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他們!”


    “衝啊,教主有令,誰若是抓住淺月公主,重重有賞!”


    無盡大漠中,衣裙身披白色風衣的人群騎著駱駝,狂風肆虐而過,將火把吹得忽明忽暗。沙漠裏的夜很冷,風是冷的,沙子是冰的,寒透了人的心。


    “婆婆,他們為什麽要追我們?”明明跟在老婦人身後,後者拉住她的小手,迎著風沙拚命往前奔跑。


    老婦人回頭望去,茫茫大漠中,一團亮麗耀眼的火把正以飛快的速度朝著她們逼近,嘶吼聲響徹一片,在這片夜裏不斷擴散。


    “因為您是西涼國的公主。”老婦人話語有些虛弱,低聲說道,“他們不希望殿下您回到西涼國。”


    “他們是誰?”明明體力所剩不多,喘息著問道,她煞白的麵容上,露出了難以掩蓋的畏懼。


    老婦人望著前方,漆黑一片的沙漠,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他們,是波斯教徒。”老婦人咬牙說道,“公主殿下,您一定要記住了,當年,就是那群波斯教徒,把您趕出了西涼國,就是他們讓您無家可歸,隻能在長安城寄人籬下。”


    明明臉色十分蒼白,因為沒有過去的記憶,對於老人的話感到十分平淡。她雙腳幾乎已經使不出力氣了,卻還是在老婦人的拉扯下,拚命地跑著。


    她們一老一少自從出了飛沙關之後,便一直在逃命。從沒有睡過一頓安穩覺,也沒有吃過一口熱乎的飯菜。就連好不容易換來的兩匹駱駝,也被那些壞人給搶走了。


    “咳咳……”


    老婦人正跑著,忽然間幹咳了兩聲,透過暗淡的月,可以看到地上的沙子裏,染了一灘血跡。


    “婆婆你……”明明的語氣顫抖不安,如今在這陌生的沙漠中,老婦人便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倚仗。


    老婦人停下腳步,搖搖晃晃走著,旋即苦笑道,“是老奴糊塗了啊,才十年未踏入西涼,就連斷魂鏢都躲不過……”


    老婦人正說著,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整個人便在沙地上摔了一跤。她受了重傷,如今隻能施展出不到六成的實力,麵對十幾名波斯教徒的追殺,隻有逃命的份。


    “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婦人一臉絕望的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眼角忍不住擠出一滴熱淚:“公主殿下,老奴或許不能把您安全送回西涼國了……”


    “不,不會的!”明明搖頭哭著說,“老婆婆您不會死的。”


    老婦人在明明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拄起拐杖,轉身回望,一臉平靜地說:“公主殿下,您快走吧,讓老奴送這群混蛋上路。”


    所謂上路,也不過是同歸於盡罷了。可以她如今的實力,能帶走幾條人命,還隻是未知數。


    “我……”


    明明望著老婦人的背影,雙腿竟然使不出一絲力氣。她在長安待了十幾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大風大浪,此刻心早就亂了,哪還有力氣逃?


    老婦人察覺到明明體力不支,臉上的皺紋一下子增加了兩三層,“天要亡我西涼啊,聖火之靈啊,您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子女滅亡在這片沙漠中嗎?”


    老婦人高舉雙手,痛苦不堪的哀嚎道。


    此時此刻,那一群騎著駱駝的追兵已經來到了兩人的眼前,距離不足十丈。


    “淺月公主,請你跟我們回波斯聖地,我以光影之名發誓,絕對不會傷害你的。”為首的一名波斯教徒高舉火把,衝著明明大喝道。


    “公主殿下,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鬼話。”老婦人連忙驚慌的阻攔道,“公主殿下,您若是跟他們去了,西涼國就真的要滅亡了!”


    “住口!”明明緊握雙拳,冰冷的黃沙將她眼角的淚影風幹,她滿臉通紅,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道:“我才不是什麽公主,我哪裏也不會去!”


    一邊說著,一隻尖銳的繡針已經被她緊握手中。


    漆黑的夜下,這根繡針顯得十分的渺小,就連老婦人也沒有察覺到這繡針的存在。她用顫抖的雙手將繡針舉起,對著自己的喉嚨。


    “徐公子……我們來世再見。”明明心頭遺落了一道痛苦的唉聲。


    她曾用這根繡針為徐長風繡了一幅畫,如今那幅畫,早已經被掩蓋在長安東巷的廢墟之中,再也無處可尋。


    一切,都結束了。


    明明閉上眼睛,用盡全力將繡針往脖子紮下。


    啪!


    不知為何,她的雙手突然間不受控製,仿佛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在死死的牽製著她,繡針,也在那股力量的壓製下,從手中脫落。


    明明睜開眼睛,出現在她身前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


    “徐公子?”明明心頭下意識驚呼道。


    然而她很快便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此時站在她麵前的男子,並不是徐長風。他身後背著一柄劍鞘,滿麵滄桑。


    “為什麽?”明明望著這男子,有氣無力地追問道,“為什麽要攔著我?”


    “如月已經走了,你要替她活下來。”男子輕聲說道。


    男子一路跟隨著她來到沙漠的目的,或許也就是這麽個荒唐的原因吧。


    “如月姐姐……”明明嘴裏頭低聲喃喃著,貝齒忽然咬住幹裂的紅唇,低聲喝道,“你不配提起如月姐姐的名字!”


    男子聞言,臉上的神情不禁變得僵硬起來。


    “閣下是誰?為何要插手我波斯明教的閑事?”與此同時,為首的波斯教徒大吼道。


    這男子的速度很快,竟然能夠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麵前,讓這群波斯教徒不得不謹慎行事,遲遲不敢上前。


    “如月姐姐的心早就死了,是你來的太晚。你應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麽,如果你連這都想不明白,你還有什麽資格提起她的名字?”明明說完這話,使勁掙脫開眼前這男子的束縛,淚水止不住的下落。


    常言道,眼淚並不能改變現實,哭泣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可如今她除了哭泣,又能做些什麽呢?


    半劍聽著明明這一番醍醐灌頂地責罵,僵硬的臉龐上忽然露出一抹牽強的笑顏。


    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右手用力抽出背上的劍鞘,轉身指向那群騎在駱駝上的波斯教徒。


    “我曾說過,我有一劍,可斬不平,破千軍,到頭來卻斬不斷這世間的陰陽兩界,可笑,可笑至極!”半劍話語顫抖,分不清是笑還是在哭。


    隻見他身上迸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沙漠中的風沙,竟在同一時間停止了下來,一切都是這般的安靜,如同死後的世界一般。


    男子凝望著眼前這十幾名波斯教徒,這是強者的注視,他目光所掃視之處,萬物皆為螻蟻!


    為首的波斯教徒察覺到這男子有些不對勁,下意識驚呼道:“不好,快撤!”


    他話音落下,十幾匹駱駝在同一時間轉身,拚盡全力往回奔跑。


    半劍手中握著的劍柄不知在何時泛起了一道金光,閃耀的光芒撥開這黑夜的迷霧。


    劍芒出鞘,氣貫長虹!


    呲啦!


    劍氣如同閃電一般在夜空閃過,風再一次湧動起來,耳畔隱隱傳出沉悶如雷的轟響。


    騎在駱駝上的波斯教徒下意識回頭望去,他隻看到了一縷光筆直射出,光芒將他雙目刺瞎,整個人便沉淪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呼……”


    風沙悄然間席卷而過,大漠的夜晚再一次沉寂下來。


    剛熄滅的火把上仍冒著點點青煙,很快便隨風而逝,隻有地上的鮮血,如同迸發出的岩漿一般,一點一滴侵蝕著這片沙漠,從遠處下望,猶如一朵鮮紅的彼岸花開綻放。


    明明一臉猙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四肢僵硬得不能動彈,也不知是不是被嚇著了。


    太快了,隻是一束光芒消逝的時間,這一切就全都結束了。


    半劍將劍鞘背起,往黑夜中邁出步伐,高大的背影在她麵前漸行漸遠,顯得是那麽孤單。


    明明張開嘴,想要說出些什麽,然而沙啞的喉嚨此刻卻是發不出一絲聲音,任憑那道卑微的身影,消失在黑夜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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