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進宮業已半年,半年來總也是報喜不報憂,蕭鐸雖說擔著心,可朝中上下近來事務實在繁多,加之左右之人總要周旋,太子和六皇子還有幾個小的皇子現都在拉攏各自勢力,皇上對於國事已力不從心,天下竟是一片紛亂跡象。種種跡象讓蕭鐸忙的安穩覺都不曾有過,卻不料宮裏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亂子。


    緑萼是貴妃找了門路放在采辦處的,且自幼習得些功夫,遂在初初進宮的時候就被悄悄插在采辦處。這采辦處不同於宮裏別個地兒,因了主子娘娘們的吃穿用度皇上的吃穿用度皆都要最好,吃食須得精致,時令蔬菜更是要隨時采辦,且備不住哪位娘娘臨時用什麽東西,遂采辦處的需時時在宮裏出進,緑萼這才能時時出宮傳信兒。


    且說蕭鐸得了這麽個信兒之後心尖子上的血都要熬幹,來回踱步想要進宮去,可大半夜沒有官家旨意他哪裏能進去,於是一口血悶在喉嚨裏直到夜半送走緑萼才噴出來,立時整個蕭家燭火都亮了起來。


    寅時昭陽宮。


    穆清還清醒著,睜眼躺在床裏側,緝熙躺在她身邊鼻息規律,就著外殿一點點打更的火息兒穆清睜眼看了緝熙大半夜,從這人的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來來回回看了好些遍,末了就隻是一番感歎,真是造化弄人啊,這才多少光景,她和個皇子竟然成了這樣,現今還叫個皇子躺在她的身邊。


    自打穆清懷孕之後緝熙這是頭一回留在昭陽宮裏,昨晚這人來了之後就賴唧唧一直不很願意走,穆清說了兩三遍也就不做聲了,她這幾日越發注意宮裏的種種,真是發現這人來來回回總是悄沒聲兒的,侍衛們也沉默,奴才們也沉默,於是想著這人也不知何時日將宮裏整治成這樣一番模樣,想來她進宮之前恐宮裏就是這模樣了。即是沒人知道,緝熙賴著她也就沒攆走,等這人小心翼翼在她腹上尋摸一番之後夜深也就睡著了,真是全然不設防的模樣。


    穆清看著緝熙這樣睡得不設防的樣子大半夜,心下煩亂,這時眼睛已幹澀不已,遂閉上眼睛。


    穆清將將閉上眼睛,緝熙便醒來了,他該收拾上朝了。隻是這人睜開眼睛,側眼瞧瞧身邊躺著的女人,看了幾眼便自然伸手往那腹部摸去,順便在穆清臉上啾啾了好幾下。覺得他這樣身邊躺著個她真是好哇,他一點都沒有不習慣,反倒覺得她就應該躺在他邊兒上,於是就很高興。


    “我著人收拾,你多睡會。”


    穆清睡著還是清醒緝熙自然是可以看見的,鼻息深且不規律他當然知道穆清已經醒了,他還當是他醒了擾了她,壓根不知這女人一夜未睡,遂這時候悄聲說完話人就已經在帳子外了。


    方才這一幕,若是發生在尋常百姓家不知該有多少女兒家羨慕,可是這是宮裏,於是就隻是徒勞的讓人傷心。


    緑萼是在晌午頭來昭陽宮的,爾蘭知道緑萼可能是娘娘留來有用的,隻是五皇子也並未說娘娘事事須得同他說,隻讓看好肚裏的孩子,遂爾蘭也就未曾將緑萼來昭陽宮的事有個其他想法。


    中午正是宮裏人走動的時候,緝熙是不會來的,他一般是下午或晚上來昭陽宮,結果午時過後不久,穆清就進了帳子午睡,申時半刻也還未見起來。


    爾蘭想著有身子的人是該貪睡可都這個時辰了再睡晚上就要睡不著了,遂在帳子外小聲叫了幾聲,未得到回應就上前輕掀開帳子,隨即手裏的帳子就攥也攥不住了,床上娘娘臉色煞白額上黃豆大的汗珠子還未消側臉已厥過去,身下一片血紅,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爾蘭立時臉色死白,渾身發軟。


    倦勤殿裏。


    緝熙正問嚴五兒說小孩多少時間能長多大的事兒,被自家奴才毫不留情嗤笑說他不會養孩子生出來做什麽時緝熙勃然大怒,狠命踢了嚴五兒這不知進退的老奴才幾腳,真是氣的要死,他的孩子不能叫別人這麽說,誰說他不會養孩子,他會!


    正在嚴五兒抱著膀子縮在角落裏忍受殿下的拳打腳踢之時,殿外的凝香說是有女使在外麵,神色間頗為奇怪。


    緝熙見著凝香也就收了在嚴五兒麵前的那一套,板著臉色出殿,他還是不愛別人來倦勤殿裏,眯眼朝外一看,簷下苑子門口倚著的人甚是眼熟,隻是此刻臉色很是蒼白。緝熙眉心一皺,臉立時就沉了下來。


    “殿下……殿下……娘娘……”爾蘭恐的話都說不出來。


    “說。”


    “娘娘……落子了。”說罷爾蘭已經抖著膀子等著一死。


    隨後跟出來的嚴五兒聽見爾蘭這樣說臉色也是一白,這幾日殿下來來回回跟他說的無非就是孩子的事,見了沈頭領也是這些個事兒,甚至連老舅爺都告知了,足見殿下對這孩子的期待,可是現今竟然沒了,殿下指不定要發瘋。


    緝熙聽罷爾蘭的話也不言聲,走過去一腳踢開還跪著的人,臉都有些發白,也不怕大白日的叫別人看見,提腳踩著樹枝低空掠,先去了太醫院夾著院首往昭陽宮走,整個人都處在一團白霧中,覺得日頭都要曬得人天旋地轉起來了。


    終於進了昭陽宮,殿外一切都平靜如昔,緝熙甚至有種那奴才在說謊子的感覺,然夾著院首的胳膊連青筋都蹦出來來,大踏步進了殿,就見常見的那宮使跪在地上隻是哭。


    “滾開!”緝熙目眥欲裂,大喝一聲就已經欺近床前。


    綠竹早就嚇的魂飛魄散,她被爾蘭叫進去看見床上的這一番情景捂了嘴才沒有尖叫出來,等爾蘭出去之後她就隻能小心翼翼擦去娘娘臉上的汗珠子,旁的她就一點都不敢動彈。娘娘有孕的事,落子的事,這是不能叫太醫知道的,這時候隻能期望五皇子快快來,要不然娘娘可真要一身的血要流幹。


    緝熙在來的路上整個人儼然要氣的發瘋,他不敢相信,這宮裏還有能害了昭陽宮那位?難道真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一路上走來緝熙上下牙咬的死緊,想著若真有誰敢害了他的孩子,他定是要叫那人求死都不能。


    及至看見床榻上臥在血泊裏的人,這人神智都有些混了。探手朝臉色死白的女人鼻前一探,隨即便回頭喝道“還不過來瞧人?”


    險些被五皇子勒出個好歹的清豐也氣得不輕,這五皇子每每都是說也不說一句隻囫圇夾了他走,不舒服不說,他還得擔著掉腦袋的風險,若不是人命關天這時他便要甩袖就走。清豐從剛進殿看見床榻上情景時候就知道元胎早就沒了,隻是不知躺著的大人還能否有救,亦或說眼前的這位要不要讓他救人。


    側了身子叫太醫上前,緝熙咬牙,方才他以為她死了呢,若是死了,若是死了……若是死了怎辦?黃泉路上他也要追人回來,緝熙咬著牙花子在心裏嗑出個血印子這樣想道。


    悄悄伸手捏了撮穆清耳側已經被汗水濕透的頭發,緝熙垂眼不言語,隻死死盯著清豐。


    清豐對於五皇子的盯視像是無所覺,抬眼看見五皇子手指捏著一縷頭發搓動的模樣,他便知殿下真是對這靜妃不一樣,於是也不言語,隻抽了金針挑靜妃周身幾處大穴紮進去,先止了血再說。


    “殿下,元胎早隕了。”清豐這話是對著盯他的人說的。話音未落便看見五皇子瞳仁顫抖幾顫抖,隨即皇子便垂下眼皮,整個人再無動作,隻是就那麽直挺挺站著,也不知在想什麽。


    趕在緝熙身後到昭陽宮的嚴五兒深怕殿下在外麵發瘋沒人對付得了,放心不下也來了昭陽宮,這會剛到不久。他站在外殿將將好能看見內殿床榻的粉色貉子上垂著的流蘇,流蘇旁邊站著他的殿下,殿下瘦高,站著像一杆標槍。也不知裏麵誰說了什麽話,嚴五兒突然就看見殿下渾身一震,末了就垂眼盯著地麵了,整個人繃得越發死緊,那杆標槍像是有一絲絲小風兒來就能給刮折了一樣,就那麽渾身的筋肉都拉緊站了半晌,嚴五兒分明瞧見自家殿下再抬頭時像是噎住了一樣難受的抻了抻脖子,喉結上下很緩慢的滑動了一下,然後便再沒了動作,隻嘴唇動著像是說了句什麽。嚴五兒掐著自己的忍耐下那股子疼,他幾乎伺候大了的殿下方才可能哭了,雖然沒人瞧見那眼淚,可是嚴五兒知道主子難受幾欲發瘋。


    “沒了?”


    “嗯。”


    “治好她,沒了就沒了吧。”緝熙麻木一樣的說。


    於是清豐就著宮使們去收拾所需東西,熱水,上好止血藥等等一應。


    過半晌。


    “殿下,卑職須得問問娘娘身邊之人幾句。”清豐不知見過後妃落子幾回,這樣的景兒見得多,心下也約莫清楚這元胎是怎麽掉的,看那一片紅他就能知道定是服了不潔之品,隻是五皇子這樣眼珠子一樣守著昭陽宮,誰還能動昭陽宮的心思?


    “嗯。”緝熙木木站著,應了一聲兒。


    過會子昭陽宮的奴才們跪了一地,清豐招了臉色煞白的爾蘭問話,自是問的穆清這一日的吃食用度及幹了什麽事兒,聽罷爾蘭的一番話清豐心下便有了個底,吃食用度專人看著,也未曾出國殿,睡前還好好兒的,一個時辰之後胎兒掉了,這八成是靜妃自己的意思,就不知五皇子要怎樣處置了。


    “殿下,娘娘應是誤食了活血逐瘀之藥,這時候胎元本就不穩,活血竣猛之品半匕就足以造成如此境地。”


    緝熙身子一動,高瘦的竹竿子一樣的身子險些那麽淩空劈到地上去,隻是他終是站穩了,隨即扔了句話便麵無表情出了內殿。


    “治好她我就饒了你的命。”


    一刻之後,緑萼跪在昭陽宮外殿。


    此時申時要過,日頭還在,隻是昭陽宮外連鳥兒都不落了,連灑掃的使女都不見了,隻餘下一班班比往日裏還要勤快些的侍衛,此時後宮裏,儼然有道罩子將昭陽宮罩起來了。五皇子在昭陽宮要殺人去地下伺候他未出世的孩子了。


    穆清醒來的時候有些恍惚,周身都是潔淨的,被褥也是鬆軟被香薰過的,於是就覺得一切還可能是先前的樣子,她未曾吃了那一匕川芎,也未曾疼得死去活來感受腿心間一股股的熱流往出湧動。於是手下意識的放在自己腹部,然後覺得空了,真是空了,渾身都泛冷的空,鼻間隱約都能聞見那股子炙熱的腥氣,側頭張嘴無聲的撕心裂肺,她終於手上連自己孩子的血都沾上了。


    穆清將將醒來,大腦還未真正清醒過來,等那股子疼疼到骨髓裏去的時候,她也就疼醒了,然後終於聽見殿外的聲音。


    “去將蕭鐸帶進宮來。”一道陰冷的像是前世聽過的聲音這樣道。


    穆清軟軟掀開帳子,掙紮探出半個身子隨後險些嘔出來,不遠處地上癱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臉朝她這方,她也就因而能看清那張臉的模樣,那是緑萼的臉。


    咬牙撐起身子下地,渾身疲軟的一絲絲力氣都沒有了,穆清知道,緝熙在殿裏。


    穆清從內殿走出來的時候,外殿的場景真是清清楚楚的了,昭陽宮所有奴才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殿門口站著兩排侍衛,地上的血都將案幾腿淹了半寸高,緝熙正滿身滿臉的血動手,竟是徒手在撕扯緑萼身上的肉。


    “你在幹什麽?”穆清驚問,眼前這樣的景象不抵是修羅地獄裏的場景,她頓覺喉間翻滾厲害,可是更是駭怕還有驚痛,緝熙在活生生的撕碎她的使女,整個人完全沒有人的模樣。


    她覺得她的聲音可能很大,可她因了失血過多,拚盡全力喊出的聲音也不若她平日裏說話的七分,於是緝熙便毫不在意抬眼看了穆清一眼,隨即道“將她撕小了伺候我的孩子。”


    穆清眼前一黑,踉蹌險些倒地,被這殿裏唯一清醒的嚴五兒湊上來扶著。


    “都是我幹的,是我叫娘娘吃藥的……”顯然這話重複了不下一次而是一直在重複,緑萼整個人早已神智昏迷隻有嘴唇在這樣動。


    穆清忍過了那陣子眩暈,然後就聽見全身隻有頭臉還完整的緑萼這樣道,一時再是忍不住,撲上去抓此刻渾身是血的人“住手!不要這樣,是我要吃藥的,是我不想要孩子的,你放過她。”


    真正眼見了這樣的場景你才能知道什麽是殺人不眨眼,什麽叫獸性,穆清大腦眩暈,看見緑萼這樣說,隻悔恨要死,喊出這樣的話便看見原本撕扯緑萼小腿肉的人動作一頓,隨即便轉回身。


    “是你不想要孩子的?”語調無一絲起伏。


    “是,是我不想要孩子的。”穆清哭喊,捧著緑萼的臉冀望著汗水血水一身的人能睜開眼,她真是造出了大孽,誰能知道幾個時辰之前還鮮活的人這會就被撕扯成這樣七零八落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窩滴神啊、、、窩頭痛欲裂的睜眼寫了幾個字


    下午補上這一章多餘的字數當賠罪~~~


    星期五:現補上這些剩下的明天再補上多餘的字數當賠罪~~


    (有人扔臭雞蛋就扔吧,我挨著!!!)我跟大家說下我的生活是嘛樣子的啊,每天閉眼之前是更文關電腦,睜眼之後是上課,上完課就是碼字每次下課的時候有人跟我說“哎,xx路新開了個主題餐廳,下課咱一起吧。\食堂有新的xx,要不要去吃\下課洗澡去,要不要一起(諸如此類)”我都會說“我去不了,要去自習室。”然後回去開始碼字,碼字的時候各種自我折磨。。。。每天都是這樣,每天都是這樣~~~~~~瓦想下課之後不碼字想的發瘋!!!啊!!!好了以上都是借口,大家扔臭雞蛋的扔吧一二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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