯!”


    “在決定倒幕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了!”


    “事到如今,哪還有臨陣退縮的道理!”


    ……


    嗡!


    瞬息間,隨著一道利落的破風聲的響起,一道貫通天地的紫色刀芒,映亮了山頭。


    學徒們的附和聲,戛然而止。


    柴崎煉十郎的麵色一沉,緩緩地轉頭望去——


    全身上下像是被血雨澆淋過的青登,不緊不慢地走向柴崎煉十郎,在相距10米左右的地方停住腳步。


    既不給敵人喘息之機,也不給自己人喘息之機的雷霆攻勢,雖很彪悍,但在快速突破敵人防線的同時,也將身後的佐那子等人給甩得遠遠的。


    往青登的身後望去,已經不見佐那子等人的影兒。


    也就是說,刻下殺至此地的人,隻有青登一人。


    包括佐那子在內的其餘人,仍在奮力登山。


    “現在……隻剩你們了。”


    青登用力振刀,甩去刀刃上所附著的鮮血、脂肪。


    下一刹,淩厲如快刀、澎湃如汪洋的“勢”,自其身上噴發而出!


    明明是無形的“勢”,卻硬是達成了有形的威力——青登身周的花草樹葉,竟出現了隱隱的晃動!


    “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吧!”


    青登放出“勢”的下一刹那,柴崎煉十郎等人旋即變了臉色,頰間泛白,表情裏充滿駭然的神色。


    某個欠缺膽魄的家夥,甚至不禁後退數步,腿腳發軟。


    不過,柴崎煉十郎卻並未就此服輸。


    他猛地提起兩眉,表情猙獰。


    “來吧!幕府的走狗!德川的鷹犬!即使是死,也要讓你見識一下我們的骨氣!”


    說罷,他拔出拄在地上的刀。


    “小野一刀流”


    “柴崎煉十郎守義!”


    同一時間,青登舉高刀身,架好刀,八雙起勢。


    “天然理心流”


    “橘青登盛晴。”


    報出家門後,青登猛踏後足,頎長的身軀如飛燕一般徑直攻向柴崎煉十郎等人!


    一步、兩步——青登不過才踏出2步,就一口氣抹平了雙方的10米上下的間距。


    他借助前衝的勢頭,使出一記樸實無華的袈裟斬,猛劈一刀。


    這一擊直接命中某人的額頭,這人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直接一命嗚呼了。


    一殺!


    未等青登收刀,便見某人沉下了腰身,腳掌黏地,以滑行般的流暢動作,閃現到了青登麵前。


    值得稱道的進攻時機,可圈可點的揮刀動作。


    怎可惜……在他剛一近身的時候,青登就已將毗盧遮那拉回至手邊。


    隻聽刀鋒相擊,鏗然作響,火花飛濺。


    斜舉在半空中的毗盧遮那,穩穩地架住對方的刀。


    下一息,青登靈活地扭動右腕,刀尖向上一挑,格開對方的刀身。


    對手直感覺有股難以抵禦的力量猛然襲向他的雙掌,險些卷走其手中的刀。


    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死死握緊刀柄,才總算是沒讓佩刀脫手。


    隻不過,他雖然保住了刀,但刀身卻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像極了欲圖展翅高飛的鳥兒。


    如此,對方的中線暴露在青登眼前——他毫不躊躇地順勢下劈。


    二殺!


    “哇啊啊啊啊啊啊!”


    前邊一個敵人。


    “哈啊啊啊啊啊啊!”


    後邊一個敵人。


    一前一後的兩個敵人,形成兩麵包夾芝士,一邊怒嚎著,一邊難分先後地舉刀劈向青登。


    青登掃了一眼身前的敵人,看也不看身後的敵人。


    他的耳朵……或者說是他的天賦“風的感知者+1”,已經鎖定了身後之敵的距離、方位。


    霎時,青登猛然矮下身子,雙膝幾近跪地,反手持刀,刀尖從腋下探出。


    他在疾速撤步的同時,把刀向後捅去。


    刀刃入肉的滯澀手感,伴隨著“鐺啷”的刀刃掉地聲,青登身後的敵人被刺破心窩,軟軟地倒在青登的背上。


    緊接著,青登探出左手,抓住背上的這具屍體的衣領,弓起後背,以自己的脊梁為支點,左手和腰背同時發力,像扔垃圾一樣,重重地向前甩出這具死屍。


    死屍在青登的背上翻了個跟頭,接著不偏不倚地砸中他身前的敵人。


    突如其來的“暗器偷襲”,令得這人的前進步伐不受控製地受阻,與此同時,他下意識地伸手抱住這具屍體。


    青登趁著這個空檔兒,一個箭步奔上前來,挺刀刺出,將這人和他所抱的這具屍體,一同串起來。


    三殺!四殺!


    前後不過數秒的功夫,柴崎煉十郎身邊的這4位學徒就全死光了。


    就在這時,一道閃耀奪目的銀光,闖入青登的視界。


    柴崎煉十郎的手肘猛地彈開來,像極了倏地斷開的弓弦。


    他揮動手裏的打刀——嗤——的一聲,傳來劃破空氣的聲音,空中出現了,


    青登當前的身位架勢,並不利於舉刀防禦。


    所以,他後撤半步,不多一分、不少一點地躲開刀鋒,撤身至柴崎煉十郎的斬擊範圍之外。


    未能得手……對此,柴崎煉十郎並沒有氣餒。


    他不依不撓地展開追擊,遞出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一擊連著一擊,一刀接著一刀。


    沒有任何的防禦動作。


    換言之,他絲毫不顧及自身的安危,隻管進攻,一個勁兒地進攻!


    仿佛非要砍死青登,他才願意就此罷手似的。


    這樣的打法……完全是拚命三郎的派頭!


    置自身性命於不顧,死中求活。


    眾所周知,在戰場上,這種胡來的拚命三郎,是最難應付的。


    當一個人視死如歸,抱定必死之決心,即使是根本不懂武術的菜鳥,也有機會致傷乃至擊殺高手!


    與這種“燃燒自身”的敵人交戰,繞是久經沙場的青登,也不敢大意。


    青登眯起雙目,吐出一口濁氣。


    他並沒有急著反擊,而是不緊不慢地防禦、閃躲,默默地觀察對方的刀路、招式、戰鬥風格。


    此人雖隻是一個鄉下劍館的館主,但其實力卻著實不可小覷。


    不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出招的時機、熟練度,都擔得起“庸中佼佼”的評價。


    如果是在3年前,此人不失為一個能讓青登倍感頭疼的勁敵。


    至於現在嘛……這種水平的劍士,已然不是青登的一合之敵!


    在觀察完對方的招式套路後,青登的上身瞬間傾斜——他稍稍地壓低上身,沉下重心,然後如颶風般撲向柴崎煉十郎。


    紫色的刀芒從其腋下飛出來,直奔對方的腰腹。


    柴崎煉十郎見狀,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變換架勢,中段切為八雙,瞄準眼前的這道正在急速逼近過來的身影,重重地砍了過去。


    兩把刀,兩道刀芒,分別在半空中劃出截然不同的漂亮弧線。


    下一息,二人錯身相過。


    跑出五六米遠之後,青登一邊解除揮刀的姿勢,一邊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


    在陰涼的樹蔭下,柴崎煉十郎的腳步踉踉蹌蹌。


    他背對著青登,頭和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搖搖晃晃地又往前走了幾步——鐺啷——的一聲,其掌中的打刀掉到地上。


    然後,他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轟然倒地,動也不動。


    青登覺得根本不用特地走過去查看,他手上還殘留著刀刃結結實實地砍進人體之中的感覺。


    他的刀直接砍斷了對方的胸骨、脊骨,半截身子被砍斷……這樣的傷勢,壓根兒就用不著去檢查對方是否還活著。


    挲——青登用力振刀,抖去刀身上的血汙,淋漓灑下的點點血跡,化為地上的塊塊斑點。


    緊接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張懷紙,仔細地擦淨刀身,隨後才把刀放回鞘中。


    隨著戰鬥的終結,他那灼熱的體溫、飛竄的熱血、飆升的腎上腺素,逐一地消停下來


    天賦“為戰而生+9”也漸漸解除了。


    他緩緩地轉過身子,側過腦袋,望向不遠處的柴崎煉十郎的屍體。


    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遺憾和失望。


    就像是買到了不中意的玩具的小孩。


    口中嘟囔:


    “真沒勁兒啊……”


    這個時候,佐那子的聲音自其身後響起:


    “橘君,贏了嗎?”


    佐那子喘著粗氣,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青登的身邊。


    噴濺在她身上的血液,仍在向外冒著熱氣。


    青登彎起嘴角:


    “這還用問嗎?”


    說著,他朝柴崎煉十郎的屍首努了努嘴。


    佐那子莞爾:


    “抱歉。看樣子,我確實是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青登反問回來:


    “先不說我了,你們那邊如何了?”


    佐那子回答道:


    “賊寇們死的死、逃的逃,全無還手之力,已基本肅清。”


    青登微微頷首,輕輕地“嗯”了一聲。


    卻在這個時候,一員會津騎兵急匆匆地奔了上來,扯著嗓子呼號:


    “仁王大人!不好了!有大隊人馬正在自東邊逼近!”


    簡單的一句話,瞬間令得青登和佐那子雙雙蹙起眉頭,如臨大敵。


    佐那子自言自語:


    “賊寇們的援軍嗎……”


    青登當即說道:


    “在哪兒?快帶我去。”


    在這位會津騎兵的帶領下,青登和佐那子風馳電掣地奔下山去。


    幸存的會津騎兵們,都已在山腳下集合——他們繃起神經,緊握兵器,隨時準備投入新的戰鬥。


    剛一回到山腳,青登就聽見了急促的馬蹄聲。


    循聲望去——十來號騎兵追風逐電般向他們逼來。


    在見到這隊騎兵的真貌後,青登的表情漸漸放鬆了下來。


    隻見這隊騎兵的全部成員,皆是頂盔摜甲,人人穿著精良的具足鎧甲。


    他們胯下的馬匹也都是體型健壯的優秀戰馬。


    一看就是正規軍。


    區區賊寇,不可能擁有這麽精良的裝備。


    青登對身旁的佐那子等人說道:


    “別緊張,似乎不是賊寇。”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還是微微地抬起右臂,隨時準備拔刀。


    很快,這隊騎兵穩穩地停在了青登麵前10米開外的地方,繼而投出一束束警惕、疑惑的視線。


    在見到青登等人身上的大量血汙後,驚駭的情緒布滿了他們的頰間。


    未等對麵出聲,青登就先聲奪人:


    “你們是什麽人?!”


    騎兵隊的為首之人——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毫不猶豫地回應道:


    “吾等乃左近衛權中將麾下武士!在下細穀左衛門!”


    青登挑了下眉。


    “左近衛權中將……也就是說,你們是尾張藩的藩士?”


    為首的壯漢……也就是細穀左衛門,高高地昂起腦袋,麵露驕傲的神情。


    “正是!爾等乃何人?為何闖我藩境?”


    尾張藩——“禦三家”之一。


    其疆域基本囊括了整個濃尾平原(日本的三大平原之一),所以格外富裕,坐擁61萬石高。


    論綜合勢力,其乃“禦三家”裏的最強者。


    尾張藩的現任當權者,乃是第16代藩主、今年剛過6歲的德川義宜,京都朝廷授予他的官位是從三位左近衛權中將。


    按照“朝廷官位的逼格在幕府官職之上”的政治慣例,對德川義宜的最正式的敬稱,就是左近衛權中將。


    這與絕大多數人都尊稱鬆平容保為“肥後大人”,是相同的道理。(鬆平容保的朝廷官位是從五位上肥後守)


    細穀左衛門的話音剛落,青登等人的表情紛紛發生細微且有趣的變化。


    佐那子眨了眨眼,喃喃道:


    “藩境……我們現在是在尾張藩的境內嗎……”


    從伊賀到尾張……光是直線距離,就有足足的80公裏!


    算上因地形崎嶇、道路不通而多走的那些路,青登等人的追擊距離,少說也有上百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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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增加氣勢,我決定對“決戰時的互報家門”的這一環節,做一些修改。從原先的隻通報“苗字+通稱”,改為“苗字+通稱+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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