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啪、嘩啦啦——”


    華貴的珠寶,精美的玉器,整塊海心翡翠雕琢的屏風,扔了一地也碎了一地。


    老主母仍然覺得不解氣,但下人們早已遠遠躲開,讓她找不到更好的發泄對象。


    這令她更加的難以抑製心中的憤怒和傷心——她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夕遙竟然死了!那是多麽英俊多麽聰明又多麽乖巧聽話的一個孩子,竟然就這樣說沒就沒了。而造成這一切災難的,卻偏偏是夕雅。


    夕雅——真後悔當初生下她的時候沒有一口咬斷這丫頭的脖子!


    老主母甩動著狼尾巴在廢墟一樣的屋裏煩躁地來回遊弋,心裏懊喪地想到。


    忽然,她聽見有人正在推開房門。


    “嗬——”老主母像一隻聞到魚腥的野貓從華麗的絨毯上一躍而起,張開獠牙就咬向那個準備進門的倒黴蛋。


    來人看到一條老母狼惡狠狠從屋裏躥出,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擋住咽喉。


    “鏗!”老母狼鋒利的牙齒咬在來人的胳膊上,如同咬在了一塊堅硬的幽金上,險些將自己的獠牙崩斷,疼得她嗚嗚叫喚。


    這時候她已經發覺進門的並不是自己的仆人,而是一個渾身長滿綠色鱗甲的伏魔族爬蟲!


    老母狼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做夢也想不到伏魔族人竟然真地出現了,而且神出鬼沒地潛入到自己的房間裏!


    要知道整座北夕部落的聚居地都有神廟主持的魔陣庇護,其中一項重要功能就是阻止伏魔族人利用土遁潛伏進來。


    “媽!”麵前這個身材高大的伏魔族爬蟲忽然低聲叫道。


    老母狼愣了愣,她眨眨黃晶晶的眼睛,仔細打量起來。很快她就發現,這爬蟲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聲音……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一個人——


    “夕遙?!”老母狼直盯盯望著他,不知不覺地鬆開牙齒,身體啪地摔在了地上。


    “是我——媽,我回來了!”夕遙緩緩蹲下身,看著嗚嗚低嗥的老母狼,眼睛裏閃爍著陰冷的凶光,徐徐道:“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老母狼拚命點頭,伸出猩紅的舌頭不停往兒子長滿一片片可怕鱗甲的臉頰上舔、吮,眼睛裏老淚縱橫。


    夕遙抱住老母狼的頭,寒聲說道:“夕雅投靠了伏魔族,我和夕寒都是她的犧牲品!我僥幸從崆燮的手中逃脫,不惜冒著被殺的危險悄悄回來,就是要揭穿她的陰謀,拯救北夕部落!”


    “啪!”隻是一個清脆的響指,楚天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大薩滿是如何念動真言結成法印的,一朵朵懸浮在宮殿中的金色光焰遽然凝鑄成漫天激射的火箭從四麵八方破空而至。


    登時,楚天意識到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賭局。


    他的靈台雖然能夠映射出每一支火箭的光影,卻完全不能捕捉到它們運行的軌跡。這些火箭不再是純粹以幽冥之氣凝聚成的死物,而是被大薩滿賦予了鮮活生命與靈魂的精靈!


    由此可見自己依舊低估了大薩滿的實力。盡管會想到他的修為或許要比崆燮高出一籌,突破了大千空照之境,但倘若自己全力以赴,加之有蒼雲元辰劍的助力,還是應該有機會逃出神廟。


    但大薩滿的這道“靈箭火舞”秘法一釋放出來,楚天的心就涼了半截。


    他頓時明白到,自己終於遇見了第一位幽魔界中的天才魔族,而且還是位年輕的神廟大薩滿。


    聖階不再是這個眼睛奇大,細聲細氣的狼魔族年輕人的極限,他的實力已經赫然達到窺涅化槃的恐怖地步。伏魔族三大魔老之一的崆燮若是站在他的麵前,也就是袖衣上的塵土,漫不經心地撣撣就掃地出門。


    “咄!”不允許有哪怕一刹的遲疑,楚天的元神祭起,卻還是來不及施展天下有雪訣。不是他的反應太慢,而是大薩滿的出手實在快得驚人。


    楚天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同時出招,以大薩滿釋放秘法的速度,足以教崆燮至少死上三回。


    無可奈何之下,楚天唯有身劍合一施展“天外飛仙”鼓風蕩瀾化作一束無堅不摧的經天長虹衝向大薩滿。


    他已經無暇也無力顧及慕成雪的肉身,該舍棄的時候,就不能猶豫。


    “咦?”大薩滿看到了楚天祭出的元神,立刻明白了許多事。


    他當然曉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的元神絕不是慕成雪的,秀美的臉上在閃過一抹訝異的同時,也輕輕泛起了一絲讚賞。


    他倒不是因為楚天能夠破釜沉舟放棄肉身,畢竟這對於任何一個狼魔族戰士來說,這是最起碼的堅忍與果斷,並無稀奇之處。


    他讚賞的是楚天在千鈞一發之際所做出的正確判斷——這個來曆存疑的年輕人並沒有像絕大多數人那樣往門外逃遁,而是毅然決然地衝向了自己。


    這麽做不僅僅需要勇氣,更需要超人的智慧與冷靜。


    此時此刻整座宮殿都被置於他的掌控之下,假如楚天一心逃跑,隻能是落入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裏死無葬身之地。唯一明智的選擇就是揚長避短,爭取短兵相接的機會從而求得一線逃生機會。


    秘魔師的優勢和弱點同樣的突出,近身肉搏永遠不是他們的擅長。隻要能用蒼雲元辰劍逼得大薩滿出現一絲慌亂,楚天的元神就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有點意思——”大薩滿的唇角輕輕上翹,流露出一絲近乎女性化的嫵媚笑意。


    按照普通人的邏輯,既然察覺到楚天並非是那個與北夕部落有不共戴天仇恨的虎賁軍都統慕成雪,大薩滿此刻最應該做的事便是收起秘法問明究竟。


    然而大薩滿多數時候都不會按照普通人的邏輯來思考問題,他已經被楚天義無反顧地反擊舉動激起了久違的興奮感,很想試一試對方還能夠在自己的秘法攻擊下使出多少出人意料的求生手段?


    於是靈箭火舞霍然繞過慕成雪的肉身,盡數朝楚天的元神招呼過來。


    楚天的靈台清空一片,在靈箭火舞的逼迫下,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揣摩大薩滿的古怪想法,甚至不再顧慮自己的生死。


    大薩滿的秘法並不以氣勢見長,但比起那些看起來驚天動地氣吞萬裏的魔功絕學,他的靈箭火舞卻更為可怕也更為高明。


    它已從本質上超脫了單純的力量束縛,進入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嶄新境界。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是為道之諦。


    八麵來風,濁浪排空。頃刻間楚天便置身在沒頂的驚濤駭浪中,一支支充滿靈性的火箭飛翔馳騁,從每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飛射而來。恍惚裏,它們仿佛不再是由人驅役的光影,而是一隻隻擁有自由靈魂的火鳥,在蒼雲元辰劍幻動出的宛若雪白色雲海的光瀾裏盡情翱翔。


    “叮叮叮叮——”楚天徹底淹沒迷失在箭雨之中,隻能依靠近乎本能的直覺頑強地抵抗著靈箭火舞天馬行空般的攻擊。


    他驚愕地發覺,雖然自己正不斷迫近大薩滿,可是內心深處卻反而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越拉越遠,漸漸變得遙不可及。


    這並非幻覺,而是戰意與自信在對方登峰造極的秘法壓迫下發生動搖的征兆。


    咫尺天涯,生死一線。


    大薩滿的秘法絲毫不含煙火氣息,更讓人感應不到半點殺機。一如他此刻臉上嫵媚的微笑,風清雲淡不溫不火,於無聲之處聽驚雷。


    但是他的心中卻略略感到一陣失望,假如楚天就這點本事,那也太沒勁兒了吧?


    誰知心念未已,楚天的元神中驀然金光湧現盛開出一朵紅蓮。五道鏡像劈裂虛空,猶如天降神兵鼓嘯而至!


    一樣的蒼雲元辰,一樣的天外飛仙,匯聚成浩浩湯湯不可阻擋的銀白洪流,充斥在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


    大薩滿猝不及防,就看到靈箭火舞被劍氣光瀾衝得七零八落,場中氣勢陡然逆轉。


    他不驚反喜,剛才差點就消散了的興奮感被重新激起,秀氣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揚,從寬大的袍袖裏伸出細膩纖秀的食指向前輕點。


    這舉重若輕的手指一點,竟似勝過普通秘魔師用千百道手勢串聯而成的法印。


    隻見焰海劍山深處倏然傾泄下一條怒龍般奔騰的火瀑,絢爛璀璨的赤色光流以泰山壓頂之勢轟向楚天的鏡像之一。


    “砰!”鏡像仿似一滴溶入火紅岩漿中的水珠,在轉眼間蒸發消融。


    楚天視若無睹,催動蒼雲元辰劍一往無前,距離大薩滿僅剩五丈之遙。


    “砰、砰、砰!”鏡像在大薩滿釋放出的“流火飛瀑”轟擊下接二連三地渙滅,重歸於遙遠的虛無時空。


    在楚天不斷迫近大薩滿的同時,熾烈瑰麗的瀑光與他之間的劇烈也越來越近。


    “砰!”最後一道鏡像在楚天的身邊殞滅,洶湧迸流的罡風爆散開來,震得他元神微晃,蒼雲元辰劍亦發出嗡嗡的顫鳴。


    楚天鎮定逾恒,仿佛周遭的天崩地裂不過是三月裏的霏霏細雨。他的劍鋒所向,唯有兩丈之外的那個如雪男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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