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在入夜之後停了下來,長安城內遍地是濕漉漉的積水,長城外更是被雨水衝刷得泥濘不堪,好在這場雨及時停了下來,否則又是要掀起一場洪澇之災。


    雲霧消散,寂靜的夜空中掛起了一輪明月,獨自綻放著它暗淡的光彩,顯得有些孤單。


    “你又喝酒了?”


    墨星曉踏月而來,看著一臉醉意的韋七劍,低聲問道。


    “沒喝。”韋七劍搖頭。


    嗅著他身上一身酒氣,墨星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旋即直徑朝著村莊外頭走去。


    “這麽晚了你要出去?”韋七劍看著墨星曉穿上夜行衣,頭上帶著鬥笠,不禁問道。


    她畢竟折了劍,在這長安城下,小心些總是沒錯。


    “去見幾個老朋友,順便把一些曾經的恩怨解決。”墨星曉淡定說道。


    “需要我幫忙嗎?”韋七劍說著,臉上的醉意忽然間消失一幹二淨,又回到曾經那抹滄桑的神色。


    墨星曉搖頭,“不用。”


    墨星曉轉身離去,一路的泥濘中,隻留下了一道淺薄的腳印。


    大明宮內。


    “繁星會已經開始了吧?”李聶望著楊玥問道,眼神之中閃爍出一抹複雜之色。


    “這是第一夜。”楊玥點了點頭。


    燈火將宮殿照亮得金燦燦,然而隨著秋風吹過,卻彌漫著一絲令人難以言語的寒意。入秋了,夜涼如水,哪怕是八階修行者,竟然都覺得這夜有些涼。


    涼的不是夜,而是心啊。


    “最近鬼市……”楊玥沉默了許久,忍不住說道。


    “莫停風已經跟我說過了。”李聶沉聲說,“周家那些人,有點不太安分,如今周琪軒躲在揚州不敢回來,以為那兒是定江王的地盤我就不敢把他怎麽樣了嗎?”


    楊玥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需不需要,找時機清理掉鬼市?”


    “不可!”李聶連忙沉聲喝道,“鬼市不能清,我們還需要它來牽製住那三個鎮邊王的動向。有鬼市在,他們就不敢亂來。”


    李聶長長歎了口氣,“這些年,為了清除朝廷的隱患,也讓我們損失了不少人手。如今朝廷看似強大,但實際上可以用的人,不多了。這點你應該明白,淩空劍莊的餘孽,或許可以成為我們的一把利劍。”


    楊玥點頭,她自然是知道現狀。


    倒不是說無人可用,隻是真正能信得過的人,卻寥寥無幾。


    否則眼前這位一手遮天的王爺,也不可能事事都找上莫停風。能像莫停風這樣甘願成為朝廷一隻好狗的屬下,的確沒有幾個。


    即便是有,那也需要他們來鎮守疆土,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易動身。


    “還有一事。”楊玥思索了一番,低聲說道。


    “嗯。”李聶點點頭。


    如今他長期閉關,國事隻能交給楊玥來處理,畢竟這座王朝想要更加長治久安下去,他就必須要突破九階,否則後患無窮啊……


    早在半年之前,王朝就是一缸趁機汙垢的濁水,半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等於是將這一缸濁水給徹底攪渾,那些小魚小蝦米,也會趁著這個時機,幹一些平日裏不敢幹的事情。


    “據南郡探子來報,靈族使者已經離開了南郡,預計繁星會結束之後,便可抵達。”楊玥輕聲說道。


    “靈族使者……”李聶說著,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隻有她自己一人前來嗎?”


    “是的。”楊玥點頭。


    “好生關照,好生招待,靈族雖說被拒於南郡之外,但我們也不能怠慢了。”李聶沉聲說道。


    “這是自然。”楊玥點了點頭。


    今夜長安,多人未眠。


    “孩兒給母親請安。”


    李敬走到了深宮中一座普通的別院,手提燈籠的侍女也識趣地侯在門口,看著身旁這位身著華貴衣服的青年打不走了進去。


    “敬兒。”別院很冷清,出了一位高貴的女子之外,也就剩下一位端茶送水的丫鬟罷了,宮苑裏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聽得是一清二楚。


    “母親這是怎麽了?”李敬看了,不禁問道,“這麽大的宮苑,為何隻有一個丫鬟?其他宮女太監呢?”


    姚貴妃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看著眼前的華衣青年沉聲問道,“是皇後娘娘的懿旨。”


    “皇後娘娘?”李敬臉色有些難看,連忙問道,“這是為何?”


    姚貴妃凝視著眼前的李敬,忍不住哀歎了一聲,壓低著聲音問,“刺殺五皇子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李敬愣了一下,即刻搖頭,“不管孩兒的事。”


    李敬擺出了一副嚴肅的麵孔,語氣也是十分認真。可知子莫若母,姚貴妃此時此刻,又怎能猜不到李敬心裏頭在想些什麽呢?


    “五皇子和踏歌行扯上了關係。”姚貴妃凝重地說道。


    “踏歌行?”李敬不敢置信,露出了更為震驚的麵容,眉目中閃過一絲驚恐。他的確不會說謊,若是此刻莫停風在場,他的一言一行早已經暴露了。


    “敬兒,我知道你對太子之位勢在必得,但行事千萬要小心,尤其在這深宮之中。你在宮裏待了十幾年,你應該很清楚,所有人都想往上爬,隻要你沒有爬上那張龍椅的位子,你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於他人手中。五皇子也是如此,且不說為何踏歌行要相助於他,但如今他既然得了靠山,我們更不能輕舉妄動。”


    “母親大人教誨的是。”李敬忍不住低下了頭,仔細想想,這件事情他的確是辦的不妥,他心急了。


    姚貴妃忽然露出了一抹笑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你放心便是。我不會輕易讓他人奪走我兒的東西,太子之位,沒人能跟你搶!”


    李梓殤正在房間內,窗外隱隱有風吹過,讓燭火不由得晃了又晃。


    “此去繁星會,殿下安危便無法顧及。長安雖好,對殿下而言卻是個是非之地。若宮中出了事,殿下可憑這一封書信前往長安城外的驛站,交予一位撫琴的踏歌行弟子,他會安排殿下離開長安。這對殿下而言很可能會失去很多,卻也是一個保守之舉。”


    這簡短的書信,李梓殤讀了四五遍,心頭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離開長安,他又何嚐不想?


    可他身為皇子,一旦離開了長安意味著什麽,他心裏是清楚地不能再清楚。


    離去,或許就意味著永遠都不能回來。


    難道要在踏歌行一輩子讀書?


    李梓殤陷入了迷茫,此時此刻他不經意想到了長安東巷那位少年,如果他在的話,或許會有些什麽錦囊妙計相傳吧。可如今前者卻也在繁星會中,他該如何是好?


    長安深巷,一條詭異森森的街道地下,仍然是燈火通明。


    在這兒不分白天黑夜,這是長安的鬼市,隻要在這兒混得久,就能收獲數不盡的油水。但前提是,你必須得有命活下去,這是根本。


    “大小姐,這麽晚了您還不歇息嗎?”一位雙目失明的老婦人拄著拐杖走到了紅裙女孩身前。


    “繁星會過後,便是靈族使者來朝之時,到那時候,朝廷又會有什麽動靜?這長安鬼市,還能存活多久呢?”紅裙女子忍不住搖頭道,“如今周琪軒縮在揚州不敢回來,想必朝廷已經做出了令他畏懼的舉動。長安城那一夜,他拔出了追命劍,這已經觸犯了無數權貴的底線,他想要再回到長安,很難了。”


    “大小姐又何必擔憂?”瞎眼婦人輕聲說,“他周琪軒既然有命去揚州,就定會有命歸來。大小姐您難道忘記了嗎?命相裏,他周琪軒可是有貴人相助。”


    “這貴人,難道就是那長安東巷裏的少年?”紅裙少女忍不住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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