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的場麵熱火朝天,李曄畢竟有地球時代的美食手藝,做出來的飯菜美味可口,可不是隨便一個好廚子就能比擬。


    聖姬妝扮的李茂貞已經吃的渾然忘我,那張白裏透紅的臉就差埋在飯碗了,從始至終就沒抬起來。相應的鼓鼓的腮幫也沒癟下去過,筷子在桌上縱橫捭闔,快得隻見殘影,盤中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李曄生怕她把自己噎死,不得已,隻得親手給她盛湯。李茂貞也不客氣,吞咽幾口飯菜就喝一大口湯,吃得那叫一個氣勢磅礴酣暢淋漓,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豪放霸氣本質,白瞎了聖姬的妝扮。


    “不錯,不錯,值得表揚。”被李曄盛湯又盛飯照顧的很周到的李茂貞,在難得的戰鬥間隙對李曄豎起大拇指,旋即就迫不及待奪過李曄手中的飯碗,“太值得欣賞了,你這廚藝跟你的修為和智慧一樣強悍!”


    這番話說得心服口服,她是第一次見識李曄的廚藝,現在幸福的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誰。


    李曄對李茂貞的風卷殘雲並無意見,作為一個廚子,當然希望自己做出來的飯菜被眾人大吃特吃。


    隻是不知為何,看到李茂貞專心致誌對付飯菜的神情,李曄就不由得想起,那個抱著半塊蒸餅蜷縮在破廟角落,拚命吞咽的少女身影。忽然間,他就覺得李茂貞狼吞虎咽的側臉很可憐,很弱小,很需要關愛。


    李茂貞出身平民,李曄是知道的。


    往上追溯二三十年,大唐境內實在談不上太平,藩鎮跋扈,亂兵四起,盜匪橫行,失去家園的流民到處都是。這樣的環境當然不利於平民生存。


    加入藩鎮軍,當兵吃糧,無疑是許多流民夢寐以求的生存狀態。在那樣的環境下,從小就掙紮在饑寒交迫、生死威脅中的少女,被迫女扮男裝加入軍隊,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在軍中成為修士,於莫名其妙發生的戰鬥中表現優異,再被調入神策軍,李茂貞就這樣一步步走來了。


    從李茂貞恨不得將圓桌上所有菜盤,都抱入懷中一盤盤消滅的架勢,李曄就不難聯想她年少時活得多麽辛苦,多麽費力。


    說起來,李曄在地球上的時候,也是出身農民家庭,後來走入霓虹如龍的都市,沉浮於繁華與艱難的生活,也是備嚐生活艱辛。


    拋卻偶然成為修士不談,李曄這一刻忽然就懂了李茂貞。


    很懂的那種。


    望著跟大少司命爭搶美食的李茂貞,李曄已經很久沒有夾菜,眼中漸漸就有了笑容。


    沒有距離的笑容。


    地球上的人總是喜歡說,抓住一個人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說這句話的人很少知道,其實做了美食的人,在看到吃自己飯的人沉迷、瘋狂的像個孩子時,自己的心也會被揪住。


    揪,這個詞很準確。


    那是一種愛憐的,希望長久照顧對方的感覺。


    一頓飯吃完,李茂貞放下碗筷,露出一副舒爽到可以立即去死的神情。大少司命則是一臉不忿。李曄親自下廚很難得,往先每回有這種機會,她們都能很好的享受一番,今天可倒好,被聖姬一個人就吃了大半。


    見用眼神仇視李茂貞不頂用,大少司命就齊齊把委屈、求助的目光投降李曄,意思是你看看她......撒嬌的意味很明顯。


    這兩姐妹在外人看來,永遠是一副欲要羽化登仙的飄逸模樣,但那其實都是給旁人看的,在李曄麵前,她們的表情可是豐富、接地氣得很。


    昨晚跟李曄喝酒的岐王不見了,許久不見的幻音坊聖姬出現了,大少司命對此的感覺,遠不及美味飯菜沒享受到點的幽怨。


    李曄對此隻能視而不見,他可不想再接著做一頓午餐,那樣的話就真成了職業廚子。


    吃完早飯,李茂貞躺在矮塌上,兩隻手覆著隆起的小腹哼哼唧唧,應該是撐得厲害。看她的樣子,是不打算遛食就接著睡覺。李曄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把她拽起來就去後花園閑逛。


    閑逛其實並不必要,都是大修士,隨便用點法門,就不存在積食這種問題。


    所以沒過多久,李曄就跟李茂貞選了一處風景不錯的亭台,相對而坐開始對弈。按照李茂貞的說法,她不能在中原戰場上戰勝李曄,唯有在棋盤上殺李曄一個片甲不留,借此找回些顏麵。


    這當然是徒勞的,李曄有兩世棋藝傍身,李茂貞這個半吊子哪裏是他的對手。


    下幾盤就輸幾盤,而且對局結束的還很快,李茂貞臉色漸漸難看,到後來咬牙切齒,霓裳羽依也不能再給她風度,頭上的鳳釵也沒了端莊之氣,肩披早就不知道給扔哪裏去了。


    “這局不算,再來!”


    在即將被李曄屠大龍的時候,李茂貞雙手在棋盤上亂舞一氣,將絕大部分棋子弄亂。


    李曄丟掉手中棋子,無奈道:“這已經是第五盤了,也是你毀掉棋局的第三盤。”


    李茂貞扭著脖子哼了一聲,理直氣壯:“誰有你這麽陰險,每一步都是算計,鬼才下得過你!這局不算,再來一局!”


    “好好的棋藝,光明正大的布局,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陰謀。”李曄搖頭,“也罷,這棋不下也罷。不如我們去投壺?”


    李茂貞眼前一亮,“投壺?好啊!”


    看她雀躍的模樣,就差拍手稱快,這小女人的舉止,哪還有半分聖姬的端莊與高高在上?不用說,下棋早就把她下悶了,若非倔強的不甘示弱,隻怕早就提議換一種遊戲。


    見李茂貞興致如此高昂,李曄也不是一根木頭,自然知道放水的道理。


    於是乎,在院中投壺的較量中,李曄不出意外的敗下陣來。這引得李茂貞很是得意,將他好生嘲諷了一番,驕傲的就像是一隻公雞,聖姬的架勢頓時滿血複活。


    李曄發現自己錯了,李茂貞這娘們兒就是個給台階就下,給階梯就上的家夥,要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苦心,從而變得溫順體貼善解人意,那就是個笑話。


    鬱悶的李曄,熄滅了跟李茂貞繼續遊戲的心思,打算去城外看看風景。


    河西的風景還是不錯的,這時代遠沒有李曄離開地球時那般的荒涼,林木蔥蘢,草場豐茂,河水潺潺,若不是他才情不濟,少不得也要吟詩作賦一番。


    這兩天青衣衙門、幻音坊、十萬大軍正在岷州周邊加緊攻城掠地。


    月神教主力已經退往北部鄯州等地,南方並無大修士坐鎮,但宗教總是讓人盲目的狂熱,當激情取代理智,信徒就不會顧惜自己的生命,也不會在意他人的死活。所以各地的戰鬥依然是吐火如荼。


    不過在眾多修士高手,和無數兵家弟子的摧毀下,這種抵抗注定徒勞。


    ——上官傾城麾下雖然隻有十萬兵馬,兵家弟子卻多不勝數,戰將境界的將領比比皆是。就算是攻克一個縣邑的兵力,也是數名兵家戰將共同上陣。在這樣的情況下,月神教的信徒再狂熱也沒有用處,隻會死得更快。


    李曄出城觀賞風景的時候,李茂貞自動跟了出來。


    不僅如此,她還蠻橫的想要將盡忠職守的大少司命趕走,這引發了雙方的火爆對峙,要不是李曄及時製止,雙方很可能就要打起來。


    隻看李茂貞一臉認真決不放棄的模樣,李曄就知道,投壺放水的事其實對方心裏早就有數了,要不然也不會腆著臉跟著出來。


    揮手讓大少司命退後,李曄帶著李茂貞好生遊玩了半日。


    這半日是珍貴的,畢竟兩人從未一起遊山玩水過。


    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念頭,李曄忽然覺得有些虧待李茂貞,很是對她不住。


    當初擊敗高駢後,李茂貞手握百萬雄師,主力匯聚於淮北一線,還有諸多兵家弟子,完全有能力跟李曄一戰。就算不能取勝,犧牲一部分部曲,率領精銳嫡係退守關中,據守潼關,讓李曄進取關中的步伐大為受挫,還是有可能的。


    這就更不用說,李儼還在李茂貞手裏,她能借此給李曄造成許多麻煩。


    然而那時候,李茂貞降得很幹脆,很果斷,半分也不拖泥帶水,條件也是降低到了極點。


    無論李茂貞本性如何大大咧咧,如何不喜歡不適合陰謀算計,這其實都是一份天大的情。尤其是進入河西之役後,李曄知曉了月神教的大業步驟,心裏對李茂貞就更是......有情有義。


    大約也隻有這四個字,能夠形容李曄的心境。


    是以這半日中,除了欣賞風景,李曄也獵了許多野味,燒烤好後跟李茂貞分而食之。


    吃野味的過程中,李茂貞幾度滿足的幾乎想要呻吟。、


    每當看到李茂貞簡單純粹的表情,李曄就覺得有一束陽關灑落在眼前。


    這是很由心的感覺。


    這娘們兒雖然不會說肉麻的話,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行為舉止卻是每每都讓人覺得舒坦。


    因為,那都是發自內心的啊。


    甜言蜜語不足為憑,海誓山盟不足取信,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心中有你真心對你,其實每時每刻你都能感覺得到。


    日暮時分,回到岷州,腹中飽飽的兩人都沒有再吃飯的心思。在李曄獵野味的時候,李茂貞嘴饞的一個勁兒讓他多弄點,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兩人到底吃了多少。


    天黑了,不用吃飯,當然就隻能喝酒。


    這回兩人沒再蹲在飛簷上,而是坐在了屋裏,溫暖的房間除了幾盞燭火,就隻有影子相伴。


    李茂貞醉得比昨晚還快,隻清空了不到五壇酒,就雙手趴在桌子上,醉眼朦朧的看著李曄,眼睛一眨不眨:“你說,今天你怎麽這麽照顧我?不僅早上做了好吃的,還一整天都陪我玩鬧,到了野外都唯恐野味不足以讓我飽腹。三隻兔子不夠還去找了頭野鹿,我蠻不講理的讓你再找熊掌,你竟然都弄回來了!你說,你想做什麽?”


    聖姬的妝容就是比岐王衣裳要好看,別的不說,露出的大片白皙皮膚就要誘人得多。天鵝般的脖頸一覽無餘,秀美的香肩惹人愛憐,高聳的胸脯就更是巍峨壯觀。


    尤其是喝酒後肌膚白裏透紅的成熟模樣,足以讓每個男人興致勃勃。


    李曄也不知怎的,今晚酒興也上來的特別快,昨晚李茂貞醉得都隻能酣睡了,他還能清醒的看星星,今晚就不行了,五壇酒就讓他雙目赤紅。


    “想做什麽?”李曄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就在李茂貞疑惑、訝異的目光中站起身,來到對方麵前,不由分說,將對方攔腰抱起,徑直朝床榻走去,“我大概是想要你。”


    李茂貞在李曄懷裏懵了,一雙丹鳳眸瞪得老大,水汪汪的特別有風情,就是直愣愣的,反應出她大腦的一片空白。


    她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的慌亂、無辜語氣,支支吾吾道:“我......我們是兄弟,我,我......”


    李曄將李茂貞放在床榻上,俯身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製止了對方夢囈般的言語,凝視著她的雙眼無比溫柔道:“誰他娘的跟你是兄弟?”


    李茂貞:“......”


    李曄動作輕柔而麻利的解下李茂貞的霓裳羽翼,從始始終,愛憐的目光都沒有離開對方白璧無瑕的麵龐,鄭重道:“我想當你的肉體伴侶,了解你從不示人的下半身。更想當你的精神伴侶,知曉你未曾開口的下半句。”


    聽到這話,李茂貞水亮的雙眼霎時煙霧迷離。


    然後她就感受到了一陣無法言說的鑽心疼痛。


    她弓起腰身,一口就咬在了李曄赤裸的肩膀上,入肉三分。


    旋即,從未有過的充實感直透靈魂,她無力的墜落在床榻上,沉入了無邊無際的夢幻中。


    ......


    窗外。


    大少司命一大一小兩顆腦袋湊在一起,死命的盯著紙窗裏透出的昏黃燈光,一臉緊張、期待又鄙夷的表情。


    “她怎麽能叫得這麽大聲?天哪,她的聲音怎麽能這麽高亢?”


    少司命空靈的聲音裏帶著些不忿。


    “哼,你就別光顧著說人家了,你當初不也一樣?”


    大司命的聲音幽幽響起。


    少司命睜大了迷茫的雙眼:“真的?我會有這麽大聲?”


    這話說完,她就臉紅的如同蘋果。


    大司命一副我置身之外,就能隨意品評你們、嘲諷你們的神情,“嗬嗬,真是自家人不知自家事,丟死個人!”


    少司命羞惱之後,立馬不樂意了,“現在岐王都讓聖姬來侍寢了,你說我什麽時候把你送出去?要不你自薦枕席?也免得你老是在窗外偷聽!”


    大司命頓時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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