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睜開眼,看見一條銀色的河流,向著自己咆哮著卷動而來。


    孫子曰: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


    牛頓說:重力勢能的改變量等於重力做功。


    無論是牛頓還是孫子的標準,河流的勢都很強大……


    周城此刻內心戲豐富地過了一遍這段心理活動,發現對於他怎麽活下來完全沒有任何球用。


    周城感覺到自己被銀色的湖水包圍了……刹那間,世界之內,隻剩下他一個人。


    這大概就是深海恐懼症的原因之一,害怕孤獨與未知。


    周城感覺有一道力量滲入了自己的意識中,仿佛想要消弭溶解什麽……


    消弭什麽……絕對不能失去的東西!


    周城難得的感覺到了恐懼感……作為一個時時刻刻在法律紅線上蹦迪的人來說,太罕見了。


    周城感覺到自己正在飛速的忘記很多東西……一個恢弘的聲音在他體內響蕩著。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周城感覺自己現在頭痛欲裂……仿佛靈魂掉了一塊血肉。


    周城呆呆地聽著那個聲音:“我是誰?”


    這時,銀色的湖水裏,飄來一塊塊碎塊……那上麵居然是一塊塊動態畫麵,周城凝神注視……記載的居然是數萬種人生,不過那是無敵寂寞後宮開到全宇宙的人生……每個碎塊上寫著一個名字,諸如龍傲天之類的名字……


    最恐怖的是……他感覺自己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自己希望過那種生活……不如隨便選一個吧……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那個聲音還在問,周城內心有個直覺……似乎自己隻要說出一個碎塊上的名字,自己就可以過那種生活……


    周城最後的理智在掙紮著思考……


    我是誰?


    此刻的檢測室內,一片忙亂。


    “精神信號在衰退!!”龍套a大吼,“再這樣下去他會迷失在自己的世界裏!!”


    “有什麽辦法嗎?”老大握緊手中的保溫杯。


    “不知道……我可以感覺到周城的意識在抵抗!有一層封印想施加在他意識中,但目前進展很慢……但是時間久了一定會崩潰的!”


    老大感覺自己手中的保溫杯在變形……他急躁地丟下了保溫包,拿出了一根香煙。


    龍套abcd都驚了……媽耶這麽養生的中年人居然現在開始抽煙了!!媽耶!!人設崩了啊!


    “有辦法讓周城和江海瀾互相影響嗎?”


    龍套a看了看:“有可能……但這樣有什麽意義嗎?”


    “也許吧。”老大歎氣,“你們不一直說……周城這種王八蛋,也就隻有江海瀾可以治得住他嗎?”


    “希望這次也不例外吧。”


    救世主站在黑暗中,意識分散到遠處的銀色湖水中……看著周城在湖水中掙紮……


    “不錯吧,至少比嶽林峰堅持的更久……抵抗也更頑強啊。”


    “不過距離你能掙脫,還有點距離啊。”救世主氣質古絕,宛如一個男主般灑脫出塵,“那麽問題來了……你還能找回自己是誰嗎?”


    救世主突然一愣……像謫仙一樣笑笑(標準男主式微笑):“有人來救你了啊……看來你混得不賴嗎……”


    “真正的世界的主角,永遠有一群與之相配的偉大隊友。”


    銀色河水感覺自己遇到了對手。


    自己連續發動了十次封印進攻……眼前的這個女孩就這麽冷冷的看著它,憑借自己強大的意誌把它的數據能量趕出來……整個過程麵無表情,釋放鎮靜……豈止是鎮靜,這種意誌力,簡直是既不把自己當人,也不把對手當人……


    這個蛋疼的過程持續了十次了……銀色湖水已經憤怒到罵髒話罵的自己的詞匯量不夠了……


    江海瀾也很煩……這團銀色的水看著介於水銀和透明洗麵奶之間,真的讓人很惡心……而這東西居然還孜孜不倦地糾纏了她十幾次……作為一灘水,這貨是一灘自由職業的水嗎?這麽閑?


    江海瀾內心有些無奈……不知不覺就開始被周城和遊浪傳染吐槽成癮症了啊……


    江海瀾思考著……突然看見了遠處的周城,一臉迷茫地看著湖水深處……仿佛一個即將溺死的孩子。


    周城突然看見了她……那雙漸漸失去焦點的雙眼突然煥發出生機!


    枯木迎春,枯葉見雨,久旱逢霖,都讓人想到周城現在的眼睛……


    江海瀾心裏突然顫了一下……這種陌生的情感……和以往的一種情感都不同。


    是心疼嗎?江海瀾不確定……她咬咬嘴唇,努力拋開這個問題……


    江海瀾用口型對著周城緩緩說:“別死了。”


    江海瀾少有的給出的關心。


    周城默默回想著一切……感覺一股倔強的聲音,不斷在他腦中嘶吼著……提醒著他什麽絕對不能忘記的東西。


    “你是誰?”


    “你是誰?”


    那個來自銀色河水的聲音再次發出靈魂三問……


    周城突然感覺自己的記憶開始如水流般從銀色河水的封印中脫離而出……一開始是幾滴,然後是小流,最後是無可阻止的裂縫,漸漸擴大!


    我是誰?很多學校的哲學課上,第一節課會讓學生在紙上寫下20個答案,回答我是誰……這來自於馬克思的理論:“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


    周城感覺那道光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了……


    我是誰?


    我是周城。


    我是一個高中生。


    我是一個修複師。


    ……放屁。


    我是一個男生。


    ……而且是這個世界最帥的男生。


    我是我爸爸媽媽的兒子。


    ……放屁,我沒有父母。


    我是一個孤獨的孩子。


    ……可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朋友。


    我是個人渣。


    ……其實我隻是下限比較低而已。


    我是一個外掛師。


    ……但我有一群修複師的兄弟。


    我是永恒守望的隊長。


    有一群畫風詭異的隊友。


    我是一個有喜歡的人的男生。


    我喜歡一個很漂亮的妹子,就是有點傲嬌。


    她有點難追,有點不領情,有點性冷淡,但是我有危險她會來支援,我有困難她會幫,我有傷痛她會關心。


    她可以把命押給我,那我也可以為了她,放棄一切。


    我喜歡她,很久了,久到難以追溯,模糊了回憶。


    我還是……外掛師,b先生。


    我是……周城。


    周城睜開眼,銀色的忽視猛然炸開……記憶的封印猛然被衝破!


    周城溫柔地看著不遠處的江海瀾,這個變態人渣的瞳孔中,承載的溫柔太深太厚重,甚至動搖了他的人設。


    “瀾瀾!跟我回去生猴子吧!”


    江海瀾處變不驚動作熟練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龍套a已經快瘋了。


    周城的體征表現出極端的情況……他正在以極高的速度逼近嶽林峰的狀態。


    而那種狀態,簡直相當於與外界世界斷絕除維持生命外的一切信息聯係……


    那是何等恐怖的一種狀態……龍套a簡直不敢想象。


    更無法想象的是……如果周城真的變成那個樣子,他們該怎麽和永恒守望其他成員說。


    龍套abcd現在暫時充當了周城的醫生……他們現在就是那些已經回天無力的醫生,在手術室裏思考著怎麽和患者的家屬說結果。


    龍套a看著周城,沉重地坐到地上……這是周城的意識和戒指之間的較量,除他自己以外沒有人能幹涉……所以龍套abcd的作用其實很有限。


    涼涼了。龍套b看著眼前的龍套a,鬢角流下汗水……老大知道了非得瘋了吧……遊浪知道了非得發神經吧……東方淩風的行為無法預測,而江海瀾……


    龍套a默默想著,這個女孩可能會把整座城市翻過來找那個買戒指的罪魁禍首吧……


    越沉默的人,爆發起來也越可怕……龍套a感覺即使以最壞結果預測,對江海瀾而言可能仍然是低估。


    龍套們想了很久……突然,龍套d跳了起來。他正麵對著意識波動記錄儀……


    “你幹嘛?”龍套a惱火的罵了一句……媽的本來就煩了,你丫還……


    龍套d用一句話堵住他的嘴:“周城……的意識波動在恢複!”


    龍套abc同時轉頭……之前一直是歸於水平的波動曲線,此刻突然開始一下一下的產生了波動。


    波動一開始隻是渺小如石子入水的波紋,漸漸加強,變成了小溪的水流,變成了河流,變成了滾滾江水……最後變成咆哮的海嘯!


    波動曲線漸漸逼近正常人的水準……漸漸超過了正常人的水準,然而這還不是結束,曲線的波峰波穀還在繼續拉大距離,加快頻率……


    龍套四人組都看呆了……簡直是奇跡一般……一分鍾前他的意識都快趨於死亡的平靜了……此刻突然崛起,短短十幾秒,趨於狂風驟雨般的波動!那波動記錄著的強悍意誌,仿佛一位古老的皇帝。


    簡直是死亡證明已經發了,結果患者自己站了起來……簡直像是一個已死之皇帝,被不知名的力量喚醒,重臨世間,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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