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是他形影不離的貼身護衛,號稱“飲血雙刀”,在鐵衣幫裏屬於排名前十位的高手。


    但現在他們兩人卻被別人飲了血,丟了命,再也不能幫自己消災擋禍外加為所欲為。


    拋入首級,斬殺飲血雙刀,推門而入——這些事情隻在瞬間發生,而且沒有發出一點聲息,秦晉覺得自己是大白天活見鬼了。


    “你、你想幹什麽?”他偷偷地往後挪移,眼光飄向掛在牆上的佩劍。


    楚天冷冷道:“秦少幫主,還記得宋嫂一家嗎?”


    “宋嫂,哪個宋嫂?”秦晉愣了愣,最終還是茫然地搖搖頭。


    “真是貴人多忘事,”楚天的心底裏憤怒更多,“她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女兒,她曾經每天都在河邊擺攤賣早點。”


    秦晉像是想起了點什麽,道:“啊,你說的是那個瘋婆子,她早死了!”


    楚天步步逼近秦晉:“她是怎麽死的?”


    “聽說是跳河自尋短見了,她的事跟我沒……沒關係!”秦晉有點結巴。


    楚天眸中寒光一閃,低喝道:“那她的女兒呢,她又是怎麽死的?!”


    秦晉麵色灰白,囁嚅道:“那丫頭自己想不開,上吊死了。我、我沒想殺她!”


    楚天厭惡地道:“殺人償命!”揚手淩空虛攝,扯下那少女腰間的絲帶,在房梁之上結起一個繩套道:“少幫主,請!”


    秦晉一把將少女推向楚天,拔出牆上佩劍奪路欲奔。


    “叮!”蒼雲元辰劍一擊之下,秦晉手中的佩劍寸寸碎裂,整個人也被震得拋飛,重重撞在牆上。


    楚天跨步上前探手揪住秦晉的衣襟,指尖勁力吐出封住了他全身經脈。


    秦晉掙紮不得,驚慌失措地叫道:“不要殺我,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


    “我想要的,你什麽都給不了!”楚天將一灘軟泥似的秦晉從地上拎起,吊在房梁上。


    “救命,救命,快來人救命啊——”秦晉拚命踢腳掙紮。


    “砰!”從門窗外突然躍入四名黑衣刀客,兩人奔向秦晉,另兩人舉刀來攻楚天。


    樓底下的院落裏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道:“哪裏來的野小子敢傷我兒?”


    秦晉聽到聲音猶如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喘氣道:“爹快救我——”


    楚天冷冷一笑道:“像你這種人渣,早該死了,神仙也救不了!”


    “哧哧!”兩名黑衣刀客揮刀劈出,卻見楚天身形一閃,已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背後響起慘叫聲。那兩個企圖解救秦晉的刀客倒在地上嗥叫不止。


    餘下的兩名黑衣刀客急忙轉身,就看到一片晶瑩的雪光閃動,楚天的蒼雲元辰劍如同驚濤駭浪卷湧而至。


    兩人奮力舉刀招架。“鏗鏗”脆響,竟是連人帶刀被蒼雲元辰劍劈飛出窗外!


    “呼——”一名黑袍男子閃身進到屋中,揮掌劈向房梁上懸掛的絲帶。


    楚天施展“沉魚落雁”中的一式“燕翔”身法,身形後發先至擋在秦晉跟前。


    “砰!”拳掌相交,黑袍男子往後退開兩步,楚天的身軀也是微微一晃。


    “好強的拳勁!”黑袍男子心頭一震,運氣化解攻入臂膀中的拳勁,吐氣揚聲道:“不管你我有何冤仇,先請放下犬子!”甩手擲出七柄飛刀,六柄射向楚天,還有一柄朝著絲帶而去。


    如果在半刻之前,楚天遇到這樣的飛刀攻擊,唯有運用身法閃躲一途。


    但剛才與關下月一戰中,他觸動蒼雲元辰劍靈,溝通到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留下的寶貴記憶,已頓悟到料峭六劍的真意。


    劍式本無常,全在劍意中。


    楚天的腦海中幻放出寒料峭月下獨舞的畫麵,心晉太虛意守靈台,身軀淵停嶽峙巋然不動,振腕運劍向前刺出。


    隻見一柄蒼雲元辰劍在彈指間幻生出九道光影,如冰瀑橫流銀河封凍,也看不清哪一劍是虛哪一劍是實,一束束白光碎裂長空肆意奔流。


    “叮叮叮叮——”七柄飛刀被劍光絞得粉碎,蒼雲元辰劍縱橫睥睨化作九道長虹直攻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勃然變色,沒有想到這少年人的一劍之下竟有如此石破天驚的威勢。


    他不顧一切向後躲閃,雙手亮出兩支判官筆在身前舞作一團密不透風的青雲。


    然而他的抵抗在這一式“縱橫八荒”的絕世劍學麵前,隻能是螳臂擋車。


    “當當當!”一連串密如疾雨的金石激響聲中,九道白光宛若庖丁解牛,將黑袍男子身前的青雲紛紛肢解。


    “見鬼!”黑袍男子竭力趨避,翻身飄落到樓下的庭院裏,才躲過蒼雲元辰劍的鋒芒。但他的身上業已千瘡百孔,一雙苦心修煉三十年的“子午判官筆”也扭曲變樣光澤黯淡,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修複。


    “這少年到底是什麽來曆?”黑袍男子心中又驚又怒,急忙調息平複胸口翻騰的氣血,抬眼望去,透過破損的窗戶可以看到自己那好穿白色絲袍的兒子已經沒了聲息,直挺挺吊在房梁下,滿臉醬紫長舌吐出氣絕身亡。


    “晉兒!”黑袍男子悲憤交加,咬牙喝道:“咄!”


    一條玉雕赤龍從黑袍男子破損不堪的袍袖中飛出,在空中華光大放化作條長達十米的火龍,全身光焰衝天撲向小樓。


    “轟隆!”楚天撞開屋頂飛身高空,下方那條“熾焰火龍”緊追不舍。


    “給我殺了他!”黑袍男子咬牙切齒,左手捏成法印遙指火龍,一口接一口的精血噴向空中。


    熾焰火龍得到黑袍男子以畢生真元凝煉而成的精血滋補,倏忽間光芒暴漲體型猛增一倍,昂首撲向楚天。


    楚天夷然不懼,腦海裏映現出又一幅神奇畫麵,梵度魔氣浩然奔騰不斷湧入劍中。蒼雲元辰劍愴然鳴響如萬鬼怒號顫栗人心,劍身寒霧蒸騰泛起點點精光,鋒芒所向殺氣嚴霜,足可令大河凝凍群山冰封。


    楚天的靈台上清晰影印出熾焰火龍飛行的軌跡,無論它如何的千變萬化,總也逃不脫自己靈覺的掌握。


    他運轉蒼雲元辰劍,斜指上空畫過一道又一道渾圓的光圈。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光圈首尾相連匯聚成一束圓錐形的白色渦流不斷向外擴散,所到之處狂飆急旋雪光飄飄,恍如時空逆轉嚴冬重返,天地間激蕩起無邊風雪,席卷八荒六合,橫掃五湖四海。


    “嗚——”熾焰火龍宛若飛蛾投火,龍首瞬間湮沒在龍卷風般鼓蕩呼嘯的白色渦流深處,軀幹上燃燒的烈焰被四周白茫茫雪霧吞噬,正以驚人的速度泯滅。


    “殺!”黑袍男子雙目發赤,又飆射出一口血箭。


    熾焰火龍重振凶威,揚起巨尾如火神之鞭拖曳蒼穹拍向蒼雲元辰劍。


    “去!”楚天手腕一抖,蒼雲元辰劍在空中一轉一引,熾烈火龍身陷漩渦之中,不由自主調轉龍頭,竟回首反噬黑袍男子!


    “不好!”黑袍男子魂飛膽喪,臉上失色。


    這條熾焰火龍經他用精血真元連續加持,威力之強不言而喻,再加上蒼雲元辰劍鼓蕩而來的雄渾氣勁,盡管是熾焰火龍的主人,他也不敢直攖其鋒。


    眼瞧著熾焰火龍就要反噬其主,驀然斜刺裏風聲如吼,數道淡金色的掌風轉瞬即至,“砰砰砰砰”在火龍上炸開一團團絢爛光火。


    熾焰火龍嗚嗚哀鳴身軀扭顫,重新變回玉雕赤龍的模樣“當啷”墜地,表麵泛起許多細小裂痕往外冒出縷縷青煙。


    “聖使!”黑袍男子死裏逃生,驚喜叫道。


    一名黃衣青年緩步走進庭院,抬眼望向楚天道:“你剛才施展的可是‘料峭六劍’中的‘逆天改命’?”


    楚天見黃衣青年以四掌之力就降伏了已陷入暴走狀態的熾焰火龍,心中亦是微凜。他連續發動兩式料峭六劍,體內真氣耗損不少,也需要時間加以恢複,便回答道:“閣下有些眼光,至少比這位秦幫主高明些。”


    秦觀天聽楚天又在挖苦自己,怒喝道:“聖使,這小子殺了晉兒,絕不能饒過他!”


    黃衣青年點點頭,不以為然道:“像你兒子那樣隻知每日玩弄女人、風花雪月的廢料,被人宰不過是遲早的事。就算我將他引薦進神府,卻未必有誰願意收他為徒。”


    他不理秦觀天難看之極的臉色,接著道:“沒想到寒料峭的蒼雲元辰劍竟會落在一個小小少年手裏,明珠暗投真是可惜了。”


    楚天凝神打量黃衣青年,見他長身佇立卓爾不群,自有一番高手氣度。比起身邊狼狽不堪的秦觀天,倒更似一方霸主。


    更重要的是冷眼觀察半晌,他竟然找不到黃衣青年身上的半點破綻,仿佛對方隨意的站立,就能夠達到無懈可擊的境界。


    不,即使最凶猛的野獸也會有不堪一擊的軟肋,隻是黃衣青年的身法殊為奧妙,令自己一時找不到出手的機會罷了。


    他正想著的工夫,就聽黃衣青年說道:“你很聰明,卻不必枉費心機——既然遇見了我,你就插翅難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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