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嬌微微蹙眉,作為曾今的同僚,她當然見過劉大正出手,也見過劉大正的刀,對方作為終南山上一代最傑出的弟子,有著中原第一刀的名頭,使用的當然不會是菜刀。


    而且在宋嬌眼裏,劉大正手裏的那柄菜刀,怎麽看都太醜陋了些。刀身不大不小,通體黝黑,毫無光澤,刀柄兩側是兩塊木片,用灰色布條纏繞,怎麽看都隻是一柄尋常菜刀,跟法器完全沾不上邊。


    用這樣的兵器——姑且稱作兵器,去迎戰能使出花葉結界這樣術法的釋門高僧,那不是在開玩笑麽。


    宋嬌眼神不善,但她沒有多說什麽。麵前這個皮膚黝黑,肌肉發達,麵相粗狂,性情木訥的漢子,她從來都沒有看順眼過。但她卻知道,劉大正不會開玩笑,更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開玩笑。


    劉大正走出院門的時候,有四人相繼出現在對麵房屋的房頂。


    為首的李克用,負手而立,神色睥睨。任何人一看到他,都會覺得這不是一個尋常人物,他身上有一股俯瞰蒼生的王者氣質,鋒銳無匹,這種氣質不是平白得來的,它需要很多不平凡經曆的積澱。


    慧明和尚站在李克用身旁,手持降魔杖,眉目平和,袈裟光鮮,仿佛一朵聖潔的白蓮,有著淨化人心的力量。


    其餘兩人,一名老者,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兩邊外側,雖無言語,但氣息綿長沉穩,自有一股高手風範,必是練氣高段修士無疑。


    這樣的四個人,隻要不闖皇宮與軍機重地,隻怕是天下之大,鮮有地方是他們不能去的,就連長安城,隻要不惹下滔天禍端,也能來去自如。


    李克用看到李曄,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不過這絲怒意,很快就被即將複仇的快意所取代,他戲謔的看著李曄,麵上帶著智珠在握的微笑:“安王殿下為何不跑?”


    站在院中的李曄,輕笑一聲:“我也很奇怪,你看到我為何不跑。大抵好了傷疤忘了疼,是某些人一慣的通病?”


    “你太自大了!”李克用冷哼一聲,“在駙馬府僥幸勝了我一場,就真的認為強過我?若是如此,你就太天真了些!”


    李曄笑道:“我想你大概是想說,你在駙馬府並未動用全力,作為慣於沙場征戰的人而言,生死搏殺才是你的拿手好戲,而不是打擂台。作為振武最傑出的天才人物,你還有諸多法器與秘法,不適合在人前拿出來,所以當日我能勝你,實在是僥幸。”


    李克用眉頭一挑:“安王倒是有自知之明。隻不過,你現在意識到這些,已經晚了,因為就算你現在求饒,我也不打算放過你!”


    李曄撇撇嘴:“說這麽多,其實我就想告訴你,如果你想送死,那就快些,我趕時間。”


    “李曄!休得張狂!”李克用沉下臉來,“今日,你死定了!”


    言罷,一甩衣袖:“上!”


    他身後的中年男子,聞言手腕一抖,取出一柄碩大的斬-馬刀,從屋頂一躍而起,隔空一刀狠狠劈向小院。


    斬-馬刀上青光大盛,刀氣蔓延五丈,仿佛連山巒也能劈開,他這一刀樸實無華,唯獨勢大力沉,刀氣一出現,一股寒冷的殺氣便迎麵而來,仿佛這柄斬-馬刀,曾今殺過無數人,刀身上凝結了無數冤魂。


    這名中年男子,本是振武軍將領,出手自然狠戾無匹,他這一刀斬來,帶著一股一往無前、你死我活的氣勢,眾人頓時感到莫大的壓力,好似看見了千軍萬馬,向自己咆哮奔殺過來。


    “破陣斬!”中年男子大喝一聲,隨著他發聲,渾身氣勢再度攀升一個台階,“受死吧!”


    站在李曄身旁的上官傾城,麵容肅然而又帶著敬畏之色,同是修煉沙場武將道,她很清楚這一刀蘊含的威力,那正是她辛苦追尋的境界。


    “若無戰陣陣法加持,三百人之陣,此刀也可一擊破之!”上官傾城沉聲道,沙場上披甲執銳的三百士卒,已經是一股非同一般的力量,別的不說,渭水上的幫派,有指揮使統率的三百士卒,就可一路碾壓過去。


    王離麵露忌憚之色:“沙場武將,殺伐之氣最重,比之江湖修士,多了許多勇猛精進、舍身一搏的豪氣。沙場廝殺,最能磨練殺氣,此言果然不虛!”


    李曄沒說什麽,他見宋嬌始終麵色平淡,似乎並不覺得劉大正會敗,便稍稍放下心來。


    院門前手握菜刀的魁梧漢子,麵對對方氣勢雄渾的一刀,臉上浮現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許,看到這一刀,這位李峴的親兵統領,又想起了昔日沙場廝殺的熱血場景,又或許,他看到了自己曾無數次使出這一招的畫麵。


    無論如何,劉大正後腳在地上重重一踩,拔地而起。


    他後腳踩過的地方,留下一個直徑三尺、深達數寸的大坑。


    迎著那道真能破陣的刀氣,劉大正抬起手中醜陋而不起眼的黝黑菜刀,當空橫斬。


    嗡的一聲,菜刀劇烈顫鳴,震得眾人耳膜生疼,一道青色匹練飛射而出,如大江橫空。


    兩道刀氣相遇,五丈刀氣被攔腰斬斷,當空碎裂,而青色匹練隻是弱了幾分,去勢不減。


    正從屋頂落下的中年男子,臉色陡然一變,眼中露出不可置疑之色,他還來不及錯愕,就感到了一股生平從未感受過過的危機,正如泰山一樣壓頂而來。


    他連忙揮動斬-馬刀,再放出一道刀氣,阻擋臨麵的青色匹練。


    而這時,劉大正已經衝到他麵前,麵無表情,菜刀對著他腦袋劈下。


    中年男子五官都顫抖起來,連忙舉刀迎擊。


    “讓你看看,破陣斬該怎麽用。”劉大正的聲音沒有絲毫情感。


    刀落。


    風起。


    青色匹練近距離斬中斬-馬刀,將中年男子惶然的麵孔,映照的分外清晰。


    轟的一聲。


    中年男子噴出一口鮮血,身體猛地倒飛出去,撞毀房屋院牆,砸進屋中,一陣乒乓作響。直到貫穿另一麵牆,才在屋後停了下來,他單膝跪地,一隻手手撐著地麵,吐血不停,已是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落地的劉大正,眼神中不無輕蔑,菜刀在手中悠忽轉了一圈,收入腰後刀鞘,瀟灑寫意,他本身再沒看中年男子一眼,轉身走回院門,負手而立。


    依著門框的宋嬌看了他腰間的刀一眼,眼神總算沒了先前那麽多不善:“刀不錯。”


    劉大正目不斜視,聲音平淡:“我知道。”


    宋嬌無語白了他一眼。


    對麵的屋頂上,李克用回頭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慘狀,再看向李曄時,麵色不如先前那般從容,他身旁的老者,眼中已經有了忌憚之色,禁不住道:“這家夥什麽來頭,竟然兩招就敗了趙將軍?他用的那個法器又是什麽東西,怎麽看著那麽像菜刀?”


    三人中,唯獨和尚沒有回頭,他的聲音聽不出悲喜:“那就是菜刀。”


    李克用暗恨:“竟然被一把菜刀給擊敗,丟人丟到家了!莫老,那人什麽境界?”


    老者沉聲道:“修為應該在練氣八層,不會更高。但此人對殺伐之道的領悟,隻怕世間少有人可比。”


    李克用沉著臉:“這樣的高手,李曄那廝又是從哪找來的?不是說自打李峴死後,他就眾叛親離了麽?”


    老者道:“隻怕事情有了變化。”


    李曄見李克用沒有立即叫人再出手,便微笑道:“怎麽,李將軍,這才輸了頭陣,就龜縮不動了?是不是打算退兵回城,堅守不出,擇日再戰啊?”


    被李曄用自己最擅長的沙場之事嘲諷,李克用怒意漸起,不過他並不慌張,看了一眼身旁的和尚,見和尚始終麵色如常,他也暗鬆了口氣,和尚是他最大的依仗,隻要和尚沒有麵露難色,他就有把握。


    與某些世界不同,此界因為道法顯昌,中原都是道門做大,釋門勢力雖然自東漢就進入了,也曾受到朝廷力捧,但因為道門明裏暗裏打壓,一直未曾在中原真正發展壯大。


    但釋門教義,對民間而言,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所以憑著教義上的優勢,在四方邊地站穩了腳跟,經過千年積累,十裏到如今也不容小覷。


    就大唐而言,北方是釋門勢力最雄渾的地域,尤其是振武軍掌控的地盤。


    事實上,振武軍之所以軍力強大,修士勢盛,就是依靠了釋門的力量。釋門與振武軍聯合,這也是李國昌敢桀驁不馴,侵害臨鎮利益,對朝廷詔令陰奉陽違的最大底氣。


    李克用看了小院一眼,敵我形勢很明顯,他迅速做了決斷:“趙將軍重傷,那拿菜刀的家夥,莫老可有把握戰勝?”


    莫老微笑道:“可以教訓他一二。”


    李克用點點頭:“院門的女子,既然敢站在那裏,就說明是李曄推出來的護衛,想必實力不錯,慧明大師?”


    和尚始終麵色如常,不曾有絲毫變動,可謂有幾分寶相莊嚴的神韻,“其餘修士,貧僧也可一並照看。”


    他這話說得淡然,但霸氣已經顯露。


    “好!如此一來,我就能專心對付李曄那廝!”李克用取出法器,卻是一柄符文密布的長矛,他將長矛指向李曄,大喝一聲:“兀那鳥廝,可敢與我一戰?!”


    李曄伸出手,朝李克用勾了勾手指:“有種你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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