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這是?”


    少年睜開雙眼,便看見龍語心惡狠狠地瞪著瞪著他,手裏頭還拿著一柄青竹書院特製的戒尺。


    “叫你亂逞能,叫你再亂逞能……”龍語心說著,戒尺緊接著一遍遍拍打在少年的手臂上。盡管發出清脆的聲響,但少年並未感到絲毫痛處,這說明龍語心沒有用力在打他。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嗎?多少人為你擔心?”龍語心低聲罵道。


    “我錯了……”少年低下頭,他大概也猜到了龍語心責罵的原因是什麽。繁星會上,他違反了規矩。明明三日時間已經過去,他卻還在拚命的在參悟劍碑,這才導致急火攻心,險些走火入魔。


    當然,這隻是外人眼裏的想法。


    實際上,他隻是被困在了那一幅山河圖卷之中,一時半會出不來罷了。


    長安劍塚下的那名白發老者用最後的力量,將山河圖卷的一分一毫注入進他的記憶裏,此時他隻需心念一動,便可以回憶出圖卷上的一點一滴。


    並且,他體內暗藏的那一縷山河氣運,也會守護著軀體不受侵害。故而他雖是昏睡五日,卻並無大礙。


    “喂,你怎麽了,沒事吧?”龍語心見少年遲遲沒有動靜,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情,連忙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笑著說,“我沒事。”


    “我知道你很努力,很不想輸人一步。可是,有些人卻在每日為你擔憂,你得替她考慮。”龍語心輕聲說,“韋雪瀅走之前,還說了一句,托我平日裏多關照你一些。”


    少年聽聞這話,眼眶不禁有些紅潤。


    “雪瀅……”他心底裏忽然有一股莫名的衝動,恨不得現在就奔赴北地,去尋那位正在苦苦等候著他的那位佳人。


    長安一別,再相見,又該是猴年馬月?


    “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熬一碗粥。”龍語心鬆了口氣,轉身說道。


    “不用。”徐長風說,“我還不餓。師姐,其他人呢?”


    “馬嚴剛剛睡了,蘇前輩一直在小屋裏等你醒來。”


    “梁奕呢?”少年追問道,他知道梁奕沒能通過心魔考驗,想必心情一定很難過。


    “梁奕……”龍語心頓了好久,這才緩緩說道,“他的事情,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少年聞言,即刻從床上跳了下來。


    “你去哪?”龍語心追問道。


    “我去看望蘇師叔。”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正是青竹劍院內最清閑的時候,徐長風從寢室裏出來,穿過空無一人的練劍場,朝著那條熟悉的石子路走去。


    秋意又濃了許多,滿地飄落著枯黃的竹葉,怎麽掃也掃


    不盡。


    少年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起那白發老者說的那番話,“找到其他山河圖卷,守住天地間最後一縷山河氣運?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走過小木橋的時候,隱隱能感覺到一股很獨特的氣息。


    這氣息不是來自任何人,而是獨立於天地靈氣,仿佛與這天下融為一體。


    “那便是所謂的山河氣運?”徐長風低聲喃喃道,“為什麽隻有在這兒才能感覺到呢?”


    山河氣運,來自於山河。


    而他此刻所在的地方,有竹林,有溪流,也有土丘……


    “喲,這不是我們的玄道榜天才嗎?”


    就在這時,一道很不和諧的聲音傳入了少年的耳畔。


    徐長風抬起頭來,轉身望去,隻見魏長亭身著紅色衣袍朝著他走到,這間袍子很寬大,之所以這樣,也隻是為了遮掩住他那斷去的半隻手臂。


    “魏長亭?有事?”少年低聲問。


    “有事?”魏長亭臉上露出猙獰之色,“你居然還能這般淡定的問這個問題。徐長風,你斷我一隻手,我要你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


    “若不是你執意要害我,有何至於此?”徐長風下意識後退。


    明明魏長亭和他一樣都是手中空空如也,但他心裏頭卻感到一股莫名的畏懼。


    “笑話!”說罷,有一道更為雄厚的聲音從魏長亭身後傳來,“我兒會害你?有何證據?”


    話音落下,出現了一位高大的朝服男子,少年的瞳孔忍不住往裏頭縮了幾分,一到無形壓力籠罩他心頭。


    “沒有想到,這才一年不見,你便已經修煉到三階修為。”魏石春手中緊握著春蠶劍,“當日半劍從我手中逃脫,而今日,即便南宮問天來了,也別想保你。更何況他如今並不在長安。”


    “魏大人,你這是何意?”徐長風麵色無比陰沉,他知道今日這一劫是避免不了了。


    “何意?”魏石春冷笑,“斷手之仇,十倍償還!”


    他說著,整個人迅速向徐長風疾馳而來,絲毫不給少年辯解的機會,事實上,這事情也無需辯解。


    身為六階修行者的魏石春敢在光天化日下,持劍在劍院內肆意喧擾,其目的已經很明顯了。他這是在警告劍院的教習們,誰若敢出手,誰便是他魏石春的敵人。


    魏石春不僅僅是一名六階修行者,他還有一個身份,乃是長安禁軍的一位統領,手中的權利遠遠勝過劍院內任何一位教習。


    春蠶劍上逼出勢如破竹般的劍芒,不斷逼近少年身前。


    魏石春不敢殺人,可活人和死人的區別,隻是一口氣的區別罷了。隻要留下徐長風


    這一口氣,他便不算殺人。


    在強者手中,這就是規矩。


    呼呼……


    與此同時,一陣勁風從徐長風身後席卷而來,漫天連卷的竹葉如同一道道短小的飛劍一般,散發出碧綠光芒,爆射向魏石春。


    哐當!


    魏石春輕輕揮劍,落下的竹葉便如同切豆腐一般,輕鬆幹脆地將之劈成碎片。


    然而春蠶劍卻在少年身前一丈遠處停了下來,此時此刻,一道凜冽的劍意正環繞在少年的周圍,若是魏石春強行突破劍意,他也會受到不小的反噬。畢竟這道劍意的主人,修為比他要高很多。


    “蘇永邱,你個老東西還沒死!”魏石春忍不住罵道。


    他知道想要給自己兒子報仇,得過蘇永邱這一關,但他沒想到,這已經早該步入墳地的殘燭老人,竟然還能夠施展出這等實力。


    嘎吱……


    木屋門板緩緩打開,蘇永邱穿著一身青色衣袍,白發蒼蒼走了出來,他臉上的皺紋更多了,幾乎找不到一處沒有皺紋的地方。


    魏石春說的不錯,蘇永邱已經太老了。


    “徐長風是我師侄,想要動他,沒門!”蘇永邱一字一句道。


    “蘇師叔!”徐長風連忙對著蘇永邱作揖。


    後者點了點頭,臉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仿佛無事發生一般讚許道,“玄道榜第六名,不錯。”


    他曾答應過要讓蘇永邱在有生之年風光一場,如今這個場麵,的確很風光。


    “蘇永邱,我知道你是七階修行者。”魏石春沉聲說道,“可是你太老了,若是想多活些時日,就乖乖回到你的房間裏,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否則……”


    “否則如何?”蘇永邱平靜地問。


    魏石春心頭忽然迸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仿佛一枚火雷炸開一半。空氣中遍布著他的春雷劍意,轟鳴雷音隱隱在竹林之中回蕩。


    他往前邁出一步,高舉春蠶劍往下劈砍。


    僅是一劍,徐長風身前的護體劍意全然土崩瓦解。


    少年眼前撲來了一波又一波氣勁,吹得他的頭發早已不成形,亂蓬蓬地飄起,如同瘋子一般。


    “破!”


    當最後一道護體劍意被魏石春給破開,徐長風忽然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他回頭一看,發現蘇永邱正拖著他的腰間,跳躍在半空中。


    轟隆!


    雷鳴聲落下,少年低頭望去,隻見他方才所站的小木橋,早已不複存在,遍地的木屑灑落在溪流之上,旁邊還有不少泥土碎石飛濺的痕跡。


    蘇永邱帶著徐長風平安落地,可他自己身形卻是忍不住往後晃了幾下,險些摔倒。


    “蘇師叔,您沒事吧?”


    少年見狀,連忙走上去攙扶。


    蘇永邱擺了擺手,搖擺著身形往前走去。


    他高舉手掌,捏住了空中飄落的一片碧綠竹葉。


    隻是一眨眼間,碧綠竹葉頓時化成了一柄青竹小劍。


    風吹葉落,青竹如玉。


    “徐長風。”蘇永邱邊走邊說,“能有你這麽個師侄,我很滿意。你且放心,我不會讓魏石春傷害你一分一毫。”


    蘇永邱說著,一股玄奧的劍意從天而降。少年放眼望去,發現視線中全是紛飛的青翠竹葉,恍若回到了陽春三月裏,雨後春筍生。


    “蘇永邱,你不要命了嗎?”


    感受著這恐怖的劍意襲來,魏石春不由得嚇了一,盡管有些畏懼,但心頭正濃鬱的怒意讓他一時間忘卻了害怕。


    他隻想為自己的兒子報仇!


    作為一名修行者,他當然知道握劍的手有多重要。


    失去了握劍的右手,等於他這輩子都別想再提起劍。即便是左手使劍也能修煉到極致,但終究是比右手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


    “蘇永邱,我不管你昔日有多強,但今日,這徐長風,你守不住!”魏石春雙眼通紅,體內靈力如同波濤洪流一般噴湧而出。


    天上原本還是陽光明媚,不知不覺,已經多了一層雲霧,遮擋住了太陽的光影。


    雷霆炸響,劍光如雪。


    蘇永邱迎上魏石春殺來的劍意,揮著青竹小劍長驅直入。


    曾有人說,他早在幾十年前就該死了,如今這般苟活,又是為了什麽呢?


    “自然是為了今日,能夠風光一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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