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的相貌並不算是出眾,微黑的膚色讓她在換上唐見虎娘親的衣裳之後,看起來跟小村子裏尋常的姑娘沒有太大不同,除了藏在獵戶屋裏養傷的陳無雙之外,村民們也都以為唐家是來了一老一少兩個親戚,十來天裏常半仙沒少在村裏蹭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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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侍女當時喂下去的丹藥在他體內積蓄了不少藥力,陳無雙這次恢複的速度倒比在河陽城裏更快了一些,幾天之後已經可以讓侍女扶著下床慢慢行走,隻是動作稍微一大還是會牽扯得胸口疼痛,臉色也漸漸好看了很多。


    那日天還沒亮的時候三人就找上門來,昏迷不醒麵如金紙的少年著實把姓唐的獵戶嚇了一跳,常半仙當然不肯說實話,解釋是陳無雙目盲看不見路,在山裏不慎摔落才導致斷了肋骨,獵戶雖然心裏狐疑,但見他身上確實沒有刀劍傷口,也就姑且信了下來,還按照家傳的跌打方子熬了些草藥。


    司天監的丹藥治療內傷當然很有用,但對於傷筋斷骨的陳無雙而言,獵戶送來的那難以下咽的深棕色草藥湯汁反而更有效。常年行走在山裏以打獵為生的村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治療他這種傷勢的土法子,熬藥所用的藥材也沒什麽稀奇,無非就是從後麵山上采來的草木之類。


    久病成醫,唐見虎的娘親伺候傷者的本事比穀雨不知強了多少,得知陳無雙認識自家孩子師父之後,每日裏都殷勤地噓寒問暖,今天燉雞湯、明天蒸鹿肉,倒讓無從下手的侍女非常不好意思,隻好投桃報李地把自己所知的越秀劍閣情況一五一十說出來,聽得獵戶夫婦二人滿心歡喜。


    這一日中午,陳無雙正在院子裏慢慢散步活動身子,獵戶就抱著個滿是泥土的酒壇子神神秘秘從外麵回來,笑道:“公子啊,這壇子酒我埋在屋後藏了幾年,趁著常老先生不在,我倒兩碗給你嚐嚐,對你的傷勢有好處。”


    說著就回屋裏拿了兩隻大碗來,細細拿衣袖抹去壇子上的泥土碎屑,打開封口倒了兩碗出來,而後又視若珍寶的塞上油布,急忙出門轉到屋後依原樣埋了回去。陳無雙好奇地端起碗來聞著味道,卻發現酒裏有一股濃重的藥味,穀雨湊上來看時,見琥珀色的酒液很是渾濁,其中還漂浮著不少細小的顆粒,也不知道是什麽。


    獵戶匆匆埋下酒壇回來,見陳無雙還沒喝下去,急道:“快喝快喝,那老先生嗜酒如命,若是看見了可又要爭搶。這酒是用虎骨跟草藥泡出來的,最能強身健骨,正對你的身上的傷勢。”少年感激地一笑,而後端起碗來一飲而盡,隨即又在催促中連第二碗也喝了個幹淨。


    獵戶用的應該是烈酒,可經過虎骨泡製又埋在土裏


    很長時間之後,酒的勁力就小了很多,入口時反倒有綿柔之感,醇厚的香氣中夾雜著苦味和辛辣,初嚐不好喝,咽下去以後嘴裏的餘味卻有一種回甘。兩碗酒下肚,身上立即就暖洋洋冒出汗來,胸腹之間的傷處也開始覺得有些發癢。


    “唐大哥,後麵山上有猛虎出沒?”陳無雙聽他說是用虎骨泡的酒很是詫異,先前三人夜裏沿著小路上山時,並沒有察覺到山裏有大型的野獸蹤跡,最多是些野兔、鬆鼠、猿猴之類的小生靈。


    獵戶收起碗來就著剛打出來的井水涮幹淨,笑道:“有是有的,不過都在山裏麵深處藏著,輕易也見不著幾回。這骨頭還是多年前幾個村子裏的獵戶合力打死的一隻老虎,我當時也就跟你這麽大年紀,出力不多,就分了這麽一截小腿骨。”


    少年點點頭,沉吟道:“唐大哥,我知道你們夫妻二人心中想的是什麽。越秀劍閣是天下屈指可數的名門正派,嚴師兄的修為放眼大周也算是高手,見虎那孩子又機靈,前程定然遠大,你放心就是了。”


    被他看穿了心事,獵戶臉上騰起一抹紅暈來,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道:“我唐家就這麽一根獨苗,才八九歲就離了家,我跟他娘心裏總也不踏實,不怕你笑話,好幾天都沒睡好覺。祖祖輩輩都在這村裏靠著老天爺賞飯吃,見識是少,可也能看出來你們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想著,能不能求個情分,以後多多看護見虎?”


    獵戶看著淳樸,其實心裏也跟明鏡一樣,從那天嚴安所說的話裏聽出來,他最多隻能教授唐見虎一年的時間,而後很有可能就活不成了。修士之間的事太匪夷所思,獵戶怎麽也想不明白,嚴安這種能踩著劍在天上飛的高人怎麽還會死,那都該是長生不老的神仙才對,至少也比祖輩們見過的山神爺有能耐。


    想不通歸想不通,獵戶卻想抓住機會再給自家獨子求個庇佑,要是那嚴安真活不過一兩年,就把唐見虎托付給陳無雙等人,雖說這少年是個瞎子,走山路都能摔下來,但好歹也是個修士,是修士就比靠山吃山的尋常百姓有本事。


    陳無雙哪裏還不明白他心裏的盤算,這幾天也多虧了唐見虎的娘親忙前忙後的伺候著,否則光指望穀雨,他也不可能恢複得這麽快。常半仙都得了清閑,天天混跡在村子裏東家吃一口、西家蹭一頓,以給人家算命看相換酒喝,日子過得滋潤,頗有些流連忘返的意思。


    少年低聲跟穀雨交談了兩句,侍女就從隨身的儲物香囊裏拿出來一枚刻著司天監字樣的牌子來,這令牌司天監的弟子除了玉龍外之外基本人手都有一塊,陳無雙自己的已經在河陽城裏送給了窮酸書生張正言,現在拿


    出來的是穀雨所有的另一枚。


    陳無雙接在手裏把玩了一陣,才鄭重交到獵戶手裏,“唐大哥,我欠了你們夫婦天大的人情,這牌子你且收好了,等見虎從雲州回來,如果嚴師兄真的···你就囑咐見虎帶著這東西去中州京都,到鎮國公府去報我的名號,不敢說能許他一個官身,好歹能護佑他一世衣食無憂。”


    獵戶再沒見識,也知道鎮國公這三個字在大周有多重的分量,盡管猜到陳無雙身份不凡,可也絕沒想到少年會給他這麽大一個驚喜,登時心頭狂喜地說不出話來,顫抖著聲音叫來唐見虎的娘親,雙手掌心狠狠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像捧著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接過來那枚小巧精致的令牌,托在手裏反反複複仔細地看。


    “司天監教不了見虎本事,他已經有了師承,而且將來要學的本事隻怕比我更高。但是有這麵牌子在身上,至少算是給了他一座靠山,說不定以後還要讓他來幫我呐。”陳無雙笑意淺淺地道,這些話不是客套,如果劍山陣法真的崩潰,嚴安定是要跟走出南疆的凶獸拚個你死我活,那麽唐見虎就會成為世上唯一一個,萬年前顯赫門派劍山的傳承弟子,到時候也許司天監還會借力於他。


    獵戶咧嘴笑著讓婆娘拿出來自家最好最貴的布匹料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枚令牌包裹起來,然後珍而重之地藏在先祖牌位底下蓋住,這才千恩萬謝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司天監是什麽地方,他也不是沒聽人說起過,那可是大周皇帝最信任的所在,裏麵能騰雲駕霧的高人不計其數,個個都有白日飛升的手段,得了這座靠山,就算是在京都天子腳下,自己孩子也能混個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了。


    幾人又說笑了一陣,醉醺醺腳步虛浮的常半仙才提著酒葫蘆從外麵回來,臉上的笑意把皺紋都擠在了一塊,嘴裏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手裏還提著一隻褪了皮毛的野兔,“嘿,瞧瞧,老夫的卦象最是靈驗,二十裏外的村裏都有人慕名前來,再待幾天都得長胖了。”


    陳無雙心情也大好,取笑道:“你這老頭好不要臉皮,不是說一卦千金來著?怎麽一隻野兔就打發了去?”邋遢老頭順手把野兔遞給唐見虎的娘親,大咧咧吩咐晚飯時候就燉上,油膩膩的肉湯在轉涼的天氣裏喝著實在舒坦。


    “小子,你要是養好了傷,咱們就盡快動身吧。”


    少年挑了挑眉,詫異道:“哦?莫不是你又挑了個潛龍騰淵的日子?”常半仙嘿嘿一笑,擺手道:“非也非也。你不知道,這附近村子裏有好幾個老婦人看我的眼神不對,老夫怕再不走,就被人騙了去當上門姑爺,這可不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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