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晴空萬裏。


    今天是慧能大師火化的日子,竹兒帶著幾名翰林院修士早早的趕到這裏,她要代皇後盯著白馬寺,看看他們準備和哪方勢力眉來眼去!


    嬴威也不請自來,臉色不虞的瞪著來往的和尚。


    隨著時間流逝,齊雲佛塔下的達官貴人是越來越多,左右丞相齊至,六部尚書來了四位,九寺寺卿來了六位,還有各部侍郎、郎中,國公侯爺,豪商名流,士紳鄉賢,很快就站滿了整個廣場!


    而白馬寺這邊也早已準備妥當,一根根百年沉香木被砍成大腿粗細,左右橫放,堆了足足一丈高,而最上方,就是慧能大師!


    廣場上雖然站滿了人,但此刻卻很安靜,隻有一群老和尚的誦經聲,在廣場上彌漫。


    嬴威皺著眉,左顧右盼:奇怪,李牧那廝竟然沒來?


    他不是和慧能交情很深嗎?


    他不是懷疑慧能之死和慧德有關嗎?


    難道都是假的?


    嬴威撇嘴,他還指望李牧大鬧白馬寺呢!


    另一邊。


    薑元歌也在和姚衍聊天。


    “我今早得到消息,說前兩日,詩劍仙李牧來吊唁慧能大師,還和慧德方丈起了爭執,鬧得很不愉快。”薑元歌道。


    “我也聽說了。”姚衍點頭道:“隻是今日卻沒見他,莫非是不來了?”


    他有些不解,據他掌握的情報,這慧能數次幫助李牧,李牧不可能不來的!


    “他若是來了,正好可以跟他聊聊龍宮一事。”薑元歌笑道。


    如今給龍宮上貢還是不上貢,朝中仍然沒有定論,幾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皇後數次發火,但百官根本停不下來!


    時間流逝,距離午時越來越近,白馬寺的高僧幾乎全部出場,唯獨少了一人!


    “奇怪,午時就快到了,怎麽慧德方丈還沒出現?”薑元歌微微蹙眉。


    “許是有事吧。”姚衍不甚在意,他環顧場中諸人,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嬴威身上,輕聲笑道:“聽說翰林院嬴威奉皇後之名查探慧能大師的死因,數次都被白馬寺驅趕,看來這慧德方丈是不打算和皇後站一塊了。”


    “哦,是嗎?”薑元歌隨口說道:“皇後有秦家、嬴家撐腰,又怎會在意區區一個白馬寺?”


    姚衍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卻不知這區區白馬寺,如今又是站在哪邊?”


    “我豈會知?”薑元歌一聳肩,一副不在意的神色。


    距離午時還有半刻鍾時,廣場外忽然傳來喧嘩聲。


    “詩劍仙,詩劍仙來了!”


    “詩劍仙與慧能大師相交莫逆,怎麽到現在才來?”


    “我聽說慧能大師之死有貓膩,也不知道詩劍仙會不會替他出頭。”


    議論聲中,廣場上的人群自發的讓開一條羊腸小道,直通慧能火化之地。


    有好戲看了……嬴威雙眼期待的看著李牧。


    “李牧!”竹兒見到李牧,歡喜的差點蹦起來,但想到慧能大師的遺體就在旁邊,忙又安靜下來。


    薑元歌和姚衍也注視著緩緩走來的李牧。


    今天的李牧一身白衣,黑發束在頭上,以一根劍簪固定,劍眉星目的臉龐上,帶著幾分淡淡的悲傷。


    “李施主。”一名白須白眉的老和尚走上前來,傳音道:“今日慧能師兄登天,還望李施主看在慧能師兄的麵上,莫要再找慧德師弟的麻煩了。”


    你放心,我不會找死人的麻煩的……李牧微微點頭,他來到人群中間,環顧一圈,走到竹兒身旁站定。


    “李牧,你什麽時候回京的?”竹兒小聲問道。


    “有幾日了。”李牧隨口答著,視線卻落在五六米開外,躺在沉香木堆上的慧能,心道:我替你報仇了,慧能!


    當然,這仇最多隻報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中,有一半落在塵緣身上,因為就算沒有慧德,慧能依舊會天人五衰而死,因此,塵緣這個罪魁禍首,無論如何都逃不過!


    而剩下的一半,李牧還需查探!


    正如他之前所想,就算慧德不出手,慧能依舊會死,那慧德為何還要冒險出手?


    其中定有不得不出手的隱情,而這個隱情,大概率和帝京某方勢力有關!


    李牧不動聲色的環顧場中。


    燕王姬寒和蜀王姬輝都沒來,兩人都隻是派了王府管家來觀禮。


    左右丞相在右側聊天,六部尚書來了四個,不在的是吏部尚書章子堯和禮部尚書孔易,。


    姬燦也不在,聽說祭祖結束後,他就天天待在太廟,似乎是害怕有人來偷嘲風鼎重煉的那九隻青銅獸。


    神府的其餘幾位府主也沒來,是避嫌嗎?


    李牧沉思時,午時終於到了。


    但是,慧德依舊沒來!


    “怎麽回事,為何慧德師弟還不現身?”


    “派人去過禪心靜室了,人不在。”


    “莫不是有事耽擱了?”


    “不對勁啊,寺中其它地方也找遍了,都不見慧德師兄身影。”


    “他究竟去哪了?”


    一眾老和尚聚在一起,神色凝重。


    一旁的智一看著這群師叔師伯,數次欲言又止。


    終於,剛剛跟李牧傳音的那個老和尚發現了智一的異常,忙開口問道:“智一,你是不是知道你師傅的下落?”


    “我師傅他……”智一看看嬴威,又看看李牧,一咬牙,傳音道:“稟告師伯,昨天午時左右,嬴威嬴施主來到寺中,托弟子約師尊於酉時初,在天佑山相見,弟子也不知道師尊去沒去,但此後,弟子就再沒見師尊身影了。”


    “什麽?”那老和尚大驚,他猛得抬頭看向不遠處東張西望的嬴威,神色逐漸凝重。


    前段時間,這位嬴施主可是多番喬裝打扮來寺中查探慧能師兄的死因,慧德師弟也不客氣,每次看到他都將他驅逐出去,莫非這位嬴施主因此事懷恨在心,故而將慧德師弟誆騙出去,然後……


    “慧塵師兄,發生什麽事了?”


    “可是知道慧德師弟的下落了?”


    其餘老和尚見狀紛紛圍上前來。


    慧塵凝重點頭,將剛剛智一的話傳音告訴了他們。


    於是,所有老和尚的視線都落在了嬴威身上。


    嬴威本來還在東張西望,但很快就感覺到了一道道火熱……老辣的視線。


    這群老和尚看我做甚?


    嬴威不悅的皺起眉頭。


    “阿彌陀佛。”慧塵雙手合十,走向嬴威,其餘老和尚緊隨其後。


    嬴威一看,心中頓時湧出一股不安,趕緊對李牧說道:“李牧,來找你的!”


    不,是來找你的。


    李牧眼神玩味的看向他。


    嬴威心中越發不安了。


    “嬴施主。”此時,慧塵等老和尚已經來到嬴威麵前,而廣場中所有人的視線,也都隨之看向這邊。


    還真是找我的……嬴威心底一沉,哼道:“找我何事?”


    “敢問敝寺方丈在何處?”慧塵問道。


    嬴威眉頭緊皺:“你們白馬寺的方丈在哪我怎麽知道?”


    “哼!莫要裝瘋賣傻,昨日不是你將慧德師兄約出去的嗎!”慧塵身後一名脾氣略顯急躁的老和尚怒道。


    “你說什麽?我何時……”嬴威大怒,剛要反駁,就被慧塵打斷。


    “阿彌陀佛,智一,你來說。”慧塵叫來智一。


    “是,師伯。”智一雙手合十,板著小臉上前,道:“昨日午時,嬴施主偷偷摸摸的來到寺中,找到弟子,讓弟子給師傅傳話,說酉時初在天佑山相見,商議……商議詩劍仙一事。”


    “胡說八道,我根本……”嬴威驚怒交加,剛要否認,又被李牧打斷。


    “和我有關?”李牧冷笑:“我明白了,哼,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嬴威,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怎麽就這種人了?


    我做什麽了我?!


    嬴威又急又怒,吼道:“李牧,你想落井下石嗎?你無恥,你……”


    他話沒說完,又被竹兒打斷:“嬴統領,我早知你看李牧不爽,沒想到竟然會聯合外人……此事我一定稟報娘娘!”


    “我什麽都沒做,你們想幹什麽!


    ”嬴威憋屈的臉色漲紅,都鬱悶的想吐血了!


    “有意思。”不遠處,左相姚衍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幕。


    而旁邊的右相薑元歌卻是麵沉如水,眼神偶有波動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


    “不是貧僧等人要幹什麽,而是嬴施主想幹什麽。”慧塵問道:“你將敝寺方丈引出,究竟意欲何為,他人又在何處?還請嬴施主一一告知!”


    “我沒有,你胡說!


    ”嬴威急赤白臉的解釋道:“昨日午時,對了,昨日午時我在清幽山,根本就沒來過白馬寺,你們別想陷害我!


    ”


    “你的意思是,智一師侄在打誑語了?”一老和尚怒道。


    “弟子沒有撒謊!


    ”智一急道。


    嬴威氣得渾身顫抖,指著智一道:“我昨天根本就沒見過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


    “嬴施主,小僧絕不會認錯人,昨天午時,分明是……嗯,這個……”智一說到一半,忽然又遲疑起來。


    “智一,怎麽了?”慧塵不解的問道。


    “肯定是害怕謊言被拆穿,臭和尚,你要是敢誣陷我,就休怪我刀下無情!”嬴威‘鏗’一聲將金刀拔出,刀鳴聲穿金裂石,響徹雲霄!


    “嬴威!兩天前你就在慧能師兄靈前拔刀,今日他往生極樂,你竟還敢拔刀,可將我白馬寺放在眼裏!


    ”一眾老和尚也怒了,璀璨的金色佛光霎時籠罩整個廣場,好似烈日般要將嬴威燒成灰燼!


    一瞬間,嬴威如墜火窟,滾燙的佛光烤的他渾身冒煙,頭發都快著了!


    “欺人太甚!


    ”嬴威氣得牙齒打顫,渾身發抖,卻不敢再出手挑釁,生怕被這群老和尚給直接‘淨化’了!


    “諸位師叔師伯且慢。”智一有些急了,他想起昨日見到的那個黑衣人,隱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忙道:“昨日午時的時候,確實有人自稱是嬴威嬴施主,但是,但是那人很可疑,將全身都包裹了起來,弟子,弟子沒有看到他的臉。”


    “什麽?”


    “智一,你……”


    一眾老和尚聞言大驚。


    “哈哈哈!”嬴威卻是狂喜,他怒聲笑道:“聽到了嗎?你們這群禿驢!這分明是有人冒充我引慧德上鉤,是慧德自己蠢,與我何幹!


    ”


    “你!


    ”一眾老和尚又氣又無奈。


    “嬴威,那黑衣人誰都不冒出,偏偏冒充你,你肯定有問題!”李牧在旁冷靜的分析。


    “李牧,你給我住嘴!


    ”嬴威怒極,指著李牧吼道:“你這個混蛋,怎麽哪裏都有你!啊!我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冒充我將慧德那禿驢引出!一定是你!


    ”


    慧塵等人的視線頓時落在了李牧身上。


    嬴威眼睛放光,連聲說道:“諸位禿驢,你們還記得前日發生的事吧!李牧懷疑慧能是被慧德那隻禿驢殺死,他定是用我的名字將慧德那隻禿驢引出,然後殺掉他為慧能報仇,一定是這樣!”


    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的……李牧詫異的看著嬴威: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嬴統領,你不要胡說八道,李牧絕不會做這種事的!”竹兒急道。


    “竹兒,我剛剛被人冤枉時,你可不是這個樣子,你,你……”嬴威又是氣憤,又是難受。


    ……


    “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對吧,薑相?”邊上的姚衍笑嗬嗬的看向薑元歌,但後者臉上卻殊無笑意,甚至顯得有些陰沉。


    “薑相,你這是怎麽了?”姚衍奇怪的問道。


    “沒什麽。”薑元歌強顏歡笑道:“隻是……為慧能感到不值,哎。”


    此時,廣場上的眾人也都隱隱明白發生了什麽,議論聲頓時沸反盈天!


    “慧德被人約出,至今未歸,應是也……圓寂了吧?”


    “難道真是詩劍仙冒充嬴威?”


    “不可能吧,詩劍仙要殺人,一劍足矣,何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定是別人想誣陷詩劍仙!”


    廣場上越來越吵,無數聲音匯聚在一起,宛如千萬隻蚊子嗡嗡嗡的叫。


    “阿彌陀佛。”慧塵無奈,雙手合十間龐大的佛光化作金色氣浪,排山倒海般席卷四周,刮的無數人衣袍獵獵,口不能言!


    現場安靜下來後,慧塵才看向李牧,問道:“李施主,此事是否是你所為?”


    李牧笑了:“那黑衣人不是承認自己是嬴威了嗎?怎麽還來問我?你們應該將嬴威拿下,嚴刑拷打,定能得到真相!”


    “李牧,你這個混賬!我跟你沒完!


    ”嬴威怒發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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