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景元和陳繼真之所以不出手,自然是因為他們的對手,本就不是楊亭閣等人,而是站在楊亭閣他們後麵的李曄和飛鴻大士。


    楊亭閣四人能稍加阻攔仙廷修士衝出的步伐,但卻攔不住黃景元和陳繼真。在他們跟仙廷修士激鬥的時候,黃景元和陳繼真直接越過戰場,向李曄和飛鴻大士突擊而來。


    看他們的架勢,完全是放手一搏,不死不休。


    李曄和飛鴻大士相視一眼。


    黃景元和陳繼真在奔進的過程中,忽地端起勁弩在眼前瞄準,扣動扳機發出弩矢。咻咻幾聲,兩支弩矢分別射向屋頂上的李曄和飛鴻大士!


    前者側身避過,後者借著閃避的動作,直接躍下屋頂。


    她腳踩在地麵上的時候,雙膝微曲,長發飄落在肩,手中已經多了一柄三尺青峰。她抬頭看向前方,眸底有一抹銳氣一閃而過,從地上一躍而出時,腳後跟飛起一抹泥土,身法淩厲的反攻衝來的黃景元。


    李曄拿起角弓弩,看似隨意的朝向他奔來的陳繼真射了一矢。


    也不知為何,李曄眼中的陳繼真滿臉怒容,煞氣衝天,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架勢,好似跟他有不同戴天之仇一般。


    利矢飛射而出,直奔之字形前衝的陳繼真,最終在他麵頰旁劃過。


    霎時間陳繼真隻覺臉頰和耳朵火辣辣的,他伸手一抹,就摸到了一手的鮮血,這讓他怒火更甚,幾近目眥欲裂,瞪著李曄道:“臭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陳繼真已經奔至麵前,李曄不慌不忙收了角弓弩,取出盧具劍,從屋頂一躍而下,順勢劈出全力一劍,直取陳繼真麵門!


    因為在秘境修為被壓製的緣故,李曄這一劍沒有生出什麽異象,看似平平無奇,充其量也就是從高處躍下,有借力的作用,顯得有幾分力道罷了。


    但是這一劍落在陳繼真眼裏,卻讓他瞳孔驟然猛縮。


    作為七十二地煞之首,陳繼真雖然性子火爆一些,看起來不太穩重,但實際上本事並不小,否則也不可能成為地魁城的城主。此刻李曄一劍斬出,陳繼真心頭微顫,因為他已經察覺出,這一劍中蘊含了道的意味!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李曄領悟的帝道,自然是道的一種。


    道,是世界本源,是萬物運轉的規則。道的力量,哪怕隻是一丁點兒,都不能小覷。


    陳繼真連忙凝神靜氣,後腳重重踏在地上,沉腰立馬,呈前後弓步,一聲低喝,運足周身靈氣,舞起手中狼牙棒迎上盧具劍。


    刀兵相交,盧具劍和狼牙棒俱都發出一陣翁鳴,各自以微小的幅度、高速的頻率顫抖起來,仿佛要脫離李曄和陳繼真的手。


    然而相擊隻是刹那,在巨大的反震力中,李曄在半空後翻回去。他腳跟踩在一麵屋牆上,身如猿猴一樣,借力彈射回來,再向陳繼真遞出一劍。


    剛才一擊,陳繼真被迫後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這下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看到李曄再度殺來,他目光凜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迎上。


    在剛剛的交手中,陳繼真竟然沒能占到半分便宜,兩人鬥了個勢均力敵,這是他怎麽都預料不到的。饒是李曄占了地利的便宜,這也太過匪夷所思。


    現在陳繼真終於體會到黃景元跟李曄交手時的心情,也終於明白黃景元為何突然如此忌憚李曄。


    有些事,終究是耳聞不如眼見。現在親身體會過李曄的實力了,陳繼真也不得承認,對方的確有掀起風浪,做他對手的本事。


    此刻,陳繼真心中對李曄再無半分輕視,已經完全在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他。哪怕對於大多數仙人而言,凡人都隻是螻蟻般的存在。


    也是到了此時,陳繼真對黃景元的計策,才真正心服口服。在這之前,他一直認為,黃景元太過小心謹慎,對付李曄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愧是軍師。陳繼真心中如此想到,對黃景元得佩服又多了幾分。


    李曄自然不知陳繼真心中所想,他戰意昂揚而又心如止水,不斷向陳繼真發動進攻,前者能讓他一門心思都戰勝對手,後者則能讓他始終保持理智。


    在不停潑灑出去的劍光中,李曄身法敏捷又不失瀟灑,猶如馬踏飛燕。他的意識也在專心感受龍氣之力,跟盧具劍之間的相互配合,帶來的招式威力提升。


    對帝道的領悟,就像是一顆火種,點燃了他體內越來越多的力量,又像是一條引子,牽引著生出靈識的龍氣與盧具劍,在不斷磨合的過程中,變得更加強勁。


    每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之後,李曄都覺得體內被點燃的力量,好似又多了一分,就像是“道”正在不停激發他身體的潛力。


    不過,就像上次沒有戰勝黃景元的可能性一樣,這一回,李曄同樣沒有贏下陳繼真的機會。


    但是跟上回不同的是,處在下風的李曄要落敗也不再那麽簡單。上回跟黃景元對戰,如果纏鬥下去,百個回合之後,李曄就有落敗風險,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能撐更久。


    甚至有可能不會敗!


    意識到這點,李曄心中鬥誌更加激揚。


    雖說秘境對修為的壓製,減小了李曄跟陳繼真絕對實力的差距,但眼下他能做到這一點,也足以證明他的強悍。


    李曄越打越痛快,陳繼真卻是越打越焦躁,越打越難受。後來這些情緒甚至毫無保留出現在他臉上,讓他的麵容看起來格外扭曲、猙獰。


    知道李曄強悍,平等看待李曄,把他當作真正的對手是一回事,但不能戰勝對方卻是另一回事。雙方修為畢竟天差地別,交手半響,莫說拿下對方、重創對方,就連壓迫對方都無法做到,這還是讓陳繼真惱羞成怒,無法接受。


    陳繼真嘶吼一聲,毫無保留發起凶猛攻擊。


    李曄沉著應對,不停輾轉騰挪。


    在李曄跟陳繼真交上手後不久,楊亭閣等人就等到了從左右趕來的援軍。平心而論,援軍趕來十分迅捷,而且出現之後,就撲向了仙廷修士,但這對楊亭閣等人而言,還是遠遠不夠。


    臉色紙白的楊亭閣坐靠在一堆廢土上,雙手耷拉在身側,鮮血從雙臂順流而下,在他身下蓄積成潭。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隻能勉強向自己的同伴看去。


    左右已經倒下了好幾具屍體,兩具仙廷修士的,兩具妖族修士的。


    在方才短暫的凶險拚殺中,何書文和另一名妖族修士,已經戰死。前者更是肢體分離,一隻手在楊亭閣腳前,另一隻手連著的無頭屍身卻在左邊的街巷裏,至於頭顱則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看到這些,楊亭閣目光黯然。


    到了他這個年紀,生離死別都見得多了,一般情景並不會讓他太難過。然而何書文不太一樣,那是一個不錯的後生,天資好而且有禮貌,頗得他喜歡、看重,本來應該前途遠大的。現在卻死在這裏。


    旁邊的草叢動了動,渾身是血的小黑爬了起來,把自己架在廢土堆上,像隻死鴨子一樣。他偏頭看向楊亭閣,有氣無力道:“楊老,還能不能活?”


    楊亭閣眼角皺紋扯了扯:“老頭子還不想死。”


    小黑鬆了口氣,咧嘴一笑,露出滿嘴白牙,看得出來很開心,“楊老果然厲害......但我......卻不行了。”說著,小黑腦袋一耷拉,就趴在廢土堆上沒了動靜。


    楊亭閣怔了怔,失神良久,末了歎息一聲,看向正在激戰的雙方修士。左車兒的身影格外悍勇靈動,左衝右殺、閃避突襲,下手又快又狠,戰果輝煌。


    楊亭閣眼簾逐漸低垂,臉上卻有了一絲笑容:“真像我年輕的時候啊!”


    說著,就閉上了眼。


    再無動靜。


    半響,趴著一動不動的小黑忽然道:“老頭子,你該不會是死了吧?”


    楊亭閣眼睛都沒睜:“閉上你的臭嘴,老頭子傷勢這麽重,還不能小憩片刻了?”


    除此之外,場中各處還有些零星戰鬥。那是後來趕到、散布在四周,此時意圖衝到中心地帶,接應黃景元、陳繼真留下的人手的仙廷修士。


    隻不過他們之前就被妖族、佛域修士盯得死死的,連頭都不敢冒,這回雖然拚了命竄出來,但要真正去跟同伴回合,也是難上加難。


    很快,原本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圍攻中心地帶仙廷修士的妖族和佛域僧人,又再度對仙廷修士形成了合圍之勢。不同的是,先前隻是弓弩壓製,現在卻是短兵相接了。


    照此以往,仙廷修士全軍覆滅隻是時間的問題。


    李曄跟陳繼真鏖戰的時候,黃景元也跟飛鴻大士鬥得激烈。


    不同於李曄跟陳繼真的旗鼓相當,黃景元並沒能在飛鴻大士手下堅持太久。


    噗嗤一聲,飛鴻大士的長劍掠過黃景元的肩頭,帶飛一抹血肉,後者摔出去好幾步遠,這才在屋牆前站起來。


    “飛鴻大士就是飛鴻大士,哪怕是今時今日這種情況,黃某依舊不是對手。”黃景元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之色,反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飛鴻大士隻是輕哼一聲,並未有其它反應,依舊是仗劍殺來。


    但就在這時,黃景元忽然祭出一物。


    與此同時,李曄麵前的陳繼真,也虛晃一擊拉開距離,放棄了跟他的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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