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順著官道前行,看似步履晏然,走的並不快,但一步抬起一步落下,就已經在三十丈外。


    官道兩旁的青林迅速閃退,遙遠的地方山巒如幕,也在視線中不停後撤,清風打在臉上,別有一股清幽愜意之感。


    悠忽間,李曄停下腳步。


    在他麵前,官道中,原野間,山包上,各有白衣僧人迎風而立,共計十八人。


    他們仿若憑空出現的幽靈,又似亙古長存的雕像,然而無論他們氣質如何,此刻出現在這裏,便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阻攔李曄西行。


    不,不是阻攔李曄西行,而是送李曄西行,西行至極樂世界。


    李曄一步踏出,腳落地的時候,地麵泥塵圈圈飄開。


    就在這時,前方的夜幕裏,有星光明滅不定,好似啟明星在閃爍,密密麻麻,各在不同的方位。當這些星辰般的白光,露出本來麵目的時候,就是三十六名白衣僧人。


    釋門十八金剛,三十六羅漢,竟然一起到場。


    李曄負手而立,縱目眺望,氣度平和,波瀾不驚。


    天下大亂,天子流離,正統不存,氣運流散,逐鹿天下的不僅有漢人,也有胡人,不僅有中國門派,也有異域諸教。


    當此天下大爭之時,釋門借圍殺李曄之際,盡起本門所有高手,從北方十八寺,西域三十六院,一致聚集到鳳翔。


    他們有逐鹿中原之誌,也有掌控天下之心。


    這是大唐的天下,如今卻魚龍混雜,東方神聖純潔之地,如今遍地妖魔。


    這是真正的亂世,天下大亂,不僅是皇朝在崩塌,秩序在毀滅,連人心與信仰,文化與土壤,都在迅速變色。


    三教九流融合一處,是會盛開出空前燦爛的鮮花,還是混成一池臭氣熏天的死潭?


    李曄一動不動。北方十八寺,有十八金剛,西域三十六院,有三十六羅漢,實則都是真人境的存在。所謂數十名金剛境,此言半點不虛。


    李曄忽然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自東漢釋門東傳以來,雖然發展不綴,但始終被道門壓製,雖有興盛的時候,但遠遠談不上大興。


    儒釋道兵四門,中國三門屢有綻放奪目光彩的時候,漢有孝廉,隋創貢舉,儒門一直在發展,名臣無數,世人敬之;亂世之中,兵家屢建奇功,有那封狼居胥的千古少年,有那千軍萬馬避白袍的無雙風流,世人傳送,彪炳青史。


    然則釋門,一直未曾見過大的動靜。


    看到這十八名金剛,三十六名羅漢,李曄忽然領悟,釋門不是一直在沉寂,而是一直在韜光養晦。


    否則,在如今五大道門,也湊不出多少真人境的情況下,釋門何以能一出手,便是數十金剛境?


    釋門要大出天下。


    借著這回控製天子,斬殺李曄的機會,大出天下,震動九洲,甚至是廓清宇內,稱王稱霸!


    “天下已經亂到這個程度了麽?”


    李曄暗自哂笑,神州大地,自古富庶,天佑之土,國昌民強,文明勝於四海,聲望傳於八方,如此聖地,誰不垂涎?


    這一刻,李曄忽然醒悟,為何眼下的大唐,會有釋門大出,為何如今的大唐,會邊患四起。


    ......


    “中國文明,一直領先於萬邦,華夏聲望,自漢武帝以來,便響亮於天下。班超一介書生,定西域三十六國,令諸邦不得進犯;王玄策五品官身,在數萬裏之外,一人滅一國。國昌民強,人傑地靈,如此聖地,誰不垂涎?”


    東海之上,一望無垠的大海中,有一座沐浴清幽月光的小島。海島上林木蔥嶺,依山傍水之處,有一座廬舍。廬舍前的有木架走廊,延伸到海麵數十步。此時有人布衣木屐,坐在走廊盡頭垂釣。方才的話,便是從他嘴裏說出。


    此人麵容無法形容,因為過目即望,此人氣質無法捕捉,因為虛虛實實,此人身形無法觸碰,因為似真似幻,他的聲音既無情又悲憫,既沉重又滄桑,仿佛曆經無數歲月,領悟了世間至理。


    在此人身旁,有人斜坐在木椅上,邋遢的道袍,補丁密布,活脫脫碎步縫成的衣裳,他頭發散亂如雞窩,也不知多久未曾洗過。更可怕的是,他正抱著腳丫子在扣,扣完之後黑乎乎的手指,徑直就去掏鼻屎。


    “你別說這些沒用的。”褐皮老道一臉不屑,“我現在隻有一個問題。”


    “你且說來。”垂釣者似有微笑。


    “你這釣魚的魚線上,有沒有魚餌,有沒有鐵鉤?”褐皮老道一臉嚴肅認真。


    垂釣者啞然失笑,大抵麵對這個邋遢道人,他也隻能感到無奈:“我又不是薑太公,我是在釣魚,不是在釣人。”


    褐皮老道冷哼一聲,抬頭看向蒼茫夜空,聲音悠遠,意味深長:“你不釣人,隻怕有人卻在釣你。”


    垂釣者不動聲色:“你看到那條線了?”


    褐皮老道撇嘴道:“看不到,也感受得到。你早該上去了,卻一直逗留凡世,仙庭之上那些仙人,自然不願看到這個局麵,想要釣你上去,不是理所應當?這等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換作一般人,仙庭管你上去不上去,仙庭又不差這幾個人。但是你卻不同,你不上去,仙庭都要擔心,怕你鬧出什麽亂子。”


    如此驚心動魄的話,幾乎已經解開了修士飛升的麵紗,若是凡俗夫子聽了,隻怕要笑掉大牙,說一句瘋子,而若是真人境的修士聽見,則要膽戰心驚。


    垂釣者卻淡淡道:“釣魚要用餌,仙庭沒有我看中的餌,即便強行給我連線,牽引我的氣機命數,也是無用。”


    褐皮老道喲嗬一聲,似乎是聽到什麽了不得的話,睜大了眼睛道:“長視久生,這個魚餌還不夠?難道你不怕死?”


    雨線動了動,碧藍的水麵下,一群圍來的遊魚,正在啃食魚餌,歡快不已。然而它們把魚餌啃完了,也沒見被鐵鉤勾住。須臾垂釣者收了魚竿,從身旁的竹樓裏,又綁上蚯蚓,丟入水中。


    原來雨線下雖然有餌,但卻沒有鐵鉤。


    垂釣者淡淡道:“人人都想得長生,然而長生就真的那麽好?”


    褐皮老道在走廊上躺下,雙臂枕著腦袋,翹起二郎腿,望著繁星如海的夜空,徐徐道:“釋門大出中原,金剛境數十人,嘖嘖,這等陣仗,怕是要嚇死人。邊關異族大軍長驅直入,本已被收服的河西,再度落入吐蕃、回鶻之手,就更別說西域了。草原契丹八部裏麵,也出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叫什麽來著?耶律阿保機。”


    “西域釋門,契丹神教,回鶻摩尼門,吐蕃月神,南詔巫神,四麵蠶食大唐邊疆,都想著讓信徒出兵中原,占據東方這塊寶地聖地,得到我們漢人的信仰,享受我們漢人的香火供奉,永葆昌盛,不死不滅。”


    “而我們的道門呢?還在明爭暗鬥。好不容易出了個李曄,還準備引動誅仙大陣,把他殺了。”


    “唉,也不知道仙庭眾仙,擋不擋得住那些諸族之神四麵入侵,保不保得住仙庭。你說,這天上地下,亂成這個樣子,大唐馬上就要完了,你管是不管?”


    垂釣者不言不語。


    褐皮老道也沒指望他回答,


    “仙界大戰啊,想想就來勁。”


    褐皮老道忽然笑了一聲,“世人都說,二十年不能修行的李曄,是得了袁天罡的傳承,修為才一日千裏,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貧道了!”


    褐皮老道好似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得不能自己,握著肚皮在地上打滾。


    垂釣者嘴角抽了抽,“關我屁事!”


    ......


    李曄不難想象,如果今日自己死在這裏,死在麵前數十個金剛境僧人手下,那麽明日,這群金剛境就會席卷鳳翔,挾持李儼。


    到時候,唐天子落入釋門之手,天下會如何?


    釋門是扶持李國昌爭霸天下,還是跟李克用合兵一處,共討天下諸侯?


    李曄不知道釋門的計劃,但無論他們怎麽選擇,都占盡了優勢,因為他們如今有數十名金剛境,還有八百僧兵,六道輪回大陣。


    這回突然發動,出其不意,八百年隱忍韜光,如今一朝爆發,又有鳳翔、雁門的百戰精兵,天下哪個諸侯能擋?朱溫?高駢?還是根本就還沒成長起來的王建、李茂貞?都不能。


    天下群雄,大唐最耀眼的豪傑,此刻都孱弱無比,對這片土地的未來,無能為力。


    而道門呢?


    天下五大道門,無數道觀,享受了神州數千年香火供奉,承平日久,地位不曾受到致命威脅,不曾居安思危,早就腐化墮落,懈怠麻痹了。要不然,也不會讓釋門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裏。


    到時候,豈不真要讓釋門得天下?


    李曄前進一步。


    道門不能得天下,釋門也不能得天下,得天下者,隻能是心係蒼生的真龍。


    所以,這些人,都得死!


    無人能擋釋門數十金剛境,我來擋!


    無人能扛起這片土地的未來,我來扛!


    李曄提劍前行,全身靈氣鼓蕩如潮,衣發無風自動,既顯得瘋狂如魔,又顯得慷慨激昂。


    “李曄!”


    當先的大唐北方十八金剛,陡然齊聲大喝,他們分明是一個團體,這下暴喝出聲,整片天空都在炸響。


    夜空無端聲驚雷,此起彼伏,激蕩不休,好似連星辰都在顫抖,要從天空中掉落下來。


    那是十八人爆發出的修為之力,已經震動了空間,讓李曄眼前的景象扭曲起來。那不僅僅是十八名真人境修為之力的簡單疊加,還有這十八名金剛作為一個整體,所具有的法陣之力。


    在他們大喝的時候,以十八人站立的中心位置為原點,一圈喇叭狀的靈氣波紋,驟然向李曄襲來。


    曠野平地起狂風,靈氣波紋所過之處,飛沙走石,林木折斷,草木成灰。


    隨著喇叭狀的波紋不斷擴大,前切麵已經達到半徑十丈,猶如末日颶風,恐怖異常。地麵被卷飛無數土石後,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這條溝壑不斷擴大,到後來比一般的河床都要大許多倍。


    十八金剛仍在齊聲大喝:“你這魔頭,為禍世間,見了釋門,如果立地放下屠刀,本有可能受我釋門淨化,還有機會恕其罪孽,來生也能做個人。而今你打傷打死我釋門弟子,犯下滔天大罪,已經罪無可恕。今日不將你鎮壓在此,天地秩序不存,釋門威嚴掃地!李曄,你若識相,就乖乖跪下受死!”


    李曄提劍而行,步履穩如泰山,靈氣狂風席卷到麵前,遮天蔽日,飛沙走石不停向他撲打過來。


    身周的林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最終齊齊斷裂,被從地上吹起,卷入半空碎裂碎末。


    那瘋狂倒卷的狂風中心彼端,一片幽深黑暗,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仿佛藏著地獄之門,要將李曄吞噬進去,讓他經曆不能承受之苦。


    李曄麵前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但他仍舊麵色堅毅,沒有絲毫畏懼之心,好似臨麵的不是地獄入口,襲來的也不是靈氣狂潮,而隻是春水初生的湖麵,起了一陣微風。


    李曄麵色不改,深吸一口氣,體內靈氣瘋狂調動,龍氣光芒無雙,青蓮盡數綻放,一道似真似幻的龍氣,攜無數從青蓮上零落的星光,湧入經脈。


    李曄目視前方,目光如鐵,收回左手,在腰際成拳。


    隨著他這個動作,左拳周圍的空間裏的靈氣,好似化作了實質,不停向他手心匯聚,束束靈氣被他握在手中,周圍的空間扭曲萬分,月光下的灰色空間,陡然出現一片黑到極致的虛空。


    李曄揮拳成掌,似緩實快的向身前轟出,靈氣濃縮到極致,周圍的空間,發出劈裏啪啦的雷暴之因音,空間在這一刻扭曲撕裂,隻剩下一片虛無的黑暗。


    乍然間,青色星光在掌前乍現,猶如啟明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亮起,一點紫芒閃過,瞬間紫煙成雲,覆蓋李曄身前數十丈範圍。


    紫雲與狂風相撞、撕咬,最後破裂、消散。


    一條化為實質的青龍,在李曄手臂上成型、躥出,匯聚到掌心,勃然衝出,直奔狂風黑黯漩渦深處,有進無退。


    在電光火石之間,青龍前的狂風寸寸消散。最終,青龍衝進黑黯漩渦中,引動呼嘯狂烈的氣爆。周圍的林木雜草,被席卷的靈氣風浪掠過,直接化作粒粒塵埃,隨風消散。


    這一方天地如同經曆末日浩劫,被夷為平地。


    洶湧的靈氣狂潮還未停歇,李曄已經提劍衝出,他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顯然以紫氣無相掌硬撼十八金剛聯合之力,他也並不輕鬆。


    數百步的距離,李曄一衝即至,在他麵前,是站位如星羅棋布的十八金剛。


    他們看到李曄衝出來,無不露出驚訝之色,顯然,方才的聯手出擊,已經能夠硬撼陰神真人,卻隻是讓靈池真人境界的李曄,受了一點傷,這是他們怎麽都想不到的。


    “劍氣生蓮!”李曄低喝一聲,盧具劍向一名金剛平直刺出。


    他一眼就看出來,十八金剛站立的位置很有講究,暗含法陣,使得出手威力驟增。


    他若是在原地不動,就會承受對方源源不斷的術法攻擊。


    唯有欺身而進,先殺一人,才能破了這個十八金剛陣。


    盧具劍刺向的那名金剛,腳下位置就是十八金剛陣的核心,李曄如能將其擊殺,則必然能打亂對方的陣腳。


    “魔頭爾敢?!”十八金剛見李曄竟敢衝到麵前來,還想要仗劍殺人,無不金剛怒目,齊齊一聲大喝。


    每個人的嘴都猶如一個喇叭,吼出一個小型的靈氣波紋風陣,瞬間到了李曄麵前。十八人分開出手,威力自然不是比不上先前的合擊,但也不容小覷。


    若是硬接,李曄也要身受重傷。


    他們此舉,為的就是給大金剛解圍,畢竟對方站立的位置,關係到整個法陣的運轉,不容有失。


    他們不信李曄會不閃避,因為如果不閃避,重傷之下隻有死路一條,即便是殺了大金剛,也頂多隻能拉他一人陪葬。


    然而李曄毫無懼色,對臨身的術法視而不見,更沒有回劍去格擋,任由自己的身體被擊中。


    他悶哼一聲,咽喉一動,就有鮮血到了嘴裏,但他含而不發,因為不想被吐血的動作,耽誤了進攻,讓眼前的大金剛有活命的機會。


    李曄來勢極快,大金剛也隻來得及和其他人一樣,吼出一圈靈氣波紋,忽然間眼前青蓮綻放,隨即咽喉一涼,就被盧具劍掠過脖子,血湧如泉。


    臨死之際,大金剛仍舊死死盯著李曄,眸中充滿驚恐與不解。似乎是想不明白,李曄為何要選擇跟他同歸於盡,而且如此果斷,絲毫沒有猶豫。


    悠忽間,他瞪大了雙目,眸中滿是渴望之色,想要看到李曄,下一瞬就被他的同伴轟殺,跟他一起命喪九泉。


    然而大金剛失望了,李曄雖然被擊中,也受了傷,但並沒有被重傷,在餘下十七名金剛發動第二次攻擊之前,他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步步生蓮!”


    大金剛的身體從半空倒了下去,雙目死魚眼一樣突出,竟是死不瞑目。


    他是這樣,十七金剛也是如此,就算是李曄急速突進,他們倉促應變,但十八圈靈氣波紋,也足夠讓李曄重傷垂危。而現在,李曄竟然還能立即發動劍式,消失在原地,這根本就不可能。


    噗嗤噗嗤的聲音在夜空突兀的響起,七朵青蓮在半空次第綻放,與之相伴的是七名金剛咽喉被切開。


    中劍的人,再也無法維持懸浮半空的狀態,一個接一個下餃子般掉落。


    他們和大金剛一樣,死不瞑目,無法接受李曄還有如此戰力的事實。


    那些沒有被劍式選中的僧人,則是在疑惑震驚之餘,一個個怒目圓睜,顯然已經氣憤到極點。


    但也就是在這時,當李曄再度露出身形的時候,他們看見了,李曄飛揚的青衫衣袍之下,竟然還有一件衣物。


    那衣物是如此熟悉,金剛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袈裟!


    法義的袈裟!


    法義的袈裟能擋李曄全力一件,自然是釋門無上防禦寶物,被法義丟下保命之後,就落在了李曄手裏。他祭煉之後毫不客氣,立即穿在自己身上。


    袈裟並非一次性法器,隻要往裏麵注入充足靈氣,就能循環使用,先前李曄一劍,不過是消耗了它的全部靈氣而已。


    李曄把袈裟穿在青衫裏麵,為的就是出其不意。


    十八金剛,三十六羅漢,都是真人境的高手,李曄也不敢說能勝過他們,當然要采取一點手段。


    眼下就是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李曄突然出手,對方倉促應變,他們可能會想到那件袈裟。但是一切發生的太迅捷,讓金剛們根本來不及想到這層蹊蹺。


    李曄露出身形的之後,麵對十大金剛,急速抽身後退,眼中一片肅殺,嘴角則是微微翹起,勾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十八金剛陣型齊整的時候,就是一個整體,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防禦力,都大過簡單疊加。彼時李曄如果冒然動用步步生蓮這種群攻劍式,很可能無法破防,或者是被對方擋下。所以隻有單點突破,先集中全部力量,全力斬殺一人,這才有了撕裂對方陣型的機會。大金剛死後,十八金剛陣出現縫隙,步步生蓮這才能連殺七人。


    這場激戰,李曄豐富的戰鬥經驗,為他帶來了立竿見影的戰果。


    而這些,都是他穿越前的積累,是他能夠縱橫修真界的本錢。


    十八金剛再厲害,論及戰鬥經驗和臨場發揮,又怎能跟曾今是真人境第三重,也是最高一重境界,陽神真人的李曄相比?


    李曄豎劍眉前,眼神冷冽。


    “魔頭!”


    “你竟然使詐,果真是魔頭!”


    “卑鄙小人,還想逃?受死!”


    “今日不將你鎮壓,我們枉為釋門金剛!”


    “今日必要殺你,否則,日後不知還要被你害多少人!”


    剩下的十大金剛,在發現李曄的貓膩後,無不勃然大怒。


    眼看李曄抽身後退,他們哪裏能忍,全都衝殺過來。


    作為釋門十八金剛,不僅是大唐釋門最為頂尖的戰力,平日裏受到無數尊敬與供奉,更是卯足了勁要在亂世大展拳腳,為釋門打下大唐的天下。眼下初次出戰,竟然就被李曄用“陰謀詭計”,給瞬間殺了八人。這種恥辱他們未曾經受,這種損失他們承擔不了,是以一個個全都金剛怒目。


    十人身後,十個巨大金色佛像憑空升起。


    一時間滿天神佛,金光萬千。


    佛像神情各有不同,或喜或怒或哀或樂,不一而足,是世間終生相,也是佛門要擺脫的相。釋門修行,隨著修為增強,要領悟佛法,最終達到不喜不悲,脫離終生相,不著相,生出法相的境界。


    此刻十八金剛陣已經被破,十大金剛索性不再拘泥陣型,各自施展手段。


    十大金色佛像屹立當空,半天天空都給他們遮擋住,曠野再度沐浴金光。山林中的野獸鳥雀受此驚嚇,不是展翅倉惶飛走,就是嚎叫著在山中亂奔,一時間秩序不存,淩亂到了極點。


    十大金剛一起出手,有的出拳,有的出掌,有的揮動金刀,有的揮起棍棒,有的凝聚出禪杖,哪怕是損失了八名金剛,此刻十大金剛一起出手,哪怕是陰神真人也不敢無視。


    抽射後退中的李曄,盧具劍豎在眉前,劍身一片清亮,沒有燃燒的靈氣火焰,反而有種返璞歸真的意味,他伸指在劍身一抹,一聲響亮的劍吟聲中,盧具劍陡然飛上高空,李曄目光如電,雙手掐訣,驟然低喝:“青蓮山!”


    之前不用青蓮山,是忌憚不能破防,現在十八金剛就剩下十個,李曄自然凜然不懼。


    盧具劍化作一道閃電,從十座神色各異的金色佛像麵前,陡然飛上蒼穹。


    劈啪一聲雷鳴,夜空已是紫雲升騰,波濤如怒,無數道閃電相繼落下,紫雲翻騰滾走,氣象萬千。盧具劍周身紫芒無限,化身為一座紫色大山,山上遍開青蓮,在不時明滅的閃電下,忽明忽暗,深邃淩厲,不可捉摸。


    “李曄,去死!”


    “魔頭,要你灰飛煙滅,永世不入輪回!”


    “鎮壓魔頭!”


    十大金剛紛紛發出大吼。


    在青蓮山出現的刹那,他們就感到一陣心悸,那是危險的味道,直入骨髓,令神魂顫栗,他們心頭駭然,心知李曄這一招劍式,必有無上威力,都不敢有絲毫懈怠,全都將修為之力盡數爆發,配合著大吼聲威,向李曄攻來。


    在十大金剛之後,三十六羅漢本已準備出動,看到這副景象,互相對視幾眼,又停了下來。


    他們來自西域三十六寺院,僧衣風格不同,修煉的功法也有流派差別。之前跟大唐北方十八寺並無多少往來,羅漢陣與金剛陣也不能融合。


    在看到十八金剛瞬間死傷之後,他們便有相助之意,隻是十大金剛不退下,羅漢陣便無從發揮,隻能如一盤散沙一樣,群起攻之。


    那樣的戰法,對付一般對手自然沒什麽問題,但眼前的李曄,分明具有瞬殺金剛境的能力,冒然出擊,即便是勝,也死傷難料,那自然不是他們想要的。


    “落!”


    此時此刻,李曄麵無表情,冷冰吐字出聲。


    青蓮山轟然下落,看似高遠,實則轉瞬即至,方圓近百丈的範圍,都籠罩在青蓮山之下。


    一片陰影投在曠野上,滿地金光好似蒙上一層深色麵紗,看起來似金非金,似黑非黑,格外詭異。


    然而這隻是刹那的景象,青蓮山很快就砸落在十大佛像之上,霎時間雲空金光乍泄,猶如滔天洪浪席卷雲天。


    滾滾波濤之中,聲聲怒吼傳來,金光如潮水,蔓延到青蓮山上,這一幕不是水漫金山,勝似水漫金山。


    轟隆隆的氣爆聲中,天地失色,萬物失音,地動山搖,無數靈氣狂潮席卷這一方天地。


    到處都是爆炸聲,到處都是明滅的靈氣光團,飛沙走石,林木毀滅,好似火山爆發,地震襲來,如有一萬斤鞭炮在各處炸裂。


    無數野獸被氣浪震的七竅流血而亡,當空飛騰的鳥雀齊齊爆開,成了一團血霧,天空流光溢彩,美輪美奐,好似一萬朵煙花盛開。


    李曄捂住胸口,低頭吐出一口鮮血。


    一聲劍吟,盧具劍從雲天閃電般飛回,插在李曄腳旁,不停顫抖。


    李曄抬起頭,目視前方。半空中,十大金剛向四麵八風倒飛出去,身在半空就爆開團團血霧,最後跟飛射零落的土石一起,砸落地麵。


    十大金剛一個個身下血積成潭,全身痙攣,七竅流血,瞳孔渙散。看他們無意識抖動的身體,就跟軟泥一樣,分明是骨頭盡碎。如此模樣,不說死沒死,活是肯定活不成了。


    所謂大唐十八寺,十八名金剛境,至此已經不複存在。


    李曄一手擦去嘴角血跡,掏出一個丹藥瓶子,將裏麵的丹藥悉數倒出,全部喂進嘴裏,他蒼白的麵色,須臾就湧上一層鮮紅。


    方才連續兩場激戰,讓他靈氣消耗不少,現在他急需補充靈氣。


    因為在他身前,還有三十六羅漢。


    李曄一把提起盧具劍,邁出腳步,無畏前行。


    他此行目的地,是鳳翔西麵的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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