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我老人家來也!”


    黑暗中楚天迷迷糊糊看到,洞天機從元辰虛境的深處飛來。他滿臉紅光興高采烈,仿佛一點都不曉得楚天已經危在旦夕,身下赫然騎坐著一條血紅色的幽冥之龍。


    它通體燃燒幽冷的藍芒,口中呼呼低吼試圖掙脫束縛。可每一次反抗,遭遇到的都是洞天機劈頭蓋臉的拳打腳踢,“再不老實,看老子拔光你的龍鱗!”


    幾次較量下來,幽冥之龍囂張凶悍的氣焰削弱不少,背負著洞天機似一匹脫韁野馬在虛空中翻騰馳騁。


    “真龍天子印?!”楚天頓時明白過來,不管身外屍氣肆虐命懸一線,全神貫注催動一縷靈覺迎向幽冥之龍。


    “呼——”靈覺在虛境中幻化成為一條黑亮亮的魔鏈罩向龍頭。


    “昂!”幽冥之龍仰首怒嘯,口中噴出一團藍色光焰,魔鏈“絲絲”顫動消融。


    楚天靈台震蕩欲裂,急忙祭起菩提鏡月印再次催動靈覺攻向幽冥之龍。


    洞天機見狀怒道:“臭東西,真當老子不敢活剮你?”左手在龍背上一抓,幽冥之龍負痛怒吼,背上片片龍鱗飛散,兀自不肯屈服。


    正在兩人一龍形成僵持之局時,楚天的靈台莫名地起了一陣驛動。菩提鏡月印、亙古不化印、不動如山印、天地烘爐印、真我如一印……六道元辰魔印齊齊長鳴振起,煥發出絢麗多姿的奇光。


    轉瞬之間元辰虛境內流光溢彩美不勝收,被楚天先後煉化的那些魔印從虛空深處湧現出來,幻化成為明月、金陽、金山、洪爐、九瓣蓮座六件異寶,縈繞飛舞在幽冥之龍左右。


    “啊哈,七印連珠!妙啊!”


    洞天機的笑聲中楚天靈覺倏然暴漲,“嘩啷”脆響套住龍脖朝裏一收。


    “轟——”一團無窮無盡的雪白強光爆裂開來,充斥楚天的腦海。


    影影綽綽,他看到有一座雄偉的白金宮殿在雪光中浮現出來,卻又轉瞬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吧,揍扁那小子!”洞天機一聲大喝,雄渾的元氣如長河奔流湧入楚天體內。


    “砰!”楚天的身體裏響起一記爆鳴,萬道金紅色的光芒崩綻,將素屍雲帶打得千瘡百孔迸飛出去。


    洶湧的元氣經過天地洪爐的熔煉化為排山倒海的梵度魔氣在楚天的經脈中奔流,一條血紅色的幽冥之龍從身後陡然升騰,仰首向天嘶吼。


    四麵八方遊離的精氣如萬邦朝拜全速奔騰而來,使得幽冥之龍不斷壯大,熊熊燃動的炫目光焰在表麵凝結出一層幽幽晶芒,氣勢驚人之極。


    “這是什麽?!”


    幽泉台四周萬雙眼睛驚愕地望著楚天,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


    真龍天子印,龍氣護身萬劫不死,如王者蒞臨無與抗衡!


    “楚天,我與你不共戴天!”陰長河在金紅光芒的籠罩下屍氣動蕩難以自持,眼看複仇大計成為泡影,終於運起陰世家不傳秘術“三際斷神功”,素屍雲帶驟然膨脹三倍,被金芒打穿的傷口登時複原,恰似一條有若實質的慘綠色天河橫越幽泉台向楚天轟落。


    “破!”楚天心念與真龍天子印合二為一,幽冥之龍憤怒咆哮騰空飛起,如一道血色閃電撲向陰長河。


    “不好!”陰長河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如囚籠般牢牢籠罩住自己,氣機牽引之下他便似籠中之鳥無處可遁,惟有不顧一切地衝向幽冥之龍。


    “轟!”光芒閃耀天地,猶如庖丁解牛肆意切割,慘綠色的屍氣雲帶被幽冥之龍的魔爪無情撕裂,在衝近到楚天身前十米時徹底崩散成為一片片失去意識與生命力的素屍氣團,隨即湧入元辰寶珠。


    陰長河,他為複仇而來,卻帶著滿腔的仇恨從此在世界上徹徹底底地消失,連魂魄也被氣吞如虎印毫不留情地吞噬煉化。


    “長河!”


    陰嚴道睚眥欲裂,完全無法立即接受眼前的事實。


    從鎖纏楚天複仇在望,到灰飛煙滅萬劫不複,僅僅是那麽一眨眼的工夫,戰局急轉直下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呆呆地看著佇立在幽泉台中央的楚天,聽到仲裁用仿佛不會改變的平淡語氣宣布道:“正戰第一輪第三場,楚天勝——”


    籠罩在幽泉台周圍的結界緩緩收起,楚天身軀猛地一顫從口鼻中嗆出深紅色的血絲。他的身體險些栽倒,本能地探手抓住蒼雲元辰劍柄,穩住了平衡。


    還真是徹頭徹尾的慘勝啊,假如不是最後關頭發動真龍天子印擊破陰長河的素屍陰功,此刻他已化成台上的一灘濃血,陰世家處心積慮的陰謀也險些得逞。


    幽冥之龍緩緩退入楚天的體內,蟄伏在靈台之上,進入休養期。


    “珞珈,第一場,我們贏了。”


    楚天的唇角微微泛起一絲愉悅的笑意,覺得整個世界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小子,你要挺住!”洞天機不斷注入元氣,襄助楚天護持心脈平複氣血,“才剛打完第一場你就倒,想害得我老人家血本無歸?”


    “放心,我不會倒,更不會是現在倒!”


    楚天提振精神,咽下一口衝到嘴裏的熱血。


    天地仿佛在不停的晃動旋轉,陰聖道、陰嚴道、哥舒曉夢、哥舒曉冕、幽杞人、離傷秋……涼棚裏一位位世家的家主與家老的臉龐正在變得無限模糊。


    是的,在這些位北冥神府高層首腦麵前,自己隻不過是個小人物。


    可就算是個小人物也不做隨意讓人擺弄的棋子。


    死掉的陰長河其實也隻是顆棋子,他死去的意義在於,讓仇恨越結越深。接下來,陰世家、哥舒世家……還有那些明裏暗裏的敵人,不僅不會就此讓自己好過,反而會把卑鄙無恥的下流手段變本加厲用到極至。


    來就來吧!除非舉手投降,奴顏卑膝求敵人開恩放過自己,可那永遠不會是自己!


    既然這樣,不過是血濺五步玉石俱焚,他卻再不願遮蔽於珞珈的背影之後,更不想她為了自己一次次衝上風口浪尖。


    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一陣陣熱血直衝頭頂,一股股魔氣浩蕩奔騰,楚天的胸中燃起前所未有的熊熊烈焰,猛拔劍指向陰聖道、陰嚴道,一字一字道:“想殺我,為什麽不上來?”


    四下有點靜過了頭,那麽多人那麽多雙眼睛都在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這個少年,高高佇立在幽泉台上,麵對整座北冥神府向陰世家宣戰!


    陰聖道的臉陰沉難看,不止因為陰長河的死,更由於那柄正指向自己的蒼雲元辰。


    這簡直就是在眾目睽睽下抽了他和陰世家一記響亮的耳光——陰長河那個沒用的東西,枉費了自己那麽多心血與心機!


    但是他強忍著沒有發作,畢竟那個想挑戰自己的人隻是個剛剛有資格參加嫡傳弟子晉升戰的外門弟子,自己卻是位高權重的世家家主。


    如若現在向楚天出手,就算輕而易舉殺了他,也不過是讓全天下人恥笑自己輸不起!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算了,陰聖道緩緩側過身,向身後的陰嚴道送出一個眼神,意味深長。


    “呼——”一道人影從人群的頭頂上方疾掠而過衝向幽泉台。


    “小畜生,我殺了你!”陰嚴道白發飛揚,掣動天劫傘宛若瘋了一樣直撲楚天。


    突然之間,楚天深深醒悟到珞珈安排自己參加嫡傳弟子晉升戰的用心。


    要來的終歸會來,躲也躲不掉,那就坦坦蕩蕩地讓它來。


    視線中陰嚴道猙獰的麵龐迅速接近不斷放大,楚天凝動心念祭起九瓣蓮台。


    四道鏡像一道真身,五柄怒嘯振天的蒼雲元辰劍,匯聚成濁世之中一股滔滔奔湧一往無前的洪流,如雪崩如山裂,掩沒天日席卷大地!


    如此洶湧的狂潮,如此石破天驚的殺氣,若在平時陰嚴道一定會明智地選擇退避三舍挫其鋒芒。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惟有複仇一念,更知道隻要稍有耽擱,就會有人出手救助楚天。


    “嗡——”天劫傘精光怒放開若滿月,與磅礴湧來的雪白劍華狠狠激撞!


    一記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幽泉台上炸響,如海潮般呼嘯過崇山峻嶺直上雲霄。


    楚天的身軀像斷線的風箏在罡風中高高拋飛,隱隱約約看到陰嚴道亦被炸飛了出去。更遠的地方,響起一聲熟悉的清嘯,像是從九霄雲外傳來。


    “珞珈……”


    他的喉嚨一甜,仰麵噴出一蓬燦若紅花的血霧,便再也不知道後來的事。


    運籌帷幄,料事如神——陰世家的家主陰聖道向來如此自負。


    然而在一天之內,他卻同時算錯了兩件事——不僅楚天沒有死,連珞珈也還活著。


    當陰聖道看到珞珈滿身是血殺氣騰騰地出現在幽泉台前時,他立刻明白到一件事——那位前任哥舒世家家主,專程守候在飛虹橋上伏擊珞珈的神府元老哥舒曉寒已經和他的“萬鬼絕念陣”一起完蛋了。


    莫名地,陰聖道打了個寒噤,隻希望自己不要像哥舒曉寒一樣的完蛋。


    沒有人願意麵對一個徹底打開憤怒閘門的珞珈,那跟麵對死神沒有任何區別。


    一個連十五年前已經跨入守一境界的哥舒曉寒都能清除掉的少女,究竟有多強?陰聖道與所有人一樣沒底。


    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與珞珈、與倪世家為敵,不計一切手段坑殺楚天到底是否明智?


    但是既然走上了這條路,走到今天這一步,陰聖道很清楚自己和整個陰世家都已經不可能回頭。


    既然哥舒世家和陰世家聯手亦無濟於事,那麽他就必須尋求更有力的盟友。


    陰聖道仿佛若無其事地低頭端起茶碗,輕輕吹去麵上的浮葉。心裏頭,他下定了決心。不是珞珈、楚天死,就是陰世家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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