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冪虛境中。


    雲嶽仙不得不承認,那個死鬼雲橫仙實在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即使是這樣一座規模並不算大的虛境,也被他打造得宛若天界園林,瓊花玉樹廊閣環繞,曲徑通幽景致怡人。


    隻是他現在毫無心情欣賞周遭的美景,竭力按奈著心頭的緊張,雙目警惕地凝視著虛境的入口。


    除了他,藏入丹冪虛境的還有雲羯仙、雲耀仙、雲鶴仙以及百餘名心腹黨羽。但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俱都如他一般緊盯著入口。


    “呼——”死寂之中,忽然一團銀光像漣漪一樣在秘境入口的背後透射擴散開來。


    “嗤嗤嗤——”


    “嗚嗚嗚——”


    霎那裏,數以百計的羽箭、魔寶、飛刃、秘法……密集如蝗攢射向那團銀光裏。


    “轟——”銀光之後,又是一蓬青芒爆出,射來的魔寶羽箭,飛刃秘法宛若泥牛入海,融入其中再不起半點波瀾。


    雪憐城的倩影緩緩浮現,步入虛境之中,冷漠的目光掃過秘境中的每一個人,問道:“你們誰是雲羯仙,誰又是雲嶽仙?”


    盡管無人回答,但還是有許多雙惶恐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望向了雲羯仙和雲嶽仙。


    雲嶽仙滿嘴苦水,硬著頭皮回答道:“我便是雲嶽仙。”


    再看對麵,楚天、雲蝶仙、寒料峭、慕山、秘籍羅等人業已進到丹冪虛境中,一個個表情輕鬆絲毫沒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裏。


    雲蝶仙笑吟吟道:“三哥,多謝你助我一臂之力,替咱家宰了雲橫仙那個廢物。”


    雲嶽仙沒說話,雲羯仙冷哼聲道:“老幺,你想怎樣?”


    雲蝶仙笑容可掬,柔聲道:“當然是替大哥報仇雪恨,也好給咱爹一個驚喜。”


    雲羯仙臉頰上的肌肉一記微微的抽搐,說道:“你我公平一決,生死無怨。”


    雲蝶仙咯咯嬌笑道:“二哥,你啥時候開始把小弟當成正人君子了?”


    雲羯仙眼裏閃過一道絕望的厲芒,就聽雲鶴仙叫道:“老幺——啊,不,天王殿下,我是被他們脅迫的!”


    雪憐城輕蔑地冷笑道:“哪裏來那麽多廢話,全都給我閉嘴!”一道青色風鞭甩出直攝雲羯仙。


    雲羯仙斷喝出手,憑空推出一座金閃閃的魔鍾罩住周身。


    在他身後,兩名窺涅化槃級的高手齊齊發動,左邊一位掣出魔槍,右邊一位揮舞巨錘,雙管齊下砸向風鞭。


    雪憐城意念微動,鞭影驟然一閃,牽動魔槍巨錘以四兩撥千斤之力轟擊在了雲羯仙的“怒瀚金罩”上。


    那金罩在兩大天階高手全力一擊下喀喇喀喇脆響開裂,絲絲縷縷精氣遊離蒸騰。


    “啪!”風鞭再是一下結結實實抽擊在怒瀚金罩上。光瀾爆散罡風迸發,金罩應聲碎開,雲羯仙身不由己飛跌而出。


    “嗖!”北夕雪眼明手快,揮出聖鞭鎖住雲羯仙,將他像死狗一樣摔在了雲蝶仙的腳下,微笑道:“不好意思,就算是我借花獻佛了。”


    雪憐城怔了怔,舞動風鞭將怨氣撒在了那兩個窺涅化槃的高手身上。


    雲蝶仙瞥了眼雲羯仙,溫柔含笑著望向雲嶽仙道:“三哥,你也想要跟咱家公平一決麽?”


    雲嶽仙麵如死灰,知道自己犯下了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糾正,後悔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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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塵埃落定。


    僅僅用了半個時辰,十五萬討逆軍便煙消雲散。除了見機極快,最早抽身逃跑的一萬多人,剩下的大半被殲,而成為俘虜的隻有不到五千人——不是他們不願投降,而是冥獄戰魔根本沒有留活口的習慣。


    要麽臣服,要麽死,不會有第三條出路可供選擇。


    包括雲羯仙、雲嶽仙、雲耀仙和雲鶴仙在內的討逆軍首腦人物幾乎無一漏網,玄明恭華天的反叛勢力就此土崩瓦解冰融雪消。


    如此觸目驚心的結果,再一次震撼了整座幽魔界。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雲蝶仙忙得不可開交。事實上他隻是在重複不斷地做兩件事:招降和平叛。


    隨著天命之盤、鎮獄魔劍和冥獄戰魔逐一出世,神罰四大世家乃至高高在上的天界勢必會有所反應,要將所有的火種都扼殺在繈褓中。


    雲蝶仙知道,接下來的日子絕對不會輕鬆,腥風血雨將成為家常便飯,自己活下來的可能微乎其微。畢竟當年幽冥皇帝蕭逆全盛之時曾經統禦百萬魔軍精銳,都被天界鎮壓,而今卷土重來依舊是凶多吉少。


    但他已經不在乎最後的生死勝負了。因為生命的價值不在於活多久,而是活得夠味,活得精彩。


    他一邊招兵買馬重整軍備,一邊擴充地盤廣納財源,聲威之高勢力之強早已遠遠超過了雲無量在位時。


    與此同時,北夕雪、熾影等人亦在逐步整合各地的狼魔族、伏魔族勢力,加上斬天的巨魔族戰士和炫流的天羽族精英,以及由枯寂、羅獄等人統領的幽魔族精銳,合並成為了一支兩萬五千餘眾的“天命五旗營”。


    而那些在黑暗歲月裏被迫四處流亡抑或銷聲匿跡的幽冥皇帝舊部、天命盟盟友以及數以萬計胸懷大誌不甘平淡的幽界豪雄在聞訊之後,從四麵八方不遠千裏萬裏紛紛來投,一時間玉輪城風起雲湧龍虎交匯。


    注定,三百年的沉寂後,幽魔界狂瀾再起!


    此刻的血域山也被雲蝶仙的人馬全麵接管,相比於玉輪城的熱火朝天,這裏依舊是一片沉寂荒蕪。


    無論每天有多忙碌,哪怕被折騰得焦頭爛額,楚天都會雷打不動在厄獄古林裏獨自待上幾個時辰。


    由於他將鎮獄魔劍安放在了造天秘境裏,時光流速大幅減緩,對於秘境之外的人來說,那並不算一段很長的時間。


    對於楚天而言,其實也是如此。


    人生太短太短,歲月太快太快。


    當他坐在水晶棺前,靜靜凝望著沉睡中的珞珈,光陰卻仿似戛然而止。


    惟獨在這遠離喧囂的異域裏,他的心才能夠享受到短暫的寧靜。什麽也不去想,隻是細細地回味著與珞珈相識、相愛、相守直至訣別的每一天、每一幕。


    他這才霍然驚覺到,自己和珞珈真正獨處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


    於是,每一天、每一瞬都變得那麽彌足珍貴,成為甜蜜而痛楚的回憶,永永遠遠烙印於自己的生命裏。


    擁有時,往往因為不懂得珍惜而將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


    失去後,才明白原來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會是永恒。


    這就是年輕的懵懂,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而今的楚天,手掌天命之盤、鎮獄魔劍,統領八萬冥獄戰魔、數十萬玄明恭華天大軍,一呼百應萬眾矚目。


    而今的楚天,參悟了造化神通,傲立於天階,從心所欲無所不可為,勘破至境以身化道指日可待。


    然而,這是他想要的麽?


    然而,珞珈在哪裏?


    他,寧願放棄這所有,隻想春暖花開,門朝大海;隻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忽然,身後微風輕拂,有人來了。


    楚天沒有回頭,但已知道是誰來了。


    朝青絲、晴兒、翼輕揚和洞天機默然行到他的身後,站定下來。


    過了須臾,朝青絲輕聲道:“楚公子,幸不辱命,我們回來了。”


    楚天深吸了口氣,慢慢轉過身道:“謝謝你們!”


    洞天機搖了搖頭道:“小楚,你要有準備——盡管朝姑娘已經竭盡全力,但有些事終歸拗不過天命。”


    楚天平靜地一笑道:“我省得。”


    “我們在寂滅穀找到了珞珈的魂魄,她就在這裏。”


    朝青絲緩緩伸出羊脂玉般的纖手,掌心托起一隻碧綠色的炙金魂盒,盒蓋上隱隱閃爍著淡藍色的封印魔紋。


    雖然早有準備,但楚天仍舊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心“砰砰”跳動著提到了嗓子眼。


    他幾次想伸手接過炙金魂盒,可莫名地失去了勇氣。


    翼輕揚見狀暗自幽幽一歎,芳心裏說不出的酸楚難受,卻故意嬌哼道:“怎麽變得扭扭捏捏了,你從前欺負我的那股勁頭到哪兒去了?”


    楚天一咬牙從朝青絲的手中拿起炙金魂盒,隻覺得重逾萬鈞。


    他的手微微抖顫,輕撫在炙金魂盒凹凸不平的表麵上。


    片刻之後“叮”的一記悅耳動聽的脆響,魔紋一陣波動放出炫光,盒蓋緩緩彈起。


    從炙金魂盒中霍然升起一束清澈透明的綠色光柱,一條魂牽夢縈的美麗身影徐徐浮現在了楚天的麵前。


    她已化為了亡靈,魂魄被封印在炙金魂盒中,像是一位酣然入睡的少女。


    “珞珈……”楚天的心底裏發出一記痛苦的狂吼,似想將她從沉睡中喚醒。


    但最終,他的嘴唇隻是蒼白地翕合了幾下,沒有吐出一絲的聲響,而雙手抖得卻更厲害了。


    “我已經用‘寂滅心燈’重新點燃了她的神智與靈性,但……”朝青絲斟詞酌句,說道:“她還是失去了一些東西,譬如記憶。”


    楚天恍若未聞,他深情而入神地凝視著睡夢裏的珞珈,低聲喃語道:“你說的話,我全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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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五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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