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一腳踩住地麵,轉身,舉劍,劈斬,一道氣勢磅礴的劍氣,如銀河墜落,似月光皎潔,於漫天飛舞的雪花中,轉瞬到了腳步後滑、身形倒掠的李冠書麵前!


    一聲嗬斥,卻換來更加淩厲的攻勢,李冠書氣得雙手發抖,怒發衝冠。


    然而此時卻不是發怒的時候,他也沒有發怒的機會。更不會有人在意他的怒火。


    劍氣轉瞬即至,銳氣逼人,李冠書毫不懷疑,若是讓劍氣斬在他身上,他不死也要重傷!


    “豎子!”李冠書一聲怒喝,後腳猛地踩住地麵,他用力太大,腳跟直接踩碎清潭冰層,下陷寸餘。然後他舉起雙臂,如雙手托月一般,隔空攝住斬下的劍氣,手掌內外靈氣爆閃,更勝焰火。


    尋常時候,以他練氣六層的實力,要擋住這道劍氣,當然不難。


    莫說擋住劍氣,他甚至可以直接揮拳,擊碎這道劍氣。


    但眼下不是尋常時候,因為他還在“易水寒”的範圍內,而且此時場中已無李冠書的手下,桃樹上的紫袍女子,不用再分心他顧,雖然簫聲不至於四麵合圍,但卻可以將他作為中心,重點照顧!


    抬起雙臂的時候,李冠書心裏就咯噔一聲,氣海如冰湖,上麵好似覆蓋了一層寒冰,讓他根本無法隨心調動靈氣,此刻他聚集到手掌內外的靈氣,不足平日一半!


    劍氣劈斬而下,陷入從李冠書雙掌之中,又寸寸下切,眼看就要觸及李冠書眉心!


    李冠書一聲大喝,強行運轉《九嘯驚蟒訣》心法,頓時一聲蟒嘯傳出,他手掌之中,靈氣大盛!


    如拍岸海浪,在海石上粉身碎骨,劍氣在發出一聲響亮氣爆之音後,刹那消散,而李冠書心頭一悶,一縷鮮血再度溢出嘴角,同時身體被迫再度後滑,背對百尺冰瀑而去!


    “李曄你瘋了不成?!竟敢以下犯上,弑殺長輩,你眼裏還有沒有尊卑?!你心裏還有沒有人倫?!”李冠書大義凜然,全然不顧他曾害死李峴的事實,朝李曄大聲斥罵。


    回應他的,是一道接一道,劈斬而來的劍氣!


    劍氣如流雲,層層落冰潭!


    李冠書眉心狂跳,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他到底是李曄的長輩,這在他看來,是不容置疑的事實,而他此刻嗬斥李曄,就如他平日裏,嗬斥其他後輩子弟一樣,希望對方慚愧,希望對方忌憚,希望對方畏懼!


    但偏偏李曄絲毫不為所動,一慣的手段沒有收獲半分效果,這讓李冠書惱羞成怒,於是在此時的李冠書看來,李曄簡直冷血無情,毫無人性,不當人子!


    李冠書憤怒,但他再憤怒,也隻能步步後退,同時拚著承受“易水寒”的威力,雙掌連連揮出,打出一道道掌風,迎接流雲般落下的劍氣!


    他每揮出一掌,都感到有一道驚雷落在氣海,攪得他氣海翻騰,難受至極,內傷加重!


    這種憋屈的境遇,讓李冠書簡直要抓狂。


    他大吼:“李曄,你這不肖子......”


    悠忽間,李曄近至李冠書身前,一劍橫斬而來,三尺劍身青芒幽深,直取李冠書麵門,讓李冠書雙目陡然瞪大,剩下的話悉數憋回肚子!


    李曄來的太快!


    快到不可思議!


    猶如一步踏出,橫越虛空一般,瞬移到了他麵前!


    這是《九嘯驚蟒訣》修煉到大成,才會有的威力!


    李曄怎會這麽快?他隻是練氣四層而已!


    這一刻,李冠書覺得他快要瘋了!


    事實上,不是李曄本身快得有多離譜,而是在“易水寒”的影響下,李冠書的感官與反應,都遲鈍了太多,兩相對比,才會顯得李曄奇快!


    “吼!”李冠書發出一聲怒吼,雙手在身前一握,隔空虛抓,兩柄靈氣凝聚的丈八長槊,瞬間被他握住槊身中段,一杆擋住盧具劍,一杆用力向李曄刺去!


    嘭的一聲,盧具劍斬碎一杆丈八長槊,劍氣與長槊一同消散。


    李曄左手揮出一拳,拳芒數尺長寬,拳前綻紫蓮,迎上另一杆丈八長槊。兩者相擊,傳出一聲虎嘯般的氣爆,相擊處光華閃耀,如生圓月!


    氣浪激蕩,兩人同時後退,雙腳在清潭冰層上,各自犁出兩道溝壑!


    李冠書再吐一大口鮮血,傷勢更重!


    他惡狠狠的盯了桃樹上的宋嬌一眼,眸子裏充滿仇恨,若非對方“易水寒”的壓製,李冠書的處境又怎會如此狼狽,被李曄進攻一次,他就吐血一次?


    然而無論他如何仇視宋嬌,雪花仍舊片片飄落。


    李冠書背後,就是百尺冰瀑,他已無路可退。


    他不打算再退。


    再退必死!


    李冠書右腳在冰層上重重一踏,冰層破裂,潭水飆飛,他順著百尺冰瀑,拔地而起。


    李冠書充滿仇恨的雙目,落在李曄身上,死死盯著他,嘴角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分外猙獰:“一個二十年不能修行的廢物,一個才練氣四層的螻蟻,你憑什麽能勝我堂堂左衛大將軍,修為已達練氣六層的皇朝國公?今天,我一定要你死!”


    李冠書右手高舉過頂,在半空中再度凝聚出一杆丈八長槊,於電光火石之間,縱身向李曄猛地刺下,“什麽狗屁安王,給我去死!”


    就在這個刹那,百尺冰瀑上,那輪明亮的圓月,被驟然湧起的紅雲,遮住了麵目,二十丈的範圍內,紅雲如霞,遮天蔽日。


    在紅雲中心,有紅黑色的巨大漩渦憑空出現,彼處紅雲激蕩,閃電乍現,劈啪作響,氣象萬千。


    一條長達二十丈的紅色巨蟒,從漩渦中現身躥出,嘯聲淒厲而駭人,以千軍過境萬馬奔騰之勢,攜靈氣狂潮猛地撲下,順著李冠書刺出的丈八長槊,直取冰瀑前清潭上的李曄!


    若說李冠書衝擊宋嬌時,是他的全力一擊,那麽此時的李冠書,就是臨死反撲,威力更甚!


    紅光映紅了半邊天空,也映透了百尺冰瀑。


    手持長槊縱身撲殺而下的李冠書,七竅流血,模樣猙獰,如同鬼神!


    李曄早已拔地而起。


    匯聚龍氣之力與青蓮之力的盧具劍,青芒如匹練。


    “不上昆侖不見天,天池一劍殺天仙!”


    李曄長發如墨潑灑,衣袂迎風瀟灑,一劍向李冠書斬下:“紫氣天池劍!”


    劍氣有千百,悉數如流星。


    劍身如月。


    這一刻,流星趕月!


    兩者相遇之前。


    漫天的飛雪裏,忽然平地起風暴,狂風如龍卷,雪花飄忽不定,淒風怒號!


    夜空下的冰天雪地中,紅雲翻騰,紅蟒撲襲,彎月劈斬,流星似蝶,雪花飛濺,風暴席卷。


    二十丈的紅色巨蟒,本已瞬間到了李曄麵前,卻在突然之間,速度驟降萬千,每進一寸,都顯得無比艱難,直至幾乎不動!


    冰霜,覆蓋了蟒頭,又順著蟒鱗,覆蓋了蟒身;覆蓋了長槊,又順著李冠書的手臂,覆蓋了身軀。


    李冠書神色僵硬,雙眸因為驚恐,而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渾身的毛發,都跟著身軀顫抖起來,他看到了李曄揮劍斬下,劍氣逼人,瞬發瞬至,他肝膽欲裂,偏偏無從應對,他神魂出竅,張嘴欲喊,卻偏偏發不出聲。


    這一刹那,他猶如一根木頭,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黃泉之路,蔓延到他腳下!


    隻是一刹那。


    彎月落下,流星縱橫!


    蟒滅!


    槊毀!


    劍氣直至李冠書身前。


    噗嗤一聲,血濺七步。


    李冠書倒飛而出,撞上百尺冰瀑!


    冰瀑碎裂,身軀撞上崖壁,砰然作響!


    劍氣尾隨而至!


    百尺冰瀑,在劍氣下,瞬間碎為齏粉,盡數化為雪花,當空激射,四下飛落!


    所謂冰瀑,不複存在。


    李冠書癱軟的身軀,泥巴一般頹然滑落。


    這一刻,他心如死灰。


    就這麽敗了?


    被李曄這個後輩,這個二十年不能修行的後輩,擊敗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偏僻角落?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剛剛加冠的年輕人,一日練氣,兩月之間,修為暴漲,速度快到這種地步?


    誰能預料,這個府上沒有高手坐鎮的,沒有人重視的年輕安王,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得到一個早已名動江湖的高手相助?


    最不該發生的,是在這樣的情況,自己像是一隻沒頭蒼蠅一般,衝了過來,與李曄捉對廝殺,不死不休。


    李冠書想抬起頭,瞪李曄一眼。


    但他做不到,他已渾身無力,且四肢在冰霜中,正變得無比僵硬。


    他是左衛大將軍,上過沙場,有過血拚,立過功勳;他是皇朝國公,身份尊貴,地位顯赫,曾受無數人敬畏;他走在這天下的絕大多數地方,都是達官顯貴擁簇!


    但戰敗的落魄場景,好似也沒什麽不同。


    李冠書沒想過自己會這麽死了,他還有那麽多榮華富貴,沒有來得及享受......美妾成群,珍寶盈室,良田千傾......這回的牛首山風波,不就是因他侵占旁人田產而起?


    他才剛得到那些良田,那些良田,還沒為他帶來第一批財富......


    他怎麽舍得死!


    他突然很後悔,後悔怎麽要到這牛首山來,趟這趟渾水。


    他更加後悔的,是怎會要侵占方員外的良田,引發這一係列亂事......


    他想要活著!


    隻是,他已身不由己。


    在瀑布上的溪流中,已經蓄積太久的溪水,至此咆哮而至,當空傾瀉,飛流直下!


    李冠書落在冰潭上,被瀑布清流撞擊,四腳朝地,如死人一般,被卷了出來,他臉貼著清潭冰層,滑出來數步遠!


    這一路,鮮血鋪地,顯眼至極。


    李曄緩緩飄落,手持長劍,步步走到李冠書身前。


    李冠書抬起頭,雙目無神,猶如死魚眼,嘴裏不停吐著鮮血,身軀無處不在冒著血泡。


    李曄舉起盧具劍。


    李冠書雙目陡然一睜,一聲低喝:“慢著!”


    這一聲叫喊,耗盡了他僅剩的力氣。


    他費力抬起頭著李曄,滿臉哀求,他遍體鱗傷、長發披散,狼狽不堪的看著李曄,可憐到了極點,他雙手撐在冰層上卻止不住顫抖,他渾身都在痙攣,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盡是恐懼:“看在我們同是宗室的份上......你還是我侄兒......我有無數財富,都可以給你,我有許多賓朋,可以助你青雲直上......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行不行......”


    “不行。”李曄道。


    劍起。


    血濺。


    人頭落!


    世間再無邢國公!


    李曄歸劍入鞘,掠回石岸。


    漫天雪花,至此方散。


    於是冰潭複為清潭,綠林重煥生機。


    山林在瀑布的水汽中,氤氤氳氳。


    月光皎潔,清輝似歌。


    李冠書的屍首,沉入清潭,又順流而下,不知飄蕩何處,如一節朽木。


    唯獨被鮮血染紅的溪水,證明了那不是朽木,而曾是一具鮮活的身體。


    宋嬌從桃樹上飄然而下。


    她落下的時候,正有一瓣桃花落。


    落在美人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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