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兵麟踏入青竹劍院,望著眼前一片淩亂的枯黃竹葉,心頭不禁湧上一陣莫名的感慨。


    上一次來青竹劍院,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物是人非,他早已記不清了。


    長安,有時候還真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被他給吞滅。


    穿過翠竹林,來到練劍場上,呈現出一片雜亂不堪的場景,到處遍布著碎石瓦礫,地麵上還遺留著劍氣殘痕。


    後院的小竹林裏,堆積成山的枯竹倒在地上,魏石春父子早已離去,隻剩下一位少年長跪於地上,在他身前,靜靜躺著一位白發老者,他似乎走得很安詳。


    沈兵麟來到蘇永邱身前,再三鞠躬。


    “生前未能來見最後一麵,蘇院長一路好走。”沈兵麟凝視著蘇永邱的軀體,語氣沉重。


    不知過了許久,沈兵麟上前走了一步,來到長跪不起的少年身邊。他身旁多了兩道腳印,顯然先前早已有人來過,沈兵麟倒也沒打算勸他起來,靜默遞出一份手諭。


    “傳王爺手諭。”沈兵麟沉聲說道。


    少年似乎並沒有聽到莫停風的聲音,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徐長風,速速接手諭。”沈兵麟催促道。


    可少年身形仍舊未動,這讓她有些惱怒。徐長風哪怕還隻是個未滿二十的孩子,但王朝禮數不可為。如今無視王爺手諭,已算犯罪,若是不肯接下此手諭,其下場,可不僅僅是打入大牢這般簡單。


    “讓蘇師叔死去的人,是李攝嗎?”靜默之中,少年忽然低聲說道。


    沈兵麟似乎是嚇了一跳,猛地喝道“住口!”


    “若不是如此,為何你會現在出現在這裏?還有你手中的手諭,隻需是一道免死令,蘇師叔今日便不會死!而他魏石春,即便判處罪行,又能如何?人死不能複生,一切都隻是虛假的徒勞。”少年字字珠璣,說的讓沈兵麟很不舒服。


    “作為劍院前輩的份上,我好心警告你一句。”沈兵麟似乎是無視了徐長風的話,“你想要在長安活下去,有些話,就算是爛在肚子裏,也絕不能說出口。”


    “為何!”少年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麵容,臉上一抹堅定之色。


    沈兵麟凝視著他,冷冷說道“因為這是長安,長安,自然有它的規矩。”


    沈兵麟說吧,將手諭輕放在少年身邊,轉身離去。


    “長安,不需要這樣的規矩。”


    他才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大逆不道的聲音,麵色頓時大變。


    這話若是穿進了王爺的耳朵裏,莫說隻是徐長風,整座青竹劍院都得一同連坐。他搖了


    搖頭,“到底還隻是個孩子,幼稚。”


    這座長安,從來就不是修行者可以主宰的天下。


    沈兵麟離去,少年輕輕擦拭眼角已經幹涸的淚痕,雙手顫抖著打開身旁這一份王爺手諭。


    手諭第一行,便用醒目的筆墨寫著賜,青竹劍院前院長蘇永邱,風光一場!


    ……


    “恭請使者殿下沐浴更衣。”寂靜的深宮內,門外頭忽然傳來了侍女嬌滴滴地聲音。


    嘎吱。


    房門緊跟著被推開,兩位侍女手中端著衣服,走到正坐著的靈族使者身邊。


    “怎麽?今天主動要求我沐浴更衣,這是要打算放我出去了?”靈族使者扭過頭,麵色平淡地看著她們兩人。


    自從她入宮的那一刻起,就被軟禁在這荒涼的小院之中。無論是吃飯睡覺,哪怕是如廁都要有人跟著,這簡直就是被當成了犯人看管。


    “今夜王爺要在興慶宮宴請使者殿下,以及玄道榜前十名的修行者,使者殿下您可有大福了!”一名侍女羨慕地說。


    能夠親眼見到王爺且先不說,還能與繁星會上那些郎才俊女們一同吃飯,這可是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的機會。區區被關押幾天罷了,這未免也太過劃算。


    “今夜嗎?”靈族使者低聲喃喃道,眼裏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酉時,興慶宮門前擺起了長長的儀仗,待王朝之中最為尊貴的男人李聶入宮後,一些朝中官員這才緩緩入內。


    今夜宮宴,除了宴請靈族使者,以及玄道榜前十修行者外,還有不少朝中大臣也獲得了資格。這對他們而言,或許是一種榮幸,又或許,是一種試探。


    王爺的宮宴,可不是吃吃喝喝就完事的。


    古往今來,死在宮宴之中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在朝中,很多人也把這個宮宴比作了一場斷頭宴。


    “展姑娘。”展琉璃前腳剛踏進了宮門,便聽到有人在低聲叫她。


    展琉璃扭頭望去,隻見在一旁花園的門前,站著一位氣宇軒昂的青年,瞧著他身上的穿著打扮,即便是從未見過這一張麵孔,那也應該可以知曉,此人,是王朝中的一位皇子。


    “二皇子殿下,有事?”展琉璃帶著一張白色麵紗,夜色之下給人一種朦朧的感覺,即便如此依舊難以遮掩麵紗之下那一張美貌動人的容顏。


    自從趙茹雪在江湖之上銷聲匿跡之後,展琉璃便是王朝公認的江南第一美女,這個名號,可不僅僅是說著玩罷了。


    “展姑娘,距離宮宴開始還有些時間,是否有興趣陪在下前往花園走走?”二皇子麵帶微笑著問道。


    他這一張俊臉,堪稱是少女殺手


    。無數的宮女都指望著能被二皇子給看上,從而一夜暴富,飛黃騰達。隻可惜,這永遠隻是一個青天白日夢。


    “琉璃身份卑微,還請二皇子殿下恕罪。”展琉璃恭敬作揖道。


    “身份卑微?”二皇子語氣微微有些變化,“你可是滄瀾劍宗宗主的親傳弟子,這卑微二字,似乎用的有些不太妥當吧?”


    “江湖上的名頭,又怎能牽扯到殿堂禮儀之中呢?皇子殿下貴為君,琉璃隻是一屆民女,有幸得了皇命來此宮宴,又怎敢做些出格之事?”展琉璃搖了搖頭說。


    “展琉璃,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喜歡你。”二皇子說著,快步朝展琉璃走來,“你難道就不考慮一下?”


    “二皇子殿下說笑了。”展琉璃語氣平緩,“以皇子殿下的身份,應當配天下絕頂女子方顯皇家氣概,琉璃的身份,配不上殿下。何況,琉璃一心修行,不願過問紅塵之事,還請殿下海涵。”


    “一心修行?那徐長風當年那句話又怎麽說?”二皇子低聲追問道。


    “當年一事,琉璃早已忘得一幹二淨,也不知皇子殿下說的是哪句話?”展琉璃抬起頭,雙目有些直勾勾的盯著他。


    酉初,興慶宮上下燈火輝煌,全長安城估計都沒這兒這般榮耀。


    “王爺駕到!”


    隨著太監一聲高呼,滿堂的文武大臣們紛紛起身,恭迎這位王朝中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李聶正坐在廳堂嘴裏頭,而他的左右兩側,一為各文武百官,二為玄道榜前十名的修行者,接按照名次意義排序。


    徐長風坐在的位置,排在第六,然而第一張桌椅,卻是空出了個位置。


    這讓眾人不禁有些好奇,這空出來的位置是誰沒到場,連王爺的手諭也敢不接。


    此刻徐長風麵色有些難看,他本是不想來參加這宮宴,但是,君命不可為,在龍語心以及宋教習的再三勸說之下,他隻要硬著頭皮而來。


    “諸位!”李聶正坐高台,凝望著一旁的靈族使者,以及文武大臣,“今日是我朝會使之日,本不應該說著等話,但有些家門裏的事情,還需得一一解決。”


    李聶話音落下,興慶宮外頭,由禦前侍衛壓著一名白袍青年走了進來,青年的頭發十分淩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上不來台麵的乞丐。


    “這……這不是大皇子殿下嗎?”


    “這大皇子殿下究竟是犯了什麽事情,竟然被錦衣衛這般押送至朝堂。”


    “李宸,你可知罪?”李聶凝望著場跪地上的李宸,嚴肅喝道。


    “李宸……知罪……”


    這人徐長風見過,在場列入玄道榜修行者之人也都見


    過。他就是繁星會上,那個乞丐蘇癡。原來他便是大皇子,為了能夠偷偷摸摸參加繁星會,不惜化作一名乞丐。


    “你本是我朝大皇子,卻為了參加繁星會,屏氣自己的身份,竟然化成一乞丐,有損朝廷形象。拖下去,重則五十大板!”


    原來,空出來的那個位置,不是留給別人,而是大皇子。


    “李聶當中羞辱大皇子,並非是做給這些大臣們看,而是做給身旁那一位靈族使者看。”徐長風心裏頭暗想道,“這一場宮宴,未必能這般愉快的散場。”


    徐長風心想著,下意識看向了李聶身旁靜坐不動的那一位靈族使者。


    今日的靈族使者並沒有穿著靈族的服飾,而是穿上了王朝專門給客人穿著的衣服。雖說來者是客,理應當入鄉隨俗,可來著不是別人,而是使者。


    代表的時候一國之尊言。


    如今李聶讓靈族使者在宮宴之上失了尊嚴,就如同讓靈族在盛世王朝麵前失了尊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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