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幽塔中,每登上一層楚天的靈覺就被削弱幾分。


    他所能探知的範圍被不斷壓縮,即使有菩提鏡月印的輔助亦無濟於事。


    到得第六層以上,他的靈覺幾不可用,靈台能夠映射的範圍僅剩下身周丈許方圓,且還有繼續收縮的趨勢。


    故此丈許之外的景象,無論是肉眼還是靈覺,均已無法窺知。


    麵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楚天先是一驚,但對方出手奇快,如果等自己掣出蒼雲元辰劍,一顆腦袋隻怕已然萬朵桃花開。


    但就在他準備施展沉魚落雁身法向側旁趨避,同時用日照神拳閃擊對攻的當口,卻似察覺到了什麽,口中低聲叫道:“晴兒!”


    “嘩啷!”赤芒隱發金石之音,倏然在距離楚天眉心一尺之處凝定,赫然便是晴兒所使的閻浮魔鞭。


    金紅色的光霧一蕩,晴兒收住魔鞭訝異地望著楚天道:“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原來那日她憤怒之餘與珞珈在楓葉林中一場激戰,卻被橫空殺出的骷髏鬼帝攪擾。其後珞珈回返聖城,晴兒本想去追楚天,可一想到他和珞珈之間卿卿我我纏綿悱惻的情景,心裏不禁嫉妒難明。


    最終她改變主意,徑自回了君臨峰,在通幽塔七樓的“庚道虛境”中閉關修煉,一心一意要衝破抱樸之境,再與珞珈一爭短長,也教哥哥不能小看了自己。


    這庚道虛境乃是從鎮獄魔劍中接引下來的一束劍氣所幻化開辟,其中光陰流逝之快近十倍於外界。換而言之,在虛境中苦修一日可抵塵世十天之功。而且靈氣充沛,又有魔教曆代教主設下的法陣禁製守護,將走火入魔的危險降至最低。


    晴兒天資即高,又得號稱魔門第一高手的林盈虛傾囊相授,再加上庚道虛境的神奇助力,魔功修為自是高歌猛進一日千裏,參悟抱樸之境眼見指日可待。


    誰想正當她心無旁騖地麵壁精修之際,楚天卻如神兵天降,突破通幽塔的重重禁製闖上七樓。要不是彼此發現及時,莫名其妙地混戰一場少不得雙方各有損傷。


    楚天自不知曉晴兒曾大膽前往北冥山找過自己,更恰巧撞見他和珞珈楓樹林送別的纏綿一幕。自上回在風雲山頂冰風虛境中生離死別,他已有數月未見晴兒。此刻重逢無限歡喜,凝眸打量晴兒含笑道:“你又長高了不少。”


    幾月不見,晴兒確也長高許多,出落得愈發明豔動人。她人在通幽塔中,臉上並未蒙上麵紗,一張俏臉如海棠初放,冰肌玉骨暈光流淌,自有一股天生麗質令人怦然心動。


    這一兩年間楚天闖蕩神陸遨遊四海,也曾見過不少貌美如花的少女。如文靜、殷紅鵝,乃至海空閣的那位綠衣少女無不是萬裏挑一的少有美女。然而與晴兒一比,立時便顯得黯然失色甘拜下風。


    也隻有珞珈和翼輕揚的絕世姿容,方才能與她三分鼎立不相上下。


    不過仔細審視,晴兒美麗又與珞珈、翼輕揚截然不同。若說珞珈猶如鏗鏘玫瑰,翼輕揚好似清水芙蕖,那晴兒就像是一朵傲霜映雪孤芳自賞的寒梅,在冰天雪地中獨自開放。


    對晴兒,楚天自不會有任何隱瞞,照實將自己欲入厄獄古林尋找雲麓聖泉的來意說了,又道:“待取到雲麓聖泉為洞老爺子重塑金身後,我就要趕緊回返北冥山。林伯母如今執掌魔教,她已發下話來,不日便要興師北上以報當年之仇。”


    晴兒的眉宇微微一蹙,臉上流落出懷疑與不滿之色,問道:“哥哥,你急著回北冥山,是因為倪珞珈麽?”


    楚天怔了怔道:“你為何突然問起她來?”


    晴兒搖頭道:“沒什麽,隻是偶然想到了而已。不過,我希望這一次你能幫我而不是幫她。”


    楚天猛然意識到,自己即將麵臨一個艱難卻必須的選擇。


    一邊是珞珈,一邊是晴兒,何去何從委實難以抉擇。


    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冷眼旁觀魔教洶湧的大軍如潮水般吞沒北冥山城。就算自己無力阻止悲劇的發生,作為朋友,他也一定會和珞珈、幽鼇山、峨無羈、僵屍老媽一起並肩戰鬥到底。


    所以,即使這次會令晴兒失望甚而是怨懟,楚天知道自己其實別無選擇,同時,更不能欺騙她。他甚至比林隱雪、比晴兒更痛恨那個隱藏多年,一直逍遙快活的元凶,畢竟父母鄉親、故鄉村莊全都因此而毀。


    他凝視晴兒疑問的眼眸,輕輕道:“在北冥山,除了珞珈還有許多我認識又或不認識的人。林伯母要的是那個幕後真凶的命,但她還想讓整座北冥山的人一同殉葬,這不公平。所以,即便無關乎珞珈,我都會回去!”


    許久許久兩人默默地相視,晴兒的俏臉漸轉蒼白,清冷的眼神令人無從揣測她此刻內心的想法。


    假如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夠令她完全地托付,毫無保留地信賴,那個人既非外公林盈虛,也非母親林隱雪,隻可能是此際站在自己麵前的楚天。


    但他與自己的距離,驀然間被生生拉得好遠好遠,遠到已看不清彼此眼中的自己。


    她低聲問道:“你真的決定回去——隻是不想北冥山陷落在我娘親手中?”


    楚天覺察到晴兒顯而易見的失望,隻能無言地頷首。


    晴兒的臉慢慢恢複了嬌豔的顏色,唇邊慢慢地逸出一縷笑意,說道:“我知道你沒有騙我,謝謝你,哥哥。”


    楚天愣了下,就聽晴兒緩緩說道:“我隻要你記得,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看著楚天麵露疑惑,晴兒微微一笑道:“走吧,我現在陪你去頂樓。”


    楚天心情一鬆,說道:“你不用陪我。若讓林伯母知曉,她一定會怪罪於你。”


    晴兒搖頭道:“外公就在樓上,你要是獨自硬闖,根本沒可能過他老人家這關。”


    楚天微凜道:“林老教主也在塔中?”


    要知道林盈虛魔功卓絕,若有他親自鎮守通幽塔八樓,即使自己施展出須彌洞天,也絕難躲避過他的耳目。以此老的絕世修為,即便自己與洞天機聯手也毫無勝望。


    晴兒輕點螓首,舉步登樓道:“沒關係,我來勸說外公。”


    楚天心中卻對此殊無把握,但事已至此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隨著晴兒登樓,忽聽洞天機悄聲道:“小楚,你信不信,這丫頭為了你敢跟任何人翻臉,包括林盈虛。她根本不在乎林隱雪的複仇計劃,更不在乎北冥神府的生死存亡,小心眼裏裝著的,隻有一個人。”


    楚天怔了怔,說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洞天機油然道:“你自個兒慢慢體會吧,我若說太多,就真的沒什麽意思了!”


    說著話兩人已登上八樓的觀天台,晴兒望著翻滾的金紅霧氣,喚道:“外公!”


    然而等了一會兒,樓中並未響起林盈虛的回應聲。


    晴兒又喚了一聲,見依舊沒有動靜,嬌軀一晃繞著觀天井轉了圈,又回到楚天身邊,麵露詫異道:“外公好像不在。”


    楚天問道:“晴兒,你確定林老教主這幾日都在塔中麽?”


    晴兒道:“數日前他將我和娘親,還有本教的諸位護教、旗主以及何師叔等人一同召集到觀天台,當眾宣布了退位決定,將教主之位傳給了我娘親。從那以後,就再沒有離開過觀天井半步。”


    頓了頓又道:“就算他要外出,也需經過七樓的庚道虛境,然後通過位於六樓的碎空流影陣傳送方能離開。但這幾日,我根本就沒有見到他下樓。”


    楚天道:“也許是你專心修煉,林老教主又不欲驚動旁人。所以你未能察覺他的離去。”


    晴兒搖頭道:“不可能,庚道虛境中的任何一點氣息波動都逃不過我的掌握。否則,剛才我也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你上了七樓。”


    楚天聽晴兒說得這般肯定,“嗯”了聲道:“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林老教主去了頂樓!”


    晴兒一聲不響,掠身飄向通往通幽塔頂層的樓梯。楚天緊隨其後,兩人足不點地徑直來到了九樓。


    出乎兩人的意料之外,通幽塔的九樓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深夜的星光從窗口映照進來,將楚天和晴兒身影長長地拖曳在地。四周雲淡風清,甚至連一絲靈氣也察覺不到,不但林盈虛了無影蹤,更不見有什麽厄獄古林的蹤跡?


    楚天不由錯愕道:“難不成何大哥為了阻止我進入厄獄古林,故意出言誤導我?”


    晴兒也是第一次登上頂樓,目光流轉打量塔中景狀,希望能查找到有關厄獄古林又或外公的蛛絲馬跡。


    然而無論是四壁還是樓板,俱都平滑如鏡纖塵不染,沒有任何線索可循。


    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的疑惑。


    楚天沉吟著仰頭望向上方的塔頂,隻見塔頂距地大約三丈有餘,內呈八棱錐型,由闊而窄逐漸向塔尖收斂,沒有絲毫的裝飾,更無一物可隱藏。


    在塔尖頂端,可見一截金紅色的劍鋒刺破屋頂而入,想來便是自己在塔外遙遙望到的那把鎮獄魔劍。


    奇怪的是,這時人在塔中與魔劍相距不過三丈,卻感受不到一絲一縷的劍氣催壓。


    所有的事物,仿佛都反常到了極點。


    然而厄獄古林究竟隱藏在何處?


    楚天出神地仰望著那截裸露在塔中的鎮獄魔劍金紅色的劍鋒,仿似在自言自語道:“厄獄古林……鎮獄魔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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