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和晴兒並肩走入厄獄古林中,均被麵前這荒蕪詭異的景象所深深震撼。


    林中的灰霧更濃,天空中明黃色的光線就似被一座灰殼遮擋,無法穿透進來。


    盡管沒有發現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楚天卻不敢有絲毫懈怠,手心中全是冷汗,全神貫注地行進在晴兒的身邊,隨時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異變。


    或許是他過於杞人憂天了,事實上這一路行來格外平靜,前方的石林深處忽然起了一層乳白色的霧氣,依稀傳來淙淙的流水聲。


    楚天與晴兒不覺加快步履,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兩人便進入到那團乳白色氣霧的深處,遙遙望見在一片石柱環抱中,有座高逾十丈的石碑,上麵赫然刻著“雲麓”二字。再看整座石碑,卻是佇立在了一潭乳白色的泉水裏。那泉水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往哪裏去,潺潺流淌不住泛起騰騰白霧。


    “雲麓聖泉,這就是雲麓聖泉!”洞天機竟抑製不住興奮之情,從元辰虛境中晃身而出,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終於有望能擺脫這不見天日的鬼日子了!”話音未落,他突然低咦一聲轉眼盯著平靜的水麵,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古怪。


    須臾之後,水麵下泛起一團銀白色的光芒,一道虛影緩緩浮升上來,正是洞天機的老熟人兼死對頭寒料峭!


    晴兒卻不識他,纖手握住閻浮魔鞭,眸中寒光爍爍冷眼注視。


    就聽洞天機道:“寒老魔,我知道你六百年前進過厄獄古林,也不用特意留下一道元神在這兒等著顯擺吧?說吧,你這回又有什麽高論?”


    寒料峭淡淡一笑道:“洞老頭,你獲取雲麓聖泉後,重鑄金身在望,死而複生不知是否能活出別樣滋味來?”說著話目光從晴兒臉上徐徐晃過,落在了楚天的身上,又道:“你可知我為何借由洞天機將你引來此處嗎?”


    楚天回答道:“請前輩賜教。”


    寒料峭道:“這片厄獄古林中封印著七萬八千三百二十一位來自幽界的冥獄戰魔,他們是幽天大戰中遺留下來的幽界最後的火種與精華。在輪回魔君敗亡前的最後一刻,他將自己的戰士封印在了厄獄古林裏。任何人若能喚醒這支大軍,橫掃神陸易如反掌,但輪回魔君想要的不僅僅是這點。”


    楚天點點頭,他曾聽幽鼇山說起過幽天大戰的典故,故而並不覺得訝異。


    “在厄獄虛境之中,沒有光陰的流逝,人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但當鎮獄魔劍的封印解開之日來臨,這裏將近八萬名冥獄戰魔便會複活,遵從著魔劍的指引殺戮四方一統三界。”


    寒料峭說道:“當然,如果鎮獄魔劍的主人命令他們就此永遠沉眠於此,八萬戰魔亦會不折不扣地執行。一切,盡在鎮獄魔劍主人的掌握中。”


    晴兒忍不住問道:“誰將是鎮獄魔劍的主人?”


    寒料峭深深看了晴兒一眼,回答道:“要知道答案,就去北冥海。垂落三千年的大幕即將緩緩升起,天命之戰已然為時不遠。”


    楚天目光炯炯凝望寒料峭,沉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將我一步步引向北冥海?”


    寒料峭淡然道:“將你引向北冥海的,不是我。無論你是抗拒還是順從,終將前往。因為惟有那裏,才有你想獲取的謎底。就在不遠的將來,天界亦將行動。滅頂之災即將降臨。楚天,宿命之輪已經轉動,抗爭或者接受,未來的道路由你自定——”


    話音徐徐落下,寒料峭的虛影一陣浮動,像流沙般被吹散在濃重的白霧深處。


    三個人站在潭邊長時間沒有說話,洞天機卻是若有所思地盯著楚天看個不停。


    終於,楚天被他盯得渾身發癢,忍無可忍道:“老洞,你著魔了?”


    “我是在想,你到底是什麽人,寒老魔居然把我老人家當棋子用,將你引到厄獄古林,還要趕鴨子上架般苦口婆心地勸你去北冥海,解開什麽勞什子謎題。小楚,我當然知道輪回魔君的元神早被天界封印無法再生,但我實在懷疑你是不是他的轉世之身?!”


    “輪回魔君幹我鳥事?我就是我,轉你個大頭鬼!”


    “問題就在這裏。你要不是輪回魔君轉世,寒老魔為啥要死皮賴臉地盯上你,難不成他腦殼進水吃飽飯沒事幹了?”


    楚天不答,卻聽晴兒道:“外公曾說過,輪回魔君是萬劫不滅的存在,即使天界也無法徹底將他抹殺,當初不惜一切代價也隻是將其元神封印。也許,哥哥是唯一能夠喚醒輪回魔君的人呢?”


    洞天機若有所思,喃喃道:“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了!我怎麽沒想到,那小子說不定就是輪回魔君麾下的某個魔王轉世,經曆三千年輪回,要重寫幽天大戰!”


    楚天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對他而言,硬生生地把自己和什麽輪回魔君扯在一起實在是荒謬。他,一個凡人,三千年前神魔之間發生的爭鬥又與自己何幹?


    他嗤之以鼻道:“老洞,你越說越遠了。有這工夫,趕緊取了雲麓聖泉離開厄獄古林,免得被正一教的高手發現脫身不得,還要連累晴兒和何大哥。”


    洞天機一省,也管不了什麽魔君魔王轉世投胎了,雙手淩空虛攝,將兩道雲麓聖泉從潭中汲起收藏起來。


    忽聽“砰”的水響,晴兒竟褪去外衣,隻穿了件月白色貼身褻衣,如一條美人魚般躍入水中暢遊起來,遠遠朝楚天招手道:“哥哥,你也下來,水裏舒服得很。”


    楚天見狀無奈笑道:“晴兒到底還是小孩子的性情,不管在什麽地方,見到泉水總忍不住要玩樂一番。”他俯身拱起一汪雲麓聖泉,先喝了兩口再洗了把臉。


    一道溫潤清冽的泉水入口,順喉而下直沁心脾,瞬時彌漫全身,頓時令楚天產生出一種飄飄欲仙的曼妙感覺。靈台上的塵垢如春陽融冰脈脈溶解,重複清明。濃烈的空靈仙韻滲入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肺腑,仿佛連經脈骨髓也被洗滌了一遍。


    楚天情不自禁地長吐一口氣,好似渾身積累的濁氣都隨之飄散,身輕體泰說不出的舒爽。


    “這道雲麓聖泉本是天界之物,被輪回魔君掠取過來,移入了厄獄古林中。據說這泉水能溫養道心,再生血肉,於大道修煉極有好處。”


    洞天機說道:“你可以帶走一些,但最好別拿多。大凡天寶皆有定數,得之一粟已是造化。若貪得無厭反會招致天譴,隻怕從此惡運纏身禍事不斷。”


    當下楚天依照洞天機的指點,取了一泓聖泉納入到梵度虛境中儲藏起來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他念及晴兒,抬頭望向水麵,卻陡然發現早已不見了這丫頭的蹤影。


    正自詫異之際,水麵嘩啦一開晴兒的螓首浮現出來,乳白色的泉水潤濕烏黑的發絲,一張絕美的俏臉如藍田玉暖紅暈流轉,當真是明豔不可方物。


    洞天機看得呆住了,忍不住歎道:“若是我老人家年輕六百歲,定要想盡一切辦法討這丫頭的歡心。”


    晴兒嫣然一笑,看著楚天道:“哥哥,我在水底下發現了一件東西,想不想知道是什麽?”


    楚天笑道:“能讓你如此開心的東西,想必一定不簡單!”


    晴兒也不說破,隻道:“你下來看看不就曉得了?”


    洞天機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招呼道:“小楚,咱們一塊下去瞧瞧。”先一步掠身沉入雲麓聖泉中。


    楚天拗不過這一老一少,便脫了外衣縱身躍進泉水裏。他屏氣凝息慢慢下沉,就看到晴兒在不遠處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楚天在水中遊動起來如滑魚一般,尾隨著晴兒向前而行,不一刻便望見了一塊黝黑色的巨大岩石,卻是那塊“雲麓”碑佇立於水下的基座。


    這基座宛若一方三層平台,最上層高高托起碑體,當中一層則密密麻麻刻滿了古老的經文,在水底裏熠熠閃光。


    真正令楚天吃驚的是基座的底層,赫然便似一座巨型的黑色水晶棺材,由裏向外散發出懾人心魄的金紅色熾烈光芒。隻是由於水晶棺體的阻擋,絕大部分的金紅光芒都被阻隔在內,隻有極少一點滲透出來,融化在乳白色的泉水裏。


    就聽晴兒傳音入秘道:“洞老祖,你見多識廣,可曉得這黑水晶裏麵究竟藏著什麽東西?”


    洞天機嘿然道:“你這丫頭是存心想考教我老人家了?”他湊近基座,但見裏麵金紅光氣濃烈如焰,根本看不清楚其中隱藏的景狀,靈覺探出也是無功而返。


    但他老人家焉能在一個小丫頭麵前低頭認輸,自認“孤陋寡聞”?當下抬頭望著基座二層上的經文暗自思忖推算,片刻後兩道青眉微微一聳,說道:“假如我所料無差,這裏麵十有八九安放的是巫虞魔妃的遺骸!好你個寒老魔,居然還想糊弄我老人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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