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琳說完了。


    道場內外又一次被寂靜包圍——更準確的說,是變成因極度震驚而凍結的死寂。


    青登發現自己還是太小瞧眼前的這位老嫗了。


    這位老嫗不僅是「隱世劍聖」木下源一的家屬,而且還與「永世劍聖」緒方逸勢有著不淺的聯係。


    這是多麽可怕的人脈啊!


    當然,相比起「木下琳與緒方逸勢相識」,還是當屬她方才所說的「緒方逸勢歸納、定義了"勢"」、「緒方逸勢能夠自由地控製"勢"」,更讓青登感到驚訝。


    緒方逸勢歸納、定義了「勢」——對此,青登雖感詫異,但也能夠理解。


    第一個提出並發揚「勢」這一概念的人是誰?


    對於這則疑問,武道界一直是眾說紛紜。


    其中,最主流的假說之一,便是緒方逸勢。


    既然要研究「勢」、定義「勢」,那麽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要先成為一位能夠釋放「勢」、感應「勢」的頂尖強者。


    若論實力的高低、「勢」的強弱,誰能比得過「永世劍聖」?


    木下琳方才的話語,算是確認了「緒方逸勢乃"勢"的開發者」並非假說,而是確鑿的事實。


    僅僅隻是釋放出「勢」,就能使絕大部分人因難以承受壓力而昏厥過去——對此,青登也能夠理解。


    畢竟他自己就有過類似的親身經曆。


    如今的他,每當放出「勢」來,就能使普通人感到渾身難受,心跳加速,冷汗直冒。


    意誌力稍差一些的人,甚至會連站都站不穩。


    即使是意誌堅定的強者,也會不可避免地遭受影響。


    剛才的的戰鬥,就是最好的佐證。


    如果是在尋常時候,以片倉隆信為首的葫蘆屋群英都不是欠缺體力的人。


    然而,就因為青登放出了「勢」,加劇了他們的體力消耗,所以才會這麽快地露出破綻,使青登得以一一擊破。


    隻要青登再繼續錘煉自身,假以時日,他的「勢」也能夠達到「震暈他人」的境界!


    可是,隨心所欲地控製「勢」、將「勢」集中起來,然後瞬間爆發而出……老實說,對於這種能力,青登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究竟是要怎麽做,才能夠如臂使指地掌控「勢」?


    莫說是理解了,他連半點頭緒都沒有!


    這就好比是讓他憑自己的意念去操控其臉頰上的絨毛——這怎麽可能啊!


    木下琳是白手起家、建立了葫蘆屋這一龐大商團的奇女子。


    像她這樣的豪傑,不像是那種喜歡吹牛、熱衷於信口開河的輕浮之人。


    所以青登並不覺得對方是在唬他。


    多虧了木下琳的講解,對於緒方逸勢和木下源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這兩位大人物——青登有了全新的理解。


    單就個人貢獻而言,緒方逸勢和木下源一確實擔得起「劍聖」的美譽。


    一個開發了全新的呼吸法。


    另一個則是明確了「勢」的概念。


    在木下源一之前,呼吸法隻停留在「平心靜氣」的階段。


    至於緒方逸勢就更不用說了,他使人類的武道研究水平更上了一個台階。


    青登忍不住地心想:


    ——這倆人該不會也是擁有外掛的穿越者吧……?


    正當他仍沉浸在思考之中,無法自拔的這個時候,木下琳忽地打破了靜謐:


    「哎呀,不好,我們似乎有些跑題了。」


    「讓


    我們說回正題吧。」


    「安藝,你的實力,我已經親眼見識了。」


    「那麽接下來,就讓我們談談正事吧。」


    青登聞言,頓時抖擻精神,下意識地挺起腰板。


    今次的「大阪之行」的重頭戲,總算是來了!


    「"秦津藩與葫蘆屋的聯合"……不錯的主意。」


    「老實說,我對你的這項計劃還蠻有興趣的——當然,僅僅隻是"有興趣"而已。」


    「大津本就是資源豐富的福地。


    「若能得到我葫蘆屋的資金支持,你們秦津藩將會脫胎換骨。」


    「不出兩年,就能一躍成為國力驚人的雄藩。」


    「這對你們而言,確實是極大的利好。」


    「可是,我們葫蘆屋又能從中獲取什麽好處呢?」


    「我可不喜歡那種沒錢可賺、或是不順心意的虧本買賣。」


    青登聽罷,心中一凜。


    木下琳的言外之意,他怎會不知?


    她一方麵提醒青登:別想白嫖我們!


    可另一方麵,她又直白地暗示青登:對於雙方的合作,她是「有興趣」的。


    至於最後是否功成,就全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青登雖是九郎的關門弟子,同時又與木下舞有著「準夫妻」的特殊關係,這般下來,青登也算是木下琳的半個自己人了。


    但是,在赤裸裸的利益麵前,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羈絆,全都是浮雲。


    更何況,木下琳還是一位商人。


    有道是「商人重利」。


    若不拿出誠意以及實質性的好處,是別想著打動她了!


    青登一早就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所以毫不慌張。


    他稍稍地構思措辭,而後一字一頓地正色道:


    「木下小姐,在下向來鄙棄"損人利己",隻注重"雙贏"。」


    「我既然敢提出這項計劃,那麽我就有底氣使你我雙方都能從中獲利!」


    木下琳微微一笑:


    「哦?那你就說說看吧。讓我聽聽看你對"雙贏"的構想。」


    青登深吸一口氣,而後娓娓道來。


    關於要如何說服木下琳,青登事先跟土方歲三、山南敬助等人開了無數場會議,共商對策。


    青登始終堅信:沒有什麽事情是談不攏的。若有,那就加重籌碼!


    經過反複的討論,青登等人總算是敲定了「最終籌碼」。


    簡單來說,就是采取「分紅製」,並且使葫蘆屋在秦津藩內開展商業活動的時候,擁有一定的特權!


    前者很好理解——隻要葫蘆屋肯出資,那麽它將按照投資的金額大小,在秦津藩接下來的一係列營收活動中直接收取一定比例的回報。


    至於後者,也很好理解。


    秦津藩內的可開發的商品、土地,簡直不要太多。


    葫蘆屋若欲在秦津藩內開展商業活動,都將擁有減稅、甚至是免稅等各項特權。


    根據青登等人的計算,木下琳若能答應他們的條件,那麽她接下來每年所能獲取的金錢收入,至少也是以萬為單位!


    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成本。


    青登、土方歲三、山南敬助等人一致篤定:沒有哪個商人能夠抵禦住這種誘惑!


    青登本有自信使木下琳欣賞答應,順利促成雙方的結盟。


    然而……當他開始闡述其合作條件後,木下琳的反應使他感到不


    安……


    不論他說了什麽,不論他說得多麽起勁兒,對方的麵部神情始終不變——嘴角掛笑,雙眸像是要看透其內在似的,直勾勾地緊盯著他的眼睛。


    不一會兒,青登說完了。


    他剛一語畢,木下琳就幽幽地開口道:


    「唔……不錯。」


    「對於今日的這場會談,你確實是相當上心啊。」


    「為了說動我,你和你的幕僚們一定狠下了一番工夫吧。」


    「不得不說,你所提出的這些條件都挺誘人的。」


    「你們竟然願意做出這麽大的讓利,實在是讓人驚訝。」


    「在聽完後,我都不禁有些心動了。」


    「隻不過……」


    聽到這,青登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但是」、「不過」之後的話語,才是重中之重。


    「對我而言,這樣的條件還差了些火候啊。」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我雖不敢放出"我的錢多得用不完"的豪言,但也確實不缺錢。」


    「所以,請恕我直言——如果隻是這種水平的條件,那麽我們葫蘆屋是不會與你們秦津藩結為同盟的。」


    木下琳的意思很明顯:條件不夠!


    青登聽罷,臉色微變,但他很快就在天賦「帝王之術」的作用下,迅速調整好了麵部表情。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覺得今日的這場會談能夠迅速結束,更沒想過他與木下琳會一下子就達成圓滿的共識。


    ——看樣子……要演變成持久戰了啊。


    他剛才所拋出的那些條件,遠遠未到他的「談判底線」,仍有很充足的談判空間。


    於是,他收拾心情,重新開口:


    「既如此,這樣如何——」


    青登開出新的條件。


    木下琳聽完後,很快就予以回複——堅定地拒絕。


    青登又開出新的條件。


    然後又遭受拒絕……


    ……


    ……


    時間流逝。


    轉眼間,鍾表裏的分針已經走過一整圈。


    雖然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但二人的會談卻仍未擺脫僵局。


    青登不斷拋出新的、越來越豐厚的條件。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經拿出了誠意,可以說是誠意十足。


    然而,木下琳卻始終不改她的態度與回複:拒絕、拒絕、再拒絕……


    在新的條件又被否決後,饒是在「帝王之術」的加持下,青登也不禁麵露困惑之色,表情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他目前所提出的條件,已經快到他的「談判底線」了!


    倘若再做進一步的讓利,那麽他們秦津藩可就沒錢可賺了啊!


    既然無利可圖,那還合作個什麽?


    ——這麽好的條件,卻還是不答應……未免太貪了吧!


    想到這,青登不由自主地心生怨氣。


    他認為他現在所開出的這一係列條件,已經足夠好了,都快將葫蘆屋捧為他們秦津藩的禦用商人、特權商人了。


    換做是其他商人,麵對如此優渥的有利條件,怕是早就答應了。


    於是乎,他不由自主地揣測著:


    ——難道說……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與我合作,所以一直在逗我、耍我吧?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這麽無聊。


    ——摒棄無聊的雜念……仔細想想……仔細


    想想……


    ——到底要開出什麽樣的條件,才能讓她滿意呢?


    ——最能打動人心的條件,就是正好能夠滿足他人需求的條件……那麽,她到底需要什麽呢?


    青登不再急著開口。


    而是沉默著,思索著。


    木下琳並不催促,她依然是嘴角掛笑的平靜模樣,任由青登去慢慢思考。


    對於眼下的這等局麵,桐生老板似乎早就有所預料。


    他半闔著雙眼,氣定神閑,不發一言,沒有任何要幫助青登的意思。


    木下舞倒是很緊張。


    一方是「夫家」,另一方是娘家……她被夾在中間,不知所措,都不知道要支持哪一方了。


    ——怎麽辦?是要繼續提高條件嗎?還是……


    青登輕蹙眉頭,絞盡腦汁。


    就在這個時候,仿佛有一道閃電在其腦海中劃過,他猛地想起木下琳方才所說的話:


    (我可不喜歡那種沒錢可賺,或是不順心意的虧本買賣)


    ——「不順心意」……


    緊接著,他又想起桐生老板先前以語重心長的口吻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主公她雖是商人,但又不是普通的商人。她若是那種隻管賺錢、不管其他的自私之人,才不會與法誅黨結為死仇。因此,如果你隻把她當成是那種無利不起早、唯利是圖的純粹的商人,那你可是會吃大虧的。)


    青登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


    很快,一陣「清風」驅散了其腦海中的迷霧,大腦豁然開朗。


    「……木下小姐,你看這樣如何——隻要葫蘆屋願意資助吾等,那麽秦津藩勢將成為對抗法誅黨的橋頭堡!不遺餘力地打擊法誅黨!」


    這一霎間,木下琳的麵部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她挑了下眉,雙眼一亮,發出饒有興趣的聲音:


    「哦?」


    桐生老板也變了表情。


    他抬起半閉著的眼皮,揚起視線,朝青登投去「孺子可教也」的讚賞目光。


    青登不緊不慢地正色道:


    「據我所知,你們非常敵視法誅黨,彼此間結有不死不休的血仇。」


    「說來也巧,我與法誅黨也有著極深的矛盾。」


    「因此,在"對抗法誅黨"的這一層麵上,你我有著相同的利益訴求。」


    「老實說,我對這支***遠遠稱不上是了解。」


    「但是,根據我目前已知的情報,並且從法誅黨的種種表現來看,我敢斷定:他們絕不是流寇性質的匪徒!」


    「他們絕對有著穩定的根據地!」


    「說不定還有著非常強大的軍事力量!」


    「對手既強大又狡猾……既然是要消滅強大的敵人,那麽"廣結盟友"便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盟友越多越好。」


    「木下小姐,我接下來的話語可能會有些刺耳——如果葫蘆屋擁有獨自消滅法誅黨的能力,那麽後者也不會在外逍遙這麽久了。」


    「你們終究隻是一支商團,沒法光明正大地發展軍事力量——可我能!」


    青登猛地拔高語氣,氣勢十足,字詞間充滿了強烈的自信。


    「我是秦津藩之主、京畿鎮撫使、八王子千人同心頭,手握新選組與八王子千人同心兩支軍團,光是直屬兵力就有5000人!」


    「我有兵,卻沒錢。」


    「你們有錢,卻沒兵。」


    「我們有著極高的互補性!」


    「木下小姐,為了消滅法誅黨,請成為我的盟友——並非&


    quot;一起賺錢"的生意夥伴,而是"合力抗擊法誅黨"的戰友!」


    語畢,青登視線筆直地緊盯著麵前的老嫗,滿心忐忑地等待對方的回複。


    如果連這樣的條件都不成,那他就真的沒轍了!


    青登:「……」


    木下琳:「……」


    一老一少就這麽大眼瞪小眼,既無人有動作,也無人說話。


    好在這種詭異的局麵並沒有持續太久。


    不消片刻,木下琳慢悠悠地抬起腦袋,衝外喊了一嗓子:


    「來人呐!」


    彈指間,外頭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主公,請吩咐。」


    「把佳清叫來,快。」


    「是!」


    桐生老板向青登解釋道:


    「佳清是主公的智囊、左膀右臂,全名是最上佳清。」


    「他在葫蘆屋的地位類似於一國的宰相,並且為人殺伐果斷,故被稱為"殺生宰相"。」


    沒過多久,一名身材消瘦、須發半白的中年人推門而入,出現在青登等人的眼前。


    「主公,有何吩咐?」


    中年人……即最上佳清,直截了當地發出反問。


    木下琳無悲無喜地淡淡道:


    「自今日起,葫蘆屋將與秦津藩訂立盟約,雙方結為軍事同盟。」


    最上佳清挑了下眉:


    「"軍事同盟"?請恕屬下多問一句,這份盟約的持續時間是多少?在結為同盟的期間,我們要給予秦津藩什麽樣的幫助?」


    不愧是葫蘆屋的「宰相」,他沒有半句廢話,他所拋出的這些疑問全部直指核心。


    「無上限。」


    「……什麽?」


    最上佳清睜圓雙眼,一臉不敢置信地反問道。


    同一時間,青登和木下舞也都變了臉色,雙雙麵露懷疑自己聽錯了的震驚神情。


    唯有桐生老板聳了聳肩,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眾人的注視下,不改淡定模樣的木下琳緩緩道:


    「沒有上限。我們對秦津藩的援助沒有上限,他們要什麽,我們就給什麽!雙方的結盟將一直持續至徹底消滅法誅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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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來說,談判的基本流傳都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隻不過豹豹子將「坐地還錢」的過程給詳細寫出來的話,又會有一幫書友在那刷「水水水」了。


    所以豹豹子直接跳過了「坐地還錢」的過程。


    青登很快就拋出他的談判底線,然後被木下琳拒絕,接著青登「覺醒」,迅速敲定合作——一氣嗬成。我寫得輕鬆,書友們也看得輕鬆,雙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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