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楚天攜著晴兒回到了小別十數日的北冥山城。經曆過一番戰亂的外城中,隨處可見戰後遺留下來的殘破痕跡,但人們的生活卻必須繼續。


    中午過後,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街道上顯得冷清而寂寥,幾乎看不到路人。


    家家戶戶的門窗緊閉,往日喧囂熱鬧的商鋪酒館亦大都歇業,少數幾家開著門的,也是空空蕩蕩沒有一個客人。仿佛隨著隆冬的來臨,整座山整座城都進入到了冗長死寂的深眠中。


    望著眼前冷冷清清了無生氣的街道,楚天不由心中訝異道:“奇怪,何時這外城也如同鬼城一般,大白天的不見一個人影?”


    不經意裏,他看到街邊一家大門緊鎖的鋪子,依稀覺得眼熟。待看到門楹上掛著的金漆招牌,頓時一省道:“這不正是老鑄的煉器鋪麽?”


    想他初到北冥山城之時,珞珈便曾帶著自己前來拜訪這裏的店主人,花了五千兩黃金煉鑄修複蒼雲元辰劍。後來由於諸事叢生,楚天就再也沒有機會來過。


    他走到煉器鋪前,伸手敲門道:“請問老鑄是否在家?”


    等了好一會兒,煉器鋪的大門打開一條細縫,裏麵露出老鑄的半張臉,神色謹慎地打量著楚天,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你找誰——?”


    楚天輕笑道:“大叔,你不認識我了?在下楚天,曾和珞珈一起來過。”


    老鑄的眼睛亮了,招呼道:“你是楚公子,瞧我這記性!”又看向晴兒道:“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晴兒。”晴兒的臉上蒙著輕紗,隻露出了黑漆漆的一雙明眸。


    她是當今魔教教主林隱雪的親生女兒,與北冥神府存有宿怨。好在除了珞珈和幽鼇山外,北冥山城中並無其他人見過,但總不願意隨便暴露身份引來麻煩。


    老鑄雖與楚天隻有一麵之緣,但近一年來屢屢聽說他的事,心下對這少年亦頗為佩服,再加上珞珈的關係,適才的警惕戒備之色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驚喜,急忙打開鋪門道:“楚公子,你剛從外頭回來麽?”


    楚天站在廊簷下抖了抖衣發上的積雪,說道:“不錯,我出了趟遠門。大叔,這大白天的為何街麵上的商家都關了門,連你也都歇業了?”


    老鑄聞言麵色一緊,似有什麽難言之隱,低聲道:“楚公子,外麵雪大,咱們先進屋。我給你煮壺好茶,慢慢的聊。”


    楚天察言觀色,愈發地懷疑就在自己離開的這十數日中,北冥城中定是出了大事。難不成魔教欲要攻打北冥神府的消息已經傳到這裏,以至於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就在這時候,突聽身後的街道上有人招呼道:“在下幽連篇,見過楚公子!”


    楚天回頭就見一名身穿黃衣的北冥神府嫡傳弟子佇立雪中,正向自己抱拳施禮。


    “閣下是幽世家的嫡傳弟子?”楚天還禮說道:“我們在幽夫人的百日祭典上曾經見過麵。”


    幽連篇道:“家父幽維法正是幽世家的家老之一,難得楚公子還記得在下。”


    楚天注意到自己在和幽連篇說話時,老鑄的眼神變得陰沉,隱隱約約還透露出一絲奇怪的緊張。


    他不動聲色道:“不知幽兄有何見教?”


    幽連篇回答道:“敝家主聞知楚公子已回返北冥山城,特命在下前來相請。鼇山叔和郡主殿下也都在法岩峰上相候。”


    楚天暗自一凜道:“莫非北冥神府果真出了大事?否則幽杞人、幽大哥和珞珈絕不會如此急於見我。”


    他心懸珞珈和幽鼇山的安危,當即頷首道:“好,我這就隨你前往法岩峰拜見幽侯!”轉回頭略帶歉意地對老鑄道:“大叔,你的那壺好茶隻能留待下次了。”


    老鑄的臉色陰晴不定,猛看向幽連篇道:“果真是幽侯請楚公子前往法岩峰麽?”


    幽連篇麵色微變,冷然道:“我奉幽侯之令行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外城草民指手畫腳,就不怕禍從口出殃及家人麽?”


    晴兒一記冷笑道:“好個厲害的幽世家嫡傳弟子。大叔,有什麽話你盡管說,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我就擰斷他的胳膊!”


    老鑄把心一橫,說道:“楚公子,我聽到消息說——”


    話剛出口,幽連篇便冷喝道:“放肆!”揚手激射出一束綠幽幽的淬毒寒芒,竟是要取老鑄的性命。


    楚天早有防備,默運不動如山印功聚左手,五指戟張淩空虛攝,將那束寒芒吸入掌心,再用亙古不化印將暗器上的毒性煉化,手指微一用勁“喀吧”脆響,兩截碎裂的“腐心鏢”跌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上,毒性盡失譬如頑鐵。


    幽連篇大吃一驚,沒等反應過來麵前赤芒暴漲,閻浮魔鞭如蛟龍出海銳不可當,鎖向他的脖頸。


    幽連篇來不及拔劍,急忙運掌封擋。他身為北冥神府嫡傳弟子,修為已臻至圓明境界的巔峰,隻差半步就可踏入聖階高手的行列,在幽世家年輕一代裏,也堪稱為屈指可數的頂尖人物。


    奈何他今日運氣實在不怎麽好,偏偏遇到了年紀更輕,出手更辣的晴兒。


    “砰!”鞭掌激撞,幽連篇口中悶哼麵色發白,身軀搖搖晃晃地向後退出三步,隻覺得雙臂猶如灌鉛,被對方剛猛霸道的氣勁迫入體內震得胸口發悶,口中驚駭喝問道:“閻浮魔鞭,你是魔教教主林盈虛的什麽人?!”


    晴兒冷笑道:“我說過,誰敢動老鑄一根手指頭,就擰斷他的胳膊。你卻要取他的性命,讓我擰斷你哪裏才好?”


    說話之間閻浮魔鞭攻勢如潮,打得幽連篇顧此失彼險象環生。


    他全沒料到這看似十三四歲的黃毛小丫頭會的修為竟如此驚人,隻怕不在北冥神府的各大家主之下,才三五個回合左臂便捱了一鞭,被抽得骨斷筋折鮮血淋漓,忍痛叫道:“楚公子,我奉家主之命前來相請,你卻縱容一個魔教丫頭在北冥山肆意行凶,是何道理?”


    楚天心知晴兒的修為遠在幽連篇之上,也不搭理這家夥的攀咬,負手說道:“晴兒,夜長夢多。”


    晴兒會意,閻浮魔鞭遽然繃立如槍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挑幽連篇心口。


    幽連篇大驚失色,發出一聲長嘯試圖召喚同伴,右掌運足全力往外招架。


    哪知閻浮魔鞭虛晃一槍,突然劃出一條柔和弧線避開幽連篇的右掌封擋,繞到他的身後猛如神龍回首反轉再攻。


    幽連篇隻覺得脖頸一緊被閻浮魔鞭纏得嚴嚴實實,嘯聲就似被捏住喉嚨的公雞戛然而止,整個人淩空飛起,經脈酸麻再無還手之力。


    “砰!”晴兒揮手一甩,幽連篇便如死狗般地躺在地上,晴兒故意慢慢收緊纏在他脖子上的閻浮魔鞭,森然道:“看來我隻有擰斷你的脖子了。”


    幽連篇兩眼翻白,可憐經脈受製空負一身魔功無從施展,嘶聲低吼道:“臭丫頭,任你現在囂張片刻,我幽世家絕不會放過你!”


    楚天翻翻眼睛,任由晴兒下手整治幽連篇,轉頭問老鑄道:“大叔,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


    老鑄目瞪口呆地看著晴兒,做夢都想不到她居然沒用十個回合就將一名北冥神府地煞級的嫡傳弟子打得落花流水毫無招架之力。


    聽楚天發問,他這才如夢初醒道:“楚公子,北冥山出大事了——包括幽侯在內的各大世家家主都已失蹤了十餘日,傳聞他們已被軟禁在了幽元殿中。如今的北冥山城已由元老會全麵接掌,連安天王的鼎爐峰也未能幸免!”


    楚天凜然一驚,暗自舒展靈覺掃視過街道前後,說道:“晴兒,暫時不要殺他,先帶到屋裏來。”


    晴兒微微頷首,閻浮魔鞭一抖,幽連篇在地上一路翻滾著被拖進煉器鋪。


    老鑄趕緊關上門,急迫道:“聽說有許多世家的首領人物不願歸順元老會,結果一夜之間死的死,降的降,關的關,隻有少數幾個能夠僥幸逃脫。咱們外城也曾發生過幾次血戰,嚇得商戶們全都關了門,誰也不敢上街招惹麻煩。這些天陸陸續續已有許多戶人家偷偷逃出了城外,我本也幾次要走卻終究舍不得這間鋪子。”


    楚天的心漸往下沉,問道:“你可有珞珈和幽鼇山幽大哥的消息?”


    老鑄搖頭道:“我不敢向人打聽,隻怕他們凶多吉少。如今聖城已徹底成為元老會的天下,所有心懷異誌的人都被鎮壓殆盡。”


    若是其他人促然聞知這等驚變,多半會六神無主手足無措。但楚天素來沉穩冷靜,盡管掛牽珞珈和幽鼇山的生死,卻依舊能夠不失方寸,說道:“晴兒,把那家夥帶過來。”


    晴兒魔鞭一卷,“啪”地將幽連篇甩到楚天腳下。


    楚天抓住幽連篇的發髻將他腦袋強行拽起,緩緩道:“你受何人指使要誘我前往法岩峰,幽大哥和珞珈在哪裏?”


    不料幽連篇甚是硬挺,緊閉雙目一語不發。


    正在這時,楚天和晴兒的靈台同時生出警兆,察覺到有大批北冥神府的高手正向這煉器鋪禦風撲到,顯然是被幽連篇的嘯聲示警吸引了過來。


    晴兒玉容煞寒,冷笑道:“又有送死的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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