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周琪軒推開客棧的門板,從裏頭映射出一道暗淡的油燈,照在他那沾染著血跡的臉頰之上。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他沒有回話,往前邁出一腳,弓著腰,搖晃的身形險些摔倒在地


    正在房內坐著的少年見狀,連忙起身,快步來到門前將周琪軒攙扶進屋,“你受傷了?是顧家的人幹的?”


    周琪軒上床躺下,搖頭說道,“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


    少年聞言,不緊繃著臉沒有再追問下去。


    胸口被人一劍刺穿,如果說這都還隻是小傷,那麽非要等到經脈受損那才算是重傷嗎?顯然,周琪軒不願意說出自己受傷的原因,那他追問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這些天我可能要在這張床上度過了。”周琪軒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那批貨物,交給你去辦,我也放心。”


    “貨物……出了點問題。”少年沉聲說,“揚州監府最近徹查阿芙蓉一案,我們手上的貨不幹淨,短時間內轉不出去,那些買家們也怕砸在自己手裏。”


    “看樣子我們不太走運。”周琪軒說完這話,緩緩閉上雙眼。


    少年輕輕歎氣,滅了油燈,也跟著上床休息。雖然石冬魚說好的以茶代酒,但吃著吃著,還是慫恿他喝了點酒。他酒力不行,沒一會就呼呼大睡。


    這一夜過得很漫長,時間一點一滴的在寂靜之中逝去。


    晨光再一次破開雲霧,照射在南郡層巒山林之中。白書山爬上一座高坡,前邊一裏地外,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出現在在他視線裏。


    南郡,他終於回來了。


    南郡和東郡一樣都是盛世王朝的邊陲小鎮,但兩者性質卻大不相同。這裏是一座王朝居民和南荒靈族共處的一座小鎮。凡是生活在這兒的人,要麽是王朝內的逃犯,要麽就是看破紅塵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


    南郡很自由,是一座沒有法律的城鎮。南郡的城門是晝夜不間斷的敞開著,即便是被王朝通緝,隻要能在官兵把你抓捕之前逃進這座城,就算是自由了。


    清晨的南郡城門十分冷清,早起輪值的守城士兵還在打著哈欠,一臉睡眼朦朧的模樣。白書山站在城門凝望許久,深深吸了一口氣,邁著步伐踏入南郡。


    南郡城內熱鬧非凡,這裏的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就得早起。居住在這兒的普通百姓一大早便站在家門口,把家裏邊能賣的東西擺在地攤上,賞金獵人們也紛紛提著頭顱在大街上尋找雇主領取賞金,這兒沒有貨幣,一切的交易都隻是為了生存,食物是南郡裏最為珍貴的東西。


    盛世王朝從不會向南郡發放任何一塊幹糧,他們的食物,全都來自另一座城門之外的南荒靈族。


    每天早晨都有靈族之人帶著食物進來以物易物,若是家裏沒有能賣出去的東西,又想要活下去,便隻能肉償了。肉償的方式很多,多到超乎人的想象力之外。


    這就是南郡,一座看似自由卻又是人間牢籠的天堂。


    天底下不會掉餡餅,想要在南郡逍遙法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在這兒,最忌諱的便是以貌取人。哪怕是一個身形佝僂的乞丐,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拔出劍,刺向你的喉嚨。為了生存,殺人也是一種手段。因為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在南郡都是無比的珍貴,人也是一樣。


    按理說,像白書山這樣一個文縐縐的讀書人,是不可能在南郡活過一天。可他還是活了下來,並且湊夠了前往長安科考的盤纏,這顯得很不可思議。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他白書山自然也不例外。


    南郡的城關通道並不算很長,然而白書山卻走了很久,他眼神呆滯,似乎是走了神一般,他的雙眼始終注視前方,將視線停留在那位身著黑色紗裙的赤足女子身上。


    她長得很漂亮,在王朝內算得上是一個難得一見的佳人。她帶著華麗的頭飾,手腕上的獸骨項鏈也是無比的精巧,然而她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十分怪異的氣息,說不上凶煞,卻是與盛世王朝的子民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靈族之人身上特有的征兆。


    “晴雲姑娘。”


    白書山走出城關,在原地愣了許久。


    “你回來了。”她笑了,笑得很甜,用輕柔地聲音說道。


    她一邊說著,快步朝著白書山走來,輕輕拉起他的手,“餓了吧,走,我帶你去吃東西。”


    白書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一切仿佛像在做夢一般。他離開南郡這一個月內,一定是發生了很多事情……


    此刻,遠在南郡千裏之外的長安城,同樣是熱鬧非凡。


    然而在紅牆包裹的深宮之中,卻彌漫著一股硝煙。


    楊玥今天沒有穿著鳳袍,她躺在床上,麵色仍舊有些蒼白。


    “白書山為什麽還沒有死?任子安呢?他堂堂一個禦史丞,難道連一個柔弱書生都殺不死呢?”楊玥低聲喝道,雙眼凝視著紗簾之外單膝下跪的男子。


    正跪在房裏的那人是莫停風,他與楊玥的床隻隔著一張紗簾。


    “稟娘娘,我已經派人去查過,任禦史很可能是被六階巔峰的修行者給殺死在南疆了。”莫停風低聲說道。


    “六階巔峰修行者?”楊玥冷笑道,“他區區一個柔弱書生,怎麽可能會有六階巔峰修行者幫他?那六階巔峰修行者姓甚名誰?給我查出來!”


    “這……”莫停風支支吾吾,遲遲沒有說話。


    楊玥皺起眉頭,冷喝道:“怎麽?難道你身為監天司主事,連一個六階修行者都查不出來?”


    莫停風連忙回答:“並非是微臣查不出來,隻是那六階修行者,來自於南荒。”


    哐當!


    一隻茶杯從紗簾內扔了出來,在光滑的地麵上碎裂成瓷片


    “莫停風,你這是在戲弄本宮嗎?”楊玥忍不住叱罵道,“上百年了,從來沒有一個靈族之人敢踏出南郡半步,更不說還是一位六階修行者,你當本宮這麽好欺騙?”


    “微臣不敢!”莫停風不敢絲毫遲疑,連忙解釋道,“屬下對此也是深信不疑,但是據探子來報,任禦史喪命之處,真的查到了靈族之人的氣息。況且……那白書山,果真和靈族之人有所交集。”


    “此話當真?”楊玥一聽,眼睛裏露出複雜之色,惡狠狠地說道:“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讓白書山活著離開長安……”


    莫停風低下頭,不敢多言。


    如今他也是個苦命人,一方麵被王爺呼來喚去,一方麵還得受著皇後娘娘的氣,這誰頂得住啊。監天司主事能當到他這份上,也算是格盡職守了。


    此刻他心裏即便是有再多怨言也不敢說出來,誰讓他當年犯了這麽大的一個錯?放走了那條最不應該跑掉的漏網之魚,如今淩空劍莊的餘孽活動極為猖獗,想必過不了多久就得有大動作了。


    留給他莫停風的時間不多了……


    “還有半年,靈族使者就要來朝上供了吧?”楊玥忽然想到了什麽低聲問道。


    “是的。”莫停風點了點頭。


    “半年後,也就是繁星會落幕不久,靈族使者怎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下來朝?”楊玥說著,臉上泛起苦惱之色。


    自從前朝擊退靈族之後,便立下了契約,每隔十年,靈族都得安排使者來朝進貢,以表示靈族對王朝的敬重。如今這座江山改姓為李,但規矩始終是規矩,該來的進貢始終是免不了。


    雖說南郡並沒有看守的王朝士兵,可在南郡外不遠處,可有著一位南平王在坐守著。一旦靈族膽敢有所違抗,南平王便會立刻發兵,踏平南荒。


    莫停風跪在紗簾前,心頭很是苦惱。這些大人物心裏頭究竟在想些什麽,他是真的一點都摸不透啊。


    “如今王爺潛心修煉,王朝中的大事小事幾乎都由皇後娘娘來操辦,難不成,王爺他摸到了晉入九階的門檻?”莫停風心裏頭暗想道,“可王爺晉入八階修為也不過才十年之久,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可能就觸碰到九階門檻了呢?”


    九階,那可是傳說中的長生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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