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第十四聲慘叫後,所有在暗中跟蹤監視雲蝶仙和慕山的探子都消失不見。


    在雪憐城神出鬼沒的“風影雪殺”之下,縱然是同等級的造化神通境高手亦防不勝防,更何況那些探子原本多為某個勢力的馬前卒,完全不堪一擊。


    在確定第十五聲慘叫不會再響起後,雲蝶仙的好奇心卻越來越不可抑製,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要帶咱家去什麽地方?”


    慕山叫停牛車,雙腳踩在滾燙的地麵上,答非所問道:“你的膽子夠不夠大?”


    雲蝶仙怔了怔,說道:“那要看遇到的是什麽了。”


    慕山笑了笑道:“你常駐玉輪城,應該聽說過百裏荒蕪堡麽?”


    “百裏荒蕪堡?”雲蝶仙嫵媚的眸子轉了轉,帶著點兒小小的吃驚道:“你說的莫非是三百多年前被幽冥皇帝蕭逆一戰踏平敉為廢墟的奈何堡——難道這些天小慕一直都藏在那兒。”


    慕山不置可否道:“你敢不敢跟我去?”


    雲蝶仙恢複了正常,笑吟吟道:“有慕大哥保護,咱家還有啥可怕?”


    慕山看著雲蝶仙吹彈可破的俏臉,搖搖頭道:“免了吧,我隻對美女有興趣。”


    兩人棄車徒步,邊走邊聊須臾工夫便行出十餘裏,前方響起隆隆風聲有若雷鳴震耳欲聾,大片大片的霧氣被那不知從何處刮來的洶湧罡風裹挾凝煉成熾烈狂暴的冥火巨雷,如同冰雹一般鋪天蓋地砸了過來。


    在這密如蝗雨的巨雷之間,一條條暗紅色的亂離流光若隱若現,若是一不小心被它掃中,頃刻間就會卷入時光亂流中,輕則轉瞬衰老,重則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麵對這等可怖的景象,不要說普通的真階高手,就是聖階人物亦要為之心驚膽顫不敢越雷池半步。


    正因如此,三百多年來百裏荒蕪堡被各大勢力列為禁地,若非慕山突然提起,雲蝶仙差點都忘了血域山中還有這樣的一處存在。


    但在慕山麵前,這些教人談虎色變敬而遠之的冥火巨雷和時光亂流卻似和風細雨全不縈懷,根本無法迫近到身周五丈之內。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前方的罡風吹刮得愈加猛烈,濃霧像輕紗一般吹散,徐徐顯露出一座宏偉滄桑的古堡廢墟。


    雲蝶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涉足傳說中的百裏荒蕪堡,不覺稍稍放滿身速,跟隨在慕山身後貌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起來。


    這座古堡占地超過千畝,盡管時隔數百年但大戰後的遺跡依舊隨處可見。原本巍峨高聳的城牆和拱衛四周的秘魔塔幾乎被全部轟平,隻留下一堵十餘丈高的殘垣斷壁在狂風中沉默屹立,仿佛還在敘說昔日的輝煌。


    在古堡東北角上,還有幾間僥幸躲過大劫的房屋,但在歲月與風霜的磨礪之中,也已顯得殘破不堪。


    慕山駕輕就熟,直奔那幾棟碩果僅存的屋子而去。雲蝶仙亦步亦趨追問道:“你知不知道小慕為何突然想起來要見我?”


    “或許他一個人在這兒待得太無聊,想找個伴兒?”慕山回頭瞅了雲蝶仙一眼,輕笑道:“不過若換作我,肯定會找美女來——小仙,聽說你有兩個姐姐長得很不錯?下次有機會別忘了介紹給我。”


    如果是另一個人這麽說,雲蝶仙下一刻就會擰下他的腦袋來。不過在親眼目睹了慕山深不可測的修為後,他隻是盈盈一笑道:“她們的胃口可比咱家大得多,小心連你的骨頭都會吃下去。”


    忽聽有人冷冰冰回應道:“那就再妙不過,省得這自命不凡的家夥整日在我跟前喋喋不休胡說八道。”


    話音落處,雪憐城美若天仙的身影像一縷夜風般緩緩浮現出來。


    慕山深受打擊,慘叫道:“不會吧,鬧了半天我在你心目裏敢情就是這種慘不忍睹的衰人形象?”


    雪憐城瓊碧裏發出低低冷哼,轉身向那幾棟房屋漫步而去,卻悄悄將唇角不自禁展露出的一抹笑意隱藏了起來。


    她身為風後傳承者,接收了風後生前所有的記憶與魔識,自然而然也曉得了慕山的過往,更知道這家夥當年也是風吟蟬的眾多追求者之一。也正是緣於這樣一個原因,才會無怨無悔為風後守墓三百年,等待冥皇蕭逆的歸來。


    隻是如今雪憐城的心中,隻有恨沒有愛。假如說還有愛,那會是對於楚天的一種感恩之情。即使於風後而言,她內心深處真正摯愛的,也是蕭逆而非慕山。


    然而奇怪的是,甚或雪憐城自己都沒有發覺,事實上她越來越喜歡和慕山抬杠。每次貶損完對方,看著他誇張的苦臉,便總會忍不住想笑,卻從未意識到那歡笑的感覺已離開自己有多少年。


    她的笑意尚未完全斂去,楚天已從其中的一棟房屋裏走了出來,站定在目前望著正朝自己走來的雲蝶仙招呼道:“雲兄,別來無恙否?”


    雲蝶仙柳眉輕挑,輕嗔薄怒道:“你說呢?”


    楚天微微一笑,視線從雲蝶仙的臉上慢慢移開,投向他身後的無盡黑暗中,朗聲道:“幾位既然來了,又何吝於現身一見?”


    雲蝶仙心中一愣,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夠躲過雪憐城和慕山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跟蹤自己潛入進了百裏荒蕪堡。


    但轉念一想,慕山、雪憐城的修為隻怕還在楚天之上,假如後者能夠察覺到附近有人,那兩人又豈會不曉?十有八九是佯裝不知而已。


    他悄然瞥過慕山和雪憐城,見兩人臉上毫無驚訝之色,愈發確定自己所猜無差。


    就聽有人哈哈笑道:“慕兄,原來你是在這兒躲清閑,卻找得我們好苦!”


    在令人如沐春風的笑聲裏,黃泉沼雲家第三代嫡係子孫中的翹楚人物——雲殤公子笑容可掬現出身形。


    和他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名身材威猛高大的金袍男子,相貌堂堂龍行虎步,有若王者蒞臨氣勢逼人。


    看到此人,雲蝶仙深藏在雲水袖裏的纖手無聲無息地捏攥成拳,然後又緩緩地鬆開,咯咯一笑道:“好你個小慕,卻將咱家當成了魚餌,把父王也釣上了鉤。”


    這時雲無量身邊人影一閃,碧斷如鬼魅般出現,沉聲說道:“王爺,我已將百裏荒蕪堡裏裏外外搜查清楚,他們隻有三個人。”


    雲無量微微頷首,目視楚天道:“三個人,就敢引我上鉤,好膽識!”


    他的聲音不高,但如金似鐵自有一股君臨天下的威嚴。


    楚天聞言問道:“雲兄,你怎麽說?”


    雲蝶仙柳腰輕擺退到十丈開外,嬌笑道:“咱家多少有點兒自知之明,莫如就為大夥兒做個仲裁吧。”


    雲無量低低一哼沒有說話,自始至終目光都沒掃過雲蝶仙一眼。但誰都不會忘記,他曾經親手殺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外帶他們的妻妾和丈夫兒女。沒人能夠知道,此時此刻他心中是否已對雲蝶仙動了殺機?反正,雲天王最不缺的就是兒子,這點人盡皆知。


    楚天悠然笑道:“剛好三對三,就請王爺賜教!”


    不料雲殤搖搖頭道:“慕兄稍等片刻,我這兒還有一位朋友想要見你。”


    話音落下,黑暗深處有人長聲吟道:“金穀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餘華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一名身形欣長的青衣中年男子披頭散發神態癲狂,如醉如癡吟誦著古詞遠遠走來。他搖頭晃腦旁若無人,又是大笑道:“好詞啊好詞,當浮一大白!”舉起手中握著的酒葫蘆,咕嘟咕嘟仰頭豪飲。


    “秘籍羅!”雪憐城目光一凝,朱唇輕吐。


    雲殤笑容可掬,朝向楚天道:“慕兄,不好意思了。事關重大,小弟擅做主張請來秘大師親自出馬。”


    楚天聲色不動,說道:“雲殤兄果真是有備而來,吃定了我。”


    “豈敢,豈敢?”雲殤連連搖頭道:“小弟不過是想向慕兄證實一個傳聞罷了。”


    說到這裏,他語音稍頓又是嗬嗬一笑道:“不過我現在已經有了答案,故而欲請慕兄移步天王府小住幾日。”


    楚天沉靜道:“天王府我早晚會去,但不是今天,恐怕要令雲殤公子失望了。”


    雲無量語氣肅殺,說道:“可惜這件事由不得你。”


    “真是囉嗦,有種就放馬過來吧!”慕山豎起右手的兩根手指,朝雲無量和雲殤比了比,不耐煩道:“你們兩個一塊兒上,勉勉強強也能湊合著陪我玩兩下。”


    雲無量怒極而笑道:“好得很,我已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沒人敢在本王麵前如此說話,但願你的拳頭和嘴巴一樣硬!”


    楚天看著早已躲得遠遠的雲蝶仙,問道:“雲兄,你想不想做玄明恭華天之主?”


    雲蝶仙的丹鳳眼遽然收緊,凝成兩道細線,嬉笑道:“小慕,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兒大,我家老爺子可就在這兒。”


    “殺了他不就行了?”楚天輕描淡寫道:“新的不來,舊的不去,你覺得如何?”


    雲蝶仙臉上的笑容逐漸隱沒,他知道是時候賭一把了。為了這個時刻,他已經耐心等待了那麽多年,但慕成雪和他身後的那兩個人值得自己押下包括性命在內的所有賭注麽?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腦海裏不由自主地閃掠過自己的母親在無數頭發情的莽牛身下慘遭蹂躪痛苦掙紮的畫麵……


    一霎那,他的眼睛重新睜開,爆綻出前所未有的神芒,寒聲說道:“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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